霍瞿庭在他麵前蹲下,半晌見辛荷不動,不耐煩道:“過來。”辛荷還是沒有動,他微微低了點頭,小孩子的頭發長得快,確實又有點長,大眼睛紅嘴唇和白皮膚,再加上尖下巴,還真有點像小女孩。霍瞿庭催他,辛荷才小聲說:“哥哥,你能別這麽凶嗎?我很害怕。”霍瞿庭頓了頓,他又說:“你是不是不想帶我,那你送我回家吧。”霍瞿庭心裏一下就後悔了,辛荷九歲,又不是他九歲,他搞不懂自己一上午吃錯了什麽藥,千辛萬苦地把辛荷帶出來,又給他臉色看。他轉過身,幹脆把辛荷用托著屁股的姿勢抱起來,醞釀了好一會兒,才很認真地說:“我沒有不想帶你,我特別想讓你看校慶,所以才好幾個周之前就開始準備你過來住的東西,你過來我很高興……對不起,小荷,哥不應該凶你。”剛才的一路上,不下五個人說過要背或者抱辛荷,都被他拒絕了,現在霍瞿庭抱他,他就很乖地趴在霍瞿庭懷裏,側臉貼在霍瞿庭肩窩,兩隻手放在兩個人的胸膛之間,好像特別依賴他,小腿隨著他向前走的動作前後晃動。霍瞿庭半天沒聽見辛荷說話,這個姿勢他又看不到辛荷的臉,隻能哄道:“小荷?”辛荷動了動,把兩條細胳膊圈上了他的脖子。到房間以後,霍瞿庭把辛荷放在床上,給他脫鞋脫外套,又拿毛巾幫他擦手和臉。屋裏不冷,拿了杯水給他喝了點,隻在他肚子上蓋了點東西,就讓他睡了。辛荷也沒多少精神,很快睡著了,霍瞿庭看他有點紅的眼眶,心想辛荷是個記仇不記恩的人,這下又要恨他了。和和睦睦地過了接下來的四天,霍瞿庭都處在一個犯錯自省的階段,沒想到周末回家以後,到了他上學去的時間,辛荷就拿著傭人給他勾的小書包跟到了門口。“昨晚就把東西收好了。”傭人有些擔心道,“說是還要跟大哥去上學,可上學又不是去玩,您忙學業,哪裏有時間分出來再照顧小荷呢?”上個周一整周,霍瞿庭倒一點沒覺得辛荷麻煩的時候,甚至想帶辛荷原來是一件這麽簡單的事,隻怕自己沒做好,除了夜裏睡不好,辛荷也一直沒出過大的問題,隻是他沒想到辛荷還願意再跟他去。“不會打擾我,我們課不多,上課的時候,就叫他到小學部去聽課,其他時間我在宿舍看書,不出去就可以。”霍瞿庭打開他的背包,看裏麵裝了點什麽:牙刷、睡衣、漢字拚圖、漫畫書、琴譜和扭蛋。眼看是攔不住的樣子,辛荷的兩個保姆才叮囑了一大堆,依依不舍看辛荷真的又跟著霍瞿庭走了。晚上辛荷先洗澡,洗完以後趴在床上看琴譜,霍瞿庭洗完澡隻穿一條內褲,一條膝蓋先跪在床上,幾下挪到辛荷身邊,拿吹幹的頭發紮他的臉。但也不敢逗得太狠,不輕不重地鬧了一會兒,霍瞿庭問他:“我還以為你生氣了,怎麽這麽大方?”辛荷從他長手長腳的束縛中爬出去,又回去看琴譜,一邊認真地說:“我沒有生氣呀,是你先說要揍我,又不理我。”霍瞿庭道:“那你沒說要回去?”辛荷道:“回去又沒有哥哥。”霍瞿庭心裏開了花一樣:“這麽喜歡哥哥?”辛荷困了,把琴譜推到一邊,歪倒在枕頭上說:“可喜歡了。”霍瞿庭低聲問:“有多喜歡?”辛荷閉著眼睛衝他很甜地笑了一下,用小孩子特有的真誠說:“超級喜歡。”*這個頭一開,辛荷就正式過上了小學生上學的生活,霍瞿庭把他照顧得很小心,一直到六月份他過生日的時候,都沒再讓他住過院。當天是周三,所以就在學校的餐廳過,辛荷不喜歡吃西餐,因為不好消化,吃了會難受,霍瞿庭就在大食堂裏給他過了一個稱得上樸素的生日。一起吃飯的二十多個人裏,除了從辛荷班裏邀請來的兩個朋友,其他都是高中部個高腿長渾身長滿了年輕肌肉的大男生。到了生日歌環節,洪亮的聲音衝破屋頂,像在唱軍歌,辛荷的同學看他被一眾長腿包圍起來吹蠟燭,感覺他真是個挺酷的小學生。*“小荷,小荷!”沒課的下午,辛荷趴在床上看漫畫,霍瞿庭在浴室大聲喊,“幫我拿一下內褲!”辛荷磨磨蹭蹭地下床拿了一條,剛開始接著看,霍瞿庭又喊上了:“不是這個,你拿新買的那盒!”辛荷走回去,木著臉拉開抽屜,把他新買的那盒打開,挑了條最醜的,打開門扔到他懷裏,霍瞿庭咧著嘴笑,辛荷說:“事多。”“舊的小了,穿不了。”他三兩下套好,僅僅遮個羞,就赤身裸體地走出來,才開始拉開衣櫃找衣服穿,“你好了沒有,走吧。”霍瞿庭高中畢業已經兩年,辛荷繼續讀書,因為在家裏上的課不像學校那麽係統,跳了兩級才剛好合適。他一直住在他們原來住的房間,霍瞿庭沒課的時候也經常過來,除了過夜的頻率少一點,和以前也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隨著霍瞿庭的婆媽程度增加,細致到每天吃什麽穿什麽喝什麽,霍瞿庭都要過問,辛荷被管束的還有越來越嚴格的趨勢。上周就約了這周五去醫院複查,為了去巷子裏買碗牛腩麵給辛荷,霍瞿庭中午從港大騎自行車過來,外麵太熱,進門就先洗了個澡。辛荷把漫畫書蓋在臉上,悶聲說:“好熱啊,不想出門。”“不行。”霍瞿庭坐在床邊,一手係襯衣扣子,一手伸過去摸他沒被漫畫書遮住的下巴,“哥開車,你就下個樓,熱不了多長時間。”辛荷不說話了,霍瞿庭又在他滑溜溜的下巴上捏了幾下,歎息似的:“太瘦。”他起身把辛荷吃剩的牛腩麵拿過來,牛腩一塊沒動過,菜吃了幾根,麵吃過,但別人看不太出來,隻有霍瞿庭才能知道,這已經算辛荷多吃了。他幾口把剩下的吃光,才認真將攤在床上的辛荷拎起來,捏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笑了:“還可以。這次醫生說你沒問題,那後兩個月就都不用去了。”辛荷斜眼睨他,將信將疑:“真的?”霍瞿庭道:“最近你對我越來越沒禮貌,怎麽回事,辛荷同學,叛逆期到了?”辛荷拍開他的手:“你才是叛逆期。”兩個人一個磨蹭,另一個誘哄加裝凶,好不容易去了趟醫院,檢查完,辛荷在旁邊的房間裏休息,霍瞿庭去聽檢查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