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道友真是胸襟如海,在下古夜,此番見過。”


    古夜聞言意動。


    這位石胡子老怪身為一族大祭司,當是位高權重之輩,卻能容忍族中小兒如此戲謔,可見其平易近人。


    “這是哪裏的話,真要說胸襟似海,還得是道友你,屈尊降貴,願與老朽同輩相稱,這般肚量,讓老朽汗顏。”


    石胡子老怪儼然是個眼光獨到的人物,似看出了古夜一行人的不凡,言語間盡顯謙卑。


    緊接著,他試問道:“諸位既是遠道而來的貴客,今日得見,不知是誤入此地,還是專程來到這南大荒?”


    中土神洲為紀念古早年月的五方神帝,建有五座神帝城。


    坐鎮南方的,便是赤帝城。


    南大荒,指的並非是中土神洲整片南域疆土,而是赤帝城以南、五行山以北的疆域。


    這裏遠離繁華的赤帝城,背靠五行山,廣袤疆土盡顯荒蠻,不見文明,方有南大荒之稱。


    石胡子老怪的這番提問,無疑是一次試探,想要弄清古夜幾人的來意。


    古夜一行人沿著石蠻部落所處的大河前行多日,石胡子老怪好歹也是一尊神王,怎會聽不到半點風聲?


    古夜自是知曉其語中深意,不想弄巧成拙,如實道:“不瞞道友,我等乃是專程前來,久仰女媧神族大名,意欲前往瞻仰一番。”


    “果真是為了女媧神族而來……”


    石胡子老怪像是早已料到了這個答案,“這南大荒遍地荒涼,寶貝沒多少,凶獸倒是多得很,能吸引諸位這樣的豪雄到來,也就隻有那女媧神族了。”


    “原來道友早已看明一切。”


    古夜道:“我等欲造訪女媧神族,卻聞前方那五行山凶險,這才於此間流連,想要尋一條安全的入山之路,不知道友可否指點一番?”


    “道友還真是誠懇。”


    石胡子老怪似頗為欣賞眼前之人的誠實,笑道:“道友的謹慎無錯。那五行山橫貫東西,延綿無盡,其中生長著太多的凶獸,更有一些絕世大凶於其中沉眠。倘若貿然進山,縱是數尊不滅境結伴而行,也有隕滅之憂。”


    “縱使能夠安然穿過五行山,也難見到女媧神族,那五行山五行之名,得自風、雨、雷、澤、冰這陰五行之力。”


    “此陰五行各有所屬,是為女媧神族座下的五大眷族。”


    “若說這五行山為盾,五大眷族便是女媧神族隱於盾後的矛。”


    “五大眷族守衛在五行山後,各領一方大域,如五行山後的那堵絕頂風牆,便是大風部族所在的風域。”


    “若要見到女媧神族,穿過五行山後,還需依次穿過風、雨、雷、澤、冰這五方大域,其中艱難,如登天上天。”


    石胡子老怪這番話落下,眾人進一步了解到了女媧神族的可怕。


    見其一麵尚且如此艱難,難怪這女媧神族可以在這中土神洲屹立萬古不朽。


    “總而言之,強行闖關是不可能的,除非一位成帝者親臨,否則任你為何等天驕,都無望踏足女媧神族的棲息之地。”


    石胡子老怪又道。


    “那便無其他方法造訪女媧神族?”


    古夜皺眉。


    若連女媧神族的麵都見不到,何談取得補天遺石?


    “非也。”


    石胡子老怪搖首,“隻要有引路人的接引,便可輕鬆跨越五行山。”


    “引路人?”


    古夜神色一動。


    “女媧神族乃是這片南大荒真正意義上的主人,此間的所有部族其實都可稱之為女媧神族的眷族。”


    “我等供奉女媧大神,送去願力,也能得到女媧神族的恩澤。”


    “每隔一段時間,南大荒便會舉行一場部族大比,挑選出一些天資不錯的好苗子。”


    “屆時,便有五大眷族的強者降臨,將他們帶入五行山後培養,若有奇才出世,更可得到女媧神族的青睞。”


    “而今,這南大荒許多部族的老一輩強者,都曾入過五大域潛修。”


    “老朽不才,年輕時也曾去往過五大眷族中的大風部族,可惜未得到拜見女媧神族的機會。”


    石胡子老怪眼中浮現一絲惋惜,而後建議道:“倘若諸位執意入山,這是唯一安全的途徑。”


    “石道友的意思是,我等外鄉人也能參加部族大比?”


    古夜訝異道。


    “當然,世間生靈修行離不開香火。”


    石胡子老怪點頭,“縱使是女媧神族,想要長存萬古,始終維持鼎盛,也需要香火願力的供奉。”


    古夜恍然道:“所以,女媧神族便是利用這種‘恩澤’,來普惠無塵天的眾生,獲取他們的虔誠信仰。”


    “正是如此。”


    石胡子老怪輕撫著灰白大髯,“每當部族大比開啟,不光有南大荒的各路天驕出世,整個中土神洲都會因此躁動,甚至還會有海外的一些神族子弟前來,爭一席名額。”


    “下一屆的部族大比還要多久?”


    古夜追問。


    “約莫兩年之後。”


    石胡子老怪掐指推算一番,道:“如何?道友可等得及?”


    “兩年麽……”


    古夜默然。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可那補天遺石是他必須得到的,好不容易來到這南大荒,自是不願無功而返。


    “那就等上兩年。”


    古夜做出了抉擇。


    按照慣例,無塵天每次開啟都會維持百年歲月。


    而今時日尚多,兩年的時間他還是等得起的。


    “好!那不如就請諸位入石蠻部落歇腳,也好讓老朽盡一盡地主之誼?”


    石胡子老怪邀請道。


    古夜沉吟起來,略顯猶豫。


    拋開豪爽不談,這石胡子老怪不過與他們第一次見麵,一昧地討好背後,必有所求。


    石胡子老怪似也看出了古夜的疑慮,直率道:“老朽別無他求,奈何石蠻部落人才不濟,下一屆部族大比到來,恐無一人能夠進入五大域。屆時的優勝者都可帶上幾名侍從,隻望道友到時能夠提攜一二。”


    “原來如此。”


    古夜應聲看向了前方不遠處的石蠻部落。


    他的神識掃過,發現整個石蠻部落族人數量並不算多,攏總不足十萬,在這南大荒隻能算是個中小型部族。


    而那十萬族人當中,他竟是感受不到任何一縷神王境的氣息,唯有眼前的這位石胡子老怪。


    在這時有大凶出沒的南大荒,石蠻部族想要延續下去,無疑是極為艱難的。


    一旦這石胡子老怪出現意外,又或神火枯竭而亡,石蠻部落怕隻有消亡這一個結局。


    得知來龍去脈之後,古夜也不再多慮,爽快地答應下來。


    “此事好說!”


    ……


    如此。


    一行人便在石蠻部族安定了下來。


    麵對遠道而來的貴客,石蠻部族自然是好酒好肉招待。


    傍晚時分,石胡子老怪還親自外出,前往一處荒蕪之地,獵來兩頭凶獸,命族人設宴款待。


    及至入夜,銀月高懸。


    石蠻部族深處升起一簇簇篝火,切割下來的一塊塊肥美獸肉架在火上炙烤,獸骨則用以熬湯,肉香味四溢。


    族中的青年男女環繞著篝火起舞,嘴中唱誦著源自這片南大荒的古老歌謠。


    年紀稍小的少男少女們則對忽然出現的這幾個外鄉人頗為好奇,雙眼直溜溜地打量過來。


    可惜礙於各家長輩的約束,這些小娃娃終究還是隻能安分地坐在角落。


    席間。


    古夜在和石胡子老怪的交談當中,深入了解了一番南大荒的情況。


    整個南大荒地域遼闊,棲息在這裏的部族數不勝數,各色生靈種族皆有,甚至還有一些沒落的神族後裔。


    最讓人訝異的是,石蠻部族也是其中之一,在極為遠古的時期有過一段鼎盛的光輝歲月。


    蠻族!


    石蠻部族正是蠻族的分支之一。


    而這個古老種族,在蒙昧紀元有著一個更加響亮的名號——九黎神族!


    傳說,後蒙昧紀元,也就是三皇五帝時期,十天十地誕生過一位異常強大的神隻。


    其號蚩尤,戰力無匹,可統率天下神兵,又被後世之人尊稱為兵主之名。


    兵主蚩尤在世時,九黎神族乃是天地間最強大的神族之一,曾與炎、黃二帝相爭人皇之位,最終兵敗於黃帝統率的軒轅氏。


    兵主蚩尤也在戰後,被黃帝座下的一條大龍斬殺。


    而那條大龍,正是傳說中與黃帝一道飛升的應龍。


    經此一戰,應龍一脈才躋身龍族四大始祖血脈之列。


    九黎神族卻因蚩尤的隕落而沒落下去,部分融入到人族當中,部分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銷聲匿跡,失去了神族之名,這才有了後世的蠻族。


    石蠻部族便是當世蠻族的分支之一,亦是九黎神族的後裔。


    當然,他們並非是兵主蚩尤的直係血裔。


    相傳,蚩尤昔年為了對抗炎、黃二帝,召集了天底下八十一個強大種族,共同組成九黎神族,並與這八十一個強大種族的領袖歃血為盟,結成義兄。


    石蠻部族的始祖正是其中之一。


    從石胡子老怪口中聽到石蠻部族過往的曆史,古夜幾人不由地有些唏噓。


    石蠻部族的祖輩,無疑在崢嶸的後蒙昧紀元當中扮演過極為重要的角色。


    可惜,隨著歲月的變遷,九黎神族淪為了曆史上的一個印記。


    石蠻部族也不再遵從昔日的那位兵主蚩尤為神,改為供奉女媧氏神族,才能在這南大荒當中換取一席棲息之地。


    ……


    時光匆匆,歲月如梭。


    轉眼間,古夜一行人來到石蠻部族已有約莫兩年歲月。


    或許是為了準備迎接部族大比的到來,各大部族都在養精蓄銳,南大荒在這期間還算平靜,沒有大型的戰事和動蕩發生。


    古夜幾人也因此渡過了難得的兩年平靜歲月。


    石蠻部族的族人也早已適應了這幾個外鄉人的到來。


    太歲四龍更是和石蠻部族的一幫小娃娃們打成了一片。


    哪怕是一向以冷漠示人的四太歲,也偶爾指點族中的少男少女們修行。


    這對於石胡子老怪來說,無疑是個意外之喜。


    有著四尊強大真龍的指點,雖說隻有短短兩年時間,卻為石蠻部族發掘出了不少年輕的好苗子。


    原本即將走向青黃不接境地的石蠻部族,也因此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欣欣向榮之景,在這個原始部族中重現。


    隻可惜,世上沒有永恒的平靜之地。


    隨著兩年歲月的過去,廣袤的南大荒漸漸風雲湧動。


    部族大比要來了。


    被各大原始部族雪藏的諸多天驕強者開始冒頭,展露出自己的鋒芒。


    越來越多的外鄉人到來,他們自中土神洲的其他大域而來,自海外的其他大洲而來,踏上了這片幾乎快要被人遺忘的土地。


    動蕩也因此滋生。


    南大荒在中土神洲的地位一直不高,常被外界視為未被文明洗禮的不毛之地。


    那些遠道而來的外鄉人,敢於踏上這片荒蠻之地,有誌在部族大比展露鋒芒,自然不乏心高氣傲之輩。


    一些年輕跋扈的外來天驕,自進入南大荒的那一日伊始,便四處挑釁世代棲息在這裏的原始部族,發起挑戰,要一展威名,為後麵的部族大比造勢。


    好在有著女媧神族的威壓,這些外來天驕不敢把動靜搞得太大,血洗一族之事,尚未發生。


    但即使如此,不少原始部族都在這段時間吃了不少苦頭,自家的天驕強者落敗,導致顏麵掃地。


    甚至還要供奉出一些稀世珍寶,才能使這些得勝者退去。


    當然,南大荒也並非沒有不世奇才。


    一些古老的大部族,光是人口就已經過億,堪稱一國。


    麵對外來天驕的咄咄逼人,有不少大部族的子弟走出,展露出大神威。


    一場場驚世對決在這裏連番上演,震動整個南大荒。


    風浪席卷,再無一處安詳之地。


    石蠻部族也未能幸免,在這一日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轟隆隆……


    一縷天火劃破天際,似隕星墜地,砸落在石蠻部族的領地前方,引發大地顫動。


    火光散去,顯露出一頭巨獸的身影。


    那是一頭魔牛,身軀龐大如山,腳踏岩漿,鼻息如火。


    石蠻部族當中,許多族人被驚動,走出領地,被眼前巨獸的可怕氣息震懾。


    魔牛的背部,還屹立著數道身影,個個氣機如海,威壓不絕。


    “離火魔牛!是火蠻部族的人!”


    終於,有人認出了這頭巨獸的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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