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英斟酌半晌,最終說了實話:“沒有。”看辛荷臉色正常,沒有一分變化,好像在問之前就知道這個答案,單英才又說了遍晚安,離開了他的房間。門背後,辛荷久久地站著,一顆淚倏忽從麵上滑下,無聲落入腳下厚實的羊毛地毯。第二天早晨,辛荷起床很早,其實晚上還是沒怎麽睡,不隻是因為身體不舒服,還因為離開香港兩年,他已經不太適應悶熱潮濕的氣候,隻盼霍瞿庭趕快解決完所有的事情,兩人重新橋歸橋,路歸路。霍瞿庭似乎並不因為在早餐桌上看到他而感到意外,辛荷邊拉開椅子坐下,邊說了句早,霍瞿庭沒有反應,辛荷思索,可能那眼皮動的一下,就是對他的回答吧。霍瞿庭的胃口顯然硬朗,桌上餐品齊全,大多數不適合辛荷,他喝下半碗粥,廚房剛好上了海鮮雲吞麵,辛荷才食指大動,又撐下兩筷麵。經過這幾次,霍瞿庭對他挑挑揀揀的不雅觀吃法已經學會眼不見心不煩,即便眼見到,也無動於衷,不再試圖教育辛荷學會節儉和不挑食的美德。兩人一同出發去公司,霍瞿庭要忙的事很多,所以雖說是要把他帶在身邊,但畢竟有些事不適合辛荷在場,於是他就成了那個被關在門外的尾巴,跟著霍瞿庭輾轉幾間公司的幾間辦公室,長時間地等在休息室。每一天都是這樣的重複。辛荷也沒再給霍瞿庭找不痛快,叫他坐便坐,叫他走便走,行動都還算利索。這天,又接近跟霍瞿庭說定的下班時間,辛荷的手機上收到一條陌生號碼來的短信。署名辛延,問他是否還在香港,想約他見一麵。辛延是辛荷外公的兄弟的孫女,兩家的血緣還算近,但外人提到辛家,毫無疑問,說的是辛荷的外公,而那一支則一直都靠著辛荷外公這邊生活。在離開香港之前,他與辛家便很少來往,可以說從未有過來往,隻有偶爾幾次在霍氏年會遇見,也沒有辛家的人主動同他搭話。辛荷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漸漸開始出神,霍瞿庭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一句突然的“不許去”嚇得辛荷從座位上蹦起來。他剛把手機背到身後,就被霍瞿庭上前一步,稍微彎腰,伸手繞到他背後。兩人突然間靠得太近,辛荷頓住動作,很輕易就被霍瞿庭拿走了手機,垂眼讀那兩行信息:小荷,你還在香港嗎?霍瞿庭有沒找你麻煩?我們見一麵,地點看你哪裏方便辛延。“不許去。”霍瞿庭又說一遍,指尖輕點,手機還給辛荷以後,那條信息已經被刪掉了。辛荷不置可否,沒答應,也沒表現出不願意的樣子,等坐上車,霍瞿庭臉色嚴肅,繼續審視著他,辛荷隻好保證:“我不去。而且短信都被你刪了,我上哪再去找她?”霍瞿庭道:“保不準她還會再給你發。”辛荷道:“你跟她有仇?幹嘛針對人家。”霍瞿庭道:“不光是她,現在找你的人全都不安好心,我勸你最好不要擅自行動。”信達、宏生和百隆,幾乎是香港珠寶業與奶製品的代名詞,所以說辛荷是野地裏一塊巨大的無主的肥肉,可能並不算誇張。辛荷想,你不也沒安好心嗎,計劃讓我以最順利最快的速度滾出香港、客死異鄉,簡直禽獸不如。但嘴上不敢說什麽,狗腿也似:“知道了,哥哥。”霍瞿庭被他叫得幾乎要起雞皮疙瘩,張嘴又要教訓,但看他低眉順眼,不像故意惡心自己的模樣,又姑且罷休,鬆了鬆放在膝上半握的拳頭。“你為什麽要管我?”辛荷的語氣裏隻有好奇,“你不是很想讓我快點死嗎?反正我姓辛不姓霍,被辛家人弄死,別人也不會笑話你們。”霍瞿庭的臉色難看,語調生硬:“誰愛管你。”辛荷失去自由已經將近一周,心說如果這不算管,那還有什麽算,但又知道失憶的嫩臉大佬尊嚴不容挑戰,後麵車廂完全隔音,車上又沒有別人,於是辛荷換了個話題道:“哥哥,失憶到底是什麽感覺?按理說,你還會管公司,證明腦袋沒有變傻……你還記得自己銀行卡和郵箱的密碼嗎?”霍瞿庭本就不欲多談,聽辛荷的話又開始不著邊際,索性再沒理他,更沒心腸再次糾正他的稱呼問題。辛荷不依不饒:“你記得以前的同學和朋友嗎?上高中的時候,有好幾個一起打籃球的同學,不會也一並忘了吧?”霍瞿庭道:“安靜。”辛荷道:“我未免太沒有人權,行動沒有自由,現在說話也沒有自由。”霍瞿庭道:“再吵就丟你下車。”辛荷滿臉喜色,張嘴準備嘰嘰喳喳,霍瞿庭探身朝他麵前湊過去,臉上薄怒,兩眼瞪住辛荷,叫辛荷心上一緊,暗罵他恃靚行凶,但還是把嘴閉上了。第五章汽車在安靜的氛圍裏駛回白加道別墅區,今天辛荷從早上出門就開始嚷嚷不去,中午吃飯更耍脾氣沒吃幾口,因為臉白得像紙,單英好歹攔著沒讓霍瞿庭再罵他,所以後來霍瞿庭結束得算早,下車時天色還亮,天空也藍。但辛荷受不了室外的高溫,霍瞿庭又把他看管得嚴,所以洗完澡以後,也不可能有什麽室外活動,百無聊賴,就跑到客廳去,又手癢地摸上了霍瞿庭的施坦威。輕慢的琴聲在寬闊的空間裏飄揚,辛荷彈完一曲,見霍瞿庭還沒有出來罵他,於是從此一天兩天成了習慣,同人家的鋼琴熟悉起來。霍瞿庭的住所裏傭人算多,各司其職,自從辛荷住進來以後,就沒再自己動手擦過鞋子。連客人都這樣愜意,就更不用說作為主人的霍瞿庭的生活該有多麽巨嬰。被困在太平山頂的第十天早晨,辛荷見識了霍瞿庭的巨嬰程度:他站在距離吧台兩步遠的地方,卻還要等傭人接好熱水送到他手邊。辛荷“嘖”了一聲,霍瞿庭的視線有微弱角度的移動,但最終沒有轉過去看他。“出車禍連生活習慣都會改變嗎?”辛荷不確定道,“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別人碰你的牙刷毛巾水杯這些東西?而且你一般早上都會喝咖啡……或者是你現在改走養生路線。”霍瞿庭冷淡的神情像有短暫的改變,辛荷沒有看清,他仍保持著挺拔的站姿,喝下半杯水,才轉臉很平靜地對辛荷道:“還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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