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居然安紮在這等偏僻院落,真是自作聰明。依我之見,隻叫小的們堵了巷道,放火一燒,還怕他們幾個臭鏢子?”


    “動動你這豬腦吧,我們是來劫鏢的,你燒了院子我們還搶什麽!”


    “呃……大哥說的是,嘿嘿。不過這夥人,怎麽沒見那個耍棍的鏢師?”


    “剛才好像有兩個人出去了,你去探探他們在做甚。”


    翻江蛟李洪聞言,揮手一招,領著兩名小弟退下屋簷,往巷外而去。


    過江龍李義但看鏢局數人輪番休整,院落四下皆有鏢師看護,急切不能得手,心想放火佯攻倒也是個法子,隻是需得仔細不能燒了鏢貨,便領眾人下了房屋,欲在巷口布置埋伏,隻待縱火嚇唬鏢隊來引蛇出洞。


    ……


    飛索破空而至,西風微微側身,右手挽個劍花,將索頭楞刺纏在劍身,順勢一拉,張承楓一個跟頭撲倒在馬匹跟前。嗬,原來是個多管閑事的玄機門弟子。西風在袋中摸索一陣,掏出一個精致的小葉紫檀木盒,將其收入腰側的布袋中,便撇了褡褳和鐵索,卻又聽得張承楓在身後喊道,“這可是行司的地盤,你可不要亂來啊!”突然沒來由的火上心頭,收起木盒,回頭惡狠狠地盯著張承楓。張承楓一哆嗦,也不知哪裏得罪了眼前這位高人,犯得著如此動怒。


    行司行司,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今天聽了太多行司,遠興鏢局也是,如今這沒來頭的玄機門小鬼也是,這三川道之人無一不是狗仗人勢,真正遇上事了一個人也不會站出來,與那些屍位素餐的大人物全無分別!西風越想越氣,這麽多年鬱結的怨氣好像就要在此刻迸發。張劭之啊張劭之,你看看你辛辛苦苦回護的三川道,平時都借著你的名號四處威風,可到你死也沒有一個三川人站出來為你討個公道,何其愚蠢,何其偽善!一時怒火中燒,揮劍就要向張承楓砍去。


    張承楓驚慌失措,忙舉刀相迎,可他哪裏是西風對手,兵刃相接隻是一瞬,便被巨大的力道崩飛了刀刃,虎口一陣發麻。


    西風再要下手,隻見銅棍飛出,擋下其腳步,顧琰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擋在二人之間。原來適才西風留手,本可以一劍取其性命,卻臨時一轉劍鋒,以劍身擊打,將顧琰打昏過去。顧琰也是生氣異於常人,隻消片刻便是蘇醒過來,還想殊死一搏。


    “你……楓弟?”


    “顧大哥!怎麽是你?”張承楓聽得一聲呼喚,定睛一瞧,這才認出眼狼狽鏢師正是遠興少鏢頭顧琰。行司三派相互往來十分常見,更何況遠興器械皆出自鐵馬鑄行之手,因此顧琰也拜訪過幾次鑄行,一來二去,也和當時在大院當學徒的張承楓互相熟識了。


    “你快去西巷小胡同通知鏢隊,我攔住這兒!”顧不上閑談敘舊,顧琰拾起銅棍又與西風纏鬥起來,怎奈他身負重傷,此刻已是頭暈眼花,出棍緩慢又綿軟無力,被西風三兩劍逼得節節敗退,眼看就要支撐不住。這哪得了,張承楓眼看顧琰就要落敗,這邁向西巷的一腳是怎麽也踏不出去,索性心一橫,撿起地上環首刀就向西風刺去。


    這環首刀本是直刃長刀,刀頭斜口,一麵開刃,善於劈砍,形似將長劍一分為二,但由於不配刀鍔,實際上卻不能當劍使用。張承楓哪裏知道這些,隻管用著順手,全神貫注之下,一手握刀,雙腳蹬地,全力刺出,卻被西風回劍一彈,反而劃傷了自己的手掌。張承楓顧不得疼痛,反手向左虛晃一刀,在刀刃行至身前時又轉動刀柄,斜向前揮出。


    本是平平無奇的兩刀,自己隨意便可攔下,可是西風卻是瞳孔驟縮,心下生疑,這小子用的是環首刀,實則以劍法出刀,一招一式簡單至極,隻得其形不得其意,一看便知功力甚淺,初入武道,但劍法行跡確是熟悉異常,卻又不是那尋常的江湖劍法。


    西風一時絞盡腦汁不得其解,閃過一棍,飛腳踹開顧琰問道:“你這用的是什麽劍法?”言語一出,卻又懊悔。江湖比鬥,不識對手武功路數本已是見識淺薄,打聽他人招數更是江湖大忌。更何況此刻與這少年過招還出言相問,自己臉上甚是掛不住。


    張承楓哪裏知道西風在問什麽,自己這一招一式雜亂無章,出劍無非都是刺、劈、掛、撩一些簡單路數,都是從梅嬸給的一本破舊劍法上看來的,又怎麽會有名字,於是又矮身一刀直刺,也不知是不是用力過猛,一不小心長刀脫手而出,如利箭般向射出,左手卻趁機在地上胡亂抓了一把塵土揮手向西風揚去。當時情形,也實在顧不得行此齷齪之舉。


    是林羽驚風!


    這小子用的竟是風雷劍法的招式!


    西風大為震驚,瞪大雙眼,雖擋下了飛刀,卻是被風沙迷了眼睛,一時愣在原地。


    昔日有北地才子詩雲,“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說的正是某朝一位大將軍引弓穿石的情形。這風雷二式林羽驚風劍勢行跡便是模仿離弦利箭穿風而出,有進無退,一招製敵。


    不過張承楓隻學得風雷劍法些許皮毛,因此出劍之時隻學其形,略顯怪異,直到收不住勁,刀柄脫手,如箭離弦,西風才恍然大悟。


    這小子怎麽會使風雷劍法?!西風自忖,自那日山崖一戰,十數年來,這天下會使風雷劍法的人屈指可數,除了離山劍閣白夜鳴的幾位傳人,或許九聖中亦有人略知一二,剩下的便隻有自己了。何況自己也僅是學得了前六式劍法,尚且一知半解。由此可見,如今看到風雷劍招從這玄機門不知名的鄉野弟子手中使出,西風有多震驚了。


    張承楓已是趁機退開數米,來到顧琰身旁,扶起顧琰一路往小巷中逃去。西風正要上前抓來張承楓一問究竟,卻聽得身後不遠的房頂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在茶館碰到的喬裝老者,心下拿不準來人身份實力,隻得暫時按下疑惑,想著鏢貨既已到手,還是先走為上,一閃身沒入簷下陰影之中。


    ……


    李洪躍上一處廢棄民宅,張望一番,正瞧見張,顧二人在前麵小巷逃竄,心中得意,“果然叫我逮到!”便悄悄跟上二人。


    顧琰如今已身中數劍,行動艱難,隻道西風還在後麵追趕,趕忙從懷中取出一物,交與張承楓。


    “楓弟!你快些趕去西巷……”一時又想到暗鏢泄露一事,忙改口道:“你快些離開古城,回去鏢局尋總鏢頭。”顧琰自知這沒來由地將張承楓卷入紛爭已是十分愧疚,但眼下也顧不得說些場麵話,隻是言辭懇切道:“拜托了!”


    張承楓看著顧琰急切的樣子,也不敢多問,入手隻見一根圓柱狀的木盒,好似紙筒一般,十分小巧卻重量驚人,原來這才是此趟走鏢的真正貨物,一直由顧琰貼身保管,而這卻是隻有他自己一人知曉,這才得以保全至今。


    “好,我答應你!”


    顧琰無奈地歎了口氣,不成想走鏢多年,到這危急關頭可以托付信任的卻是一個隻見過幾麵的鑄行學徒,陣陣沮喪湧上心頭。


    “哈哈哈哈,這寶貝爺爺我就笑納了!”突聽得頭頂傳來一陣陰笑,二人大驚失色,心裏暗叫倒黴。原來是翻江蛟李洪一路尾隨,正撞見顧琰取出真鏢,一時喜上眉頭,忍不住笑出聲來。顧琰現下身負重傷,感知力大打折扣,這才叫李洪跟了一路也未曾發覺。


    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李洪大喜過望,縱身一躍落至二人跟前,雙手短棍翻出,顧琰剛要舉起銅棍,奈何力不從心,被李洪搶先一棒打得銅棍離手,又一棒打中張承楓小臂,圓筒頓時脫落,叫李洪撿了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叫二人都反應不及,一時間手足無措。李洪得了寶物,也不與二人糾纏,畢竟凶名惡如翻江蛟也不想與行司產生什麽人命糾葛,隻是又翻身一躍,跳上牆頭,向夜色中隱去。


    今天出鏢莫不是沒看黃曆,不然怎生如此倒黴!顧琰雖是扼腕歎息,卻也毫無辦法,忽然間想起臨行前父親欲言又止的模樣,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慮和不解。


    “琰兒,此行一切以安全為上,若是有人劫鏢……唉,你等小心些便是。”


    總鏢頭的囑咐又一遍遍地在腦海中響起,莫非父親早都知道了此途不順?聰穎如顧琰立刻察覺了些許問題,伸手攔下了正要飛索去追的張承楓。


    “唉,或許,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顧琰看向張承楓苦笑道,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再追,二人互相攙扶著向眾人駐紮的院落走去。


    ……


    小院隔壁的屋脊一側,李義早已布置妥當,等的有些不耐煩了,正想退下屋頂去查看李洪下落,餘光突然瞥見身後幾個小弟已是七零八落躺倒在地,忙伸手去腰間拔刀,忽覺脖頸一涼,一柄長劍已然脅於頸側,頓時冷汗直冒,不敢妄動。


    “不知小弟得罪了哪位前輩,還請手下留情啊……”


    “閣下若是惜命,還請不要輕舉妄動。”王柏風也不等李義答應,已經收劍入鞘,一手如風般探出砍向李義側頸,瞬間將其打暈過去。


    隻是,總感覺有些不對勁啊……王柏風探了探頭,但見院落那邊四下警戒,鏢車上卻隻有老孫頭一人在閉目養神。


    不好!暗鏢已動!王柏風急忙閃身躍下房頂,向古城深處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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