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睡覺,我就在旁邊不說話。”  電視機的音量調到最小,回響著挲挲輕輕的聲音,使得老房子仿佛沉入安寂。望著葉小照安靜的睡顏,葉河清浮躁了幾日的情緒忽然慢慢悠悠地飄到一個平緩的點,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吐氣,不知不覺靠在沙發尾睡了。  下雨的午後,雨水淅淅瀝瀝灑在長街。葉河清出來找工作,按照老周哥發來的幾條聯係電話跟地址,麵試去了。  他的一雙白色帆布鞋被街上的雨水浸得半濕,跑了幾家門店,無一例外的都委婉的把他回拒了,這讓他內心受挫。走在街頭一角,找到一塊泡濕的木椅,用紙巾擦了擦,坐下休息。  出門前精心打理的頭發風也吹得淩亂,豎起一縷呆毛跟著風搖晃。挺得筆直的脊背曆經一天的失敗微微打彎,衣服半濕地沾著臂背,葉河清精神渙散,覺得擺在眼前的路一片灰暗,看不見一絲的希望。  沒有臉回家。  他睜著眼茫然無措地望著城市的一角,一角又換到另一角。直到他看到一條街,架起一頂頂藍色的棚頂,葉河清情不自禁地走過去。  一條盲人街,街上全是盲人,有按摩的,擦鞋的,風雨無阻,每天都堅持工作。他沿街往裏走,向周圍的盲人了解到一些關於殘障人員就業的問題,腦海衝散開一片迷糊。  盲人師父說,他們這樣的人本身就比普通人機會少,沒有個一技之長難以在社會立足。葉河清茅塞頓開,隱約抓住了一些重點,但說不上。  他是一頭初出的牛犢,年輕,想事少,一心顧著眼前。老師傅絮絮叨叨地對他說了不少話,天快要黑時,葉河清才從小板凳起身,對老師傅謝了又謝,撐著傘離開。  葉河清慢吞吞走在街上,一手持傘,低著頭,用另一隻手給葉小照發信息,說自己今天回家晚一點,讓他把放冰箱裏的粥乘出來熬熱了吃。  雨傘很舊了,天上下大雨,傘下落小雨,沒多久,葉河清頭發沾了薄薄的雨珠子。  抬頭,已經走到另外一條文化街,再向前就是車站。  駛過一輛車,濺起幾道積水。葉河清停在馬路牙子等車過去,不料經過麵前的車一停,夜色漸濃,黑暗中降下的車窗窺出一抹紅色。  霍桀手搭在窗口,對他微微勾了勾。  “你辭職了。”  葉河清隔著雨啊了一聲,老實的告訴對方:“被辭退了。”  他站在雨下,褲腿都是濕的。霍桀垂眼看了看,推開車門:“進。”  葉河清沒進,霍桀冒著雨站出外麵,葉河清見著,忙把傘舉高了,一半遮到霍桀頭頂。  蒙蒙的小雨飄在頭上,霍桀頗有點哭笑不得:“這把雨傘能遮什麽。”  葉河清身上一股子水汽,頭發濕,衣服濕,眼睛也濕,認真地看著人。霍桀臉色微一軟和:“來上車。”  (  ※※※※※※※※※※※※※※※※※※※※  待修。第29章   葉河清濕漉漉地鑽進後座, 用一點羞怯靦腆的目光注視前麵的霍桀。霍桀透過後視鏡看了看他, 那個眼神裏包含的意思葉河清說不出來。他的心起初隻是猛地跳了跳, 然後額頭往前傾了些, 避開與霍桀目光交匯。  他的小動作讓人覺得他在害羞,盛夏的雨夜, 街道一片濕潮的水,卻比不上葉河清眼眶中的濕潤,霍桀心情變得更好了。  他沒有馬上開車,放在方向盤的手轉了個地方,拎出一條幹淨毛巾讓葉河清擦擦。  與此同時, 跟毛巾並在一起遞給葉河清的, 還有糖。葉河清把毛巾一翻開,糖安安靜靜地躺在手心,他下意識抓握了一下,睫毛翻飛, 又顫抖如蝴蝶棲息地落下。  葉河清動作謹小慎微, 身上的衣服鞋子都讓雨水淋濕了, 位置僅占著一小塊地方坐, 怕把其他地方碰濕了。  霍桀把一切都收在眼底, 無聲地看。他駕起車, 熟門熟路地向著葉河清所租的地方開。  葉河清把頭發擦幹, 兩隻手規規矩矩地疊在膝蓋放好:“謝謝!”  他把毛巾收在懷裏, 覺得用過之後再還給人家行為不妥, 就自覺地建議:“等我洗幹淨再還你吧。”  一條毛巾, 可有可無,並不至於。不過霍桀沒反對,問他:“出來找工作?”  “嗯……”葉河清好不容易精神了些,聽到工作,情緒藏不住,表情都是失落。  霍桀問:“有沒有目標,想過之後做什麽嗎。”  葉河清神色一怔,毛巾收在懷中抓住皺皺的痕跡。他從來想過自己想去做什麽,能做什麽,因為有人願意給他機會去做就滿足了。盲人師傅今天也說過,人活著,隻要有一門手藝傍身,無論走哪兒都餓不死。  盲人師傅話說得不錯,但葉河清終日為生活奔波忙碌,他能學什麽手藝討飯吃呢?  葉河清眉心緊鎖,像個失足少年,亟待有人點醒他。  車開進巷子,停在老舊的平樓下。下雨的緣故,四周蛙聲起伏,霍桀很久沒聽到這些生活氣息濃鬱的聲音,覺得新鮮,送了葉河清到樓下,沒迅速離開。他放了一首音樂,靜靜的靠在座椅上,注視著葉河清走進去的樓道口。  黑暗的樓道口起先亮起黯黃的光線,葉河清上樓後,又悄無聲息地滅了。  霍桀還沒沒走。  漸漸的,視野中的黑暗再度閃著光,剛上樓的人先往樓道拐角探出個腦袋,霍桀一眼就看清楚了,眼角漾起淺淺的弧度。  葉河清都要走到家門口了,看到時間還是吃飯點,霍桀好心送他回來,他不僅蹭人家車還用人家毛巾,光用一句謝謝表示心意,顯得薄情。  葉小照打開門見到他一臉扭捏,手上抱著條不屬於家裏的大毛巾,猜了個七八分:“樓下有朋友?”  他點點頭。  葉小照就說:“那就帶上來吃頓晚飯再走吧,人家送你回來了是不是?”  葉河清又點頭。  “那快去呀。”  於是非常聽葉小照話的葉河清把毛巾塞給葉小照,跑下樓看到車仍停在樓下。  他見升起的車窗慢慢下降,霍桀搭著手。不知道為什麽,簡單的動作霍桀順便擺擺,就比好多人看著帥氣。  葉河清冒著小雨跑到窗前,手遮在腦袋:“我哥說請你吃頓飯,要留下來吃麽。”  霍桀似笑非笑的,問他:“是你哥哥邀請我吃飯,還是你想請啊。”  葉河清展開的掌心虛虛一握:“我請。”  霍桀下車,鎖了車門就走在前頭:“那上去,幾樓。”  “三樓。”  窄小的樓道,葉河清讓霍桀走在前麵。他從背後看著這個人比他挺拔高大的身軀,有一點羨慕。  霍桀心有感應般,掉過頭,在拐角的樓道口跟他換了個位置,讓他走在前麵。  “沒事沒事,我走路慢,你會走得不舒服。”  霍桀挑眉,手放在葉河清肩膀,不重不輕地捏了捏,轉眼就變換了位置:“走吧。”  葉河清隻好盡量邁開了腿,也快加速度。  “霍哥,謝謝你總是幫我。”葉河清說完,不由自主地收了腳步,也就一步,讓後麵正常走的霍家差點把他撞倒。  霍桀單手放在他腰後一撐,防止他倒下:“說話別停步。”  “噢……”葉河清慢吞吞竄開,一下子變成啞巴,直到把霍桀帶回出租屋,給葉小照見見。  葉小照一看霍桀就心知他不是個簡單人物,索性看起來並非心思不正的人,他是葉河清的哥哥,對客人自然和顏悅色,三言兩語地簡單說明情況。  葉河清衣服還是濕的,霍桀提醒他去換一身,葉小照不動聲色地觀察,說:“謝謝你幾次對小河的照顧。”  霍桀說:“他很乖。”  “……”葉小照瞬間就不太舒服。  葉河清乖是乖,但在平時對外人話不多,隻聽他的話。霍桀評價葉河清乖,那就意味兩個人的交集不算淺,也怪不得這樣的天之驕子會幾次三番的幫葉河清。、  換好衣服出來的葉河清發現哥哥跟霍桀相處的氣氛古怪,他左邊看看這個,右邊看看那個,依次拉開餐桌的凳字,咽了咽口水:“吃飯啦。”  葉河清給葉小照夾菜,葉小照伸筷本來想給葉河清夾塊肉,和霍桀碰到了同一根雞腿。  葉小照撤手,主隨客,而霍桀隻是順手把那跟雞腿夾到葉河清碗裏。  葉河清說:“我也不吃完。”他覺得霍桀今晚對他似乎好得過頭了。  葉小照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挺好的。”埋頭吃自己的青菜,霍桀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吃完飯,葉河清送霍桀下樓。霍桀問他:“你哥哥的病還沒醫治好”  葉河清點頭,灰心地說:“沒有找到適合的腎/源換。”他悄聲嘀咕,“我的他不要。”  嘀嘀咕咕的,霍桀卻聽得一清二楚。他一碰葉河清的發頂,在上麵放了一顆糖。  “摸一摸頭頂。”  葉河清把糖摸下來,不明所以。  霍桀告訴他:“不要讓眼前的黑遮住眼睛,沒有人會倒黴一輩子,有時候運氣說不準就落到你頭上,就像這這顆糖,放進嘴巴慢慢地變甜。”  “……”葉河清呐呐,“你今天說了好多話啊。”  “是嗎。”霍桀啞然失笑,也許隻是他感到寂寞了,幾天不見小瘸子,今天遇到,還怪開心的。和簡單的人相處,自己也就變得簡單,不用去想太多繞繞彎彎的事,很輕鬆。  霍桀走出去了,又折了兩步回去。  葉河清在樓道見他返回:“怎麽了,鑰匙沒拿嗎。”  霍桀把兜裏幾天攢的糖都給葉河清:“拿著吧。”  葉河清捧滿了半邊手心,眼睛睜大,斜斜地頂著褲兜看,好奇霍桀口袋怎麽容下那麽多糖的。  “糖吃多了牙疼。”他解釋。  霍桀還在雨下:“沒讓你馬上吃完。”  “……”  霍桀又問:“知道糖誰給的嗎。”  “你呀。”葉河清懷疑霍桀腦子是不是被雨淋糊塗了,剛塞給他那麽多的糖還問,催他趕緊進車躲躲。  “這就對了。”霍桀上了車,小瘸子還捧著糖在樓道口往他這方向看。  車倒轉反向,葉河清追出去看了看。霍桀慢慢啟動油門,故意放慢速度,於是葉河清又追出幾步。  霍桀在車裏不露聲色一直看著他,直到黑色的車駛出巷口。  葉河清不知不覺停在路口中央,懷裏的糖漏出幾顆,掉在濕漉漉的路麵。他小心撿起,水漬沾在衣服也不嫌不幹淨,像揣著寶藏一樣。  ※※※※※※※※※※※※※※※※※※※※  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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