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齊東晁一個激靈,恐怖的墜落感戛然而止,然後他就從後視鏡裏看到,一車人都在無語地望著他。  “失誤……”他伸手一擦,一腦門子汗。  如此失態地陷入悲觀情緒,其實實在怪不了他。  在今天之前,誰也不能妄言宇宙究竟是不是封閉係統。熱寂理論隻是隨口一提的疑點,他們四人的宇宙構想更是茶餘飯後的玩笑。  但今天,昆汀隨意的幾句話,將玩笑般的構想推入了現實。  那個萬籟俱寂的未來,明明遙不可及,卻一下子撲麵而來。  齊東晁震撼莫名,那種一直以為自己平凡渺小,卻陡然接觸宇宙滅亡之命題的震撼,根本不是言語能形容出來的。  其實何必杞人憂天?宇宙滅亡那麽宏大的命題,是昆汀那種永生不死的存在才需要考慮的事,和普通的地球屁民實在沒有關係。  應該沒關係……吧?  嚴昭著突然宣布:“諸位,我還要告訴你們一件事,昆汀沒在開玩笑。”  “是的,是賊老天在開玩笑……”  “不,我的意思是說,地球不屬於太陽係,這件事,昆汀沒在開玩笑。”第114章 鎖死民智,封殺真理  “阿酷在飛船的資料庫裏發現了一張奇怪的星圖, 來曆不可考,具體星域名也不知道, 那上麵畫著一個和太陽係幾乎一模一樣的地方……”  嚴昭著說, “為什麽說幾乎一樣,是因為那張星圖上,繞著太陽飛的星球,水金火木土天王俱全, 連冥王星都找得著,就是沒有地球和月球。”  “我傾向於, 昆汀說那些話的本意是瞎得瑟, 不會是隨意編出來驢我們的。說不定地球真的在宇宙裏漂流了很久, 最後才定在太陽軌道上。”  高寒:“星球在宇宙裏漂流,這種事怎麽可能發生?”  的確, 行星又不具備動力,怎麽可能隨意從軌道脫離?就算遭到撞擊擾動,脫軌後也會很快被其他天體捕捉,或者在宇宙中撞碎消失, 不會發生昆汀口中那種漂流很久的現象。  除非有人力幹預。  ……細思恐極。  嚴昭著似笑非笑地說:“誰造成了地球脫軌?誰把地球安頓在太陽係這麽一個地方?誰保護地球在這個過程中竟然毫發無損?或者換個說法……誰在‘駕駛’地球?”  齊東晁又打了個激靈。  嚴昭著從後麵一拍他的肩膀, “還有一件更恐怖的事,那副星圖上除了沒畫地球之外, 也沒畫月球。那麽……月球是怎麽來的?”  齊東晁踩了一腳油門,一群人被甩了個結實, 他忙不迭又踩一腳刹車,一群人撞到前麵, 他意識到不對,又踩了一腳油門……可算是一驚一乍地把車開了下去。  高寒道:“你……別想太多。”  齊東晁說:“你們就是告訴我地球會生小星球,我都不至於這樣,真的。”  嚴昭著從善如流,“其實地球會生小孩,生了個月亮出來,不騙你。”  高寒擼了擼他翹起的呆毛,歎氣道:“好了,老嚴別嚇唬他了,本來沒這麽傻比的,叫你給嚇唬成什麽樣了。”  “你罵我!你竟然罵我傻比!嚶嚶嚶!”  “老嚴你繼續。”  “別別別,你隨便說,說什麽都是我,我沒二話的。”  嚴昭著笑著縮回後座,一回頭,就對上沈用晦若有所思的視線。  “想什麽呢?”  沈用晦憋了半天,冷不丁說:“我覺得,地球不光不是太陽係土著,也不是這個宇宙的土著。”  齊東晁又踩了一腳刹車,“臥槽,大兄弟,你這個想法太危險了。”  “我們在遺跡裏發現過一本日記,在精神力交流為主的源石文明中,那是很罕見的文字參考。根據日記,熱寂說得到證實後,整個源石社會瞬間恐慌起來,恐慌到日記主人直接選擇等死,大部分源石人放棄抵抗,隻有小部分發動了一個不明計劃,計劃中,地球還是相當重要的一環。”  “能讓一個高級文明絕望到那種地步,好像死亡下一秒就會到來似的,顯然宇宙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就算還沒徹底封閉,熵值也不會太小,是個行將就木的宇宙。”  沈用晦繼續說,“我說這件事的關鍵點在於,當時,地球已經是他們的實驗基地了。”  “我明白了。”高寒說。  “當時地球顯然在那個高熵宇宙裏,但我們的宇宙還在膨脹,是低熵的新生宇宙。所以,地球真的是外來者,他們駕駛著地球穿越了蟲洞,逃離原本的宇宙!”  “我想,他們生死關頭也要帶上地球,原因隻有一個:他們不能確定新宇宙裏有沒有碳基星球,但碳基生命產出的晶核,卻是他們文明的基石。”  “之後,好不容易地球在太陽係安頓下來,他們卻像放棄了一樣,任由我們自由發展幾千年,幾千年來從不露麵……這又是為什麽?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遇難了?”  “熱寂說一得到證實,源石社會就全體絕望,可見逃離絕不是簡單的事。他們一定是在逃亡過程中遇到了大麻煩,以至於後來,連繼續開發地球的精力都沒有。他們隻能休養生息,讓地球自由發展,等時機成熟時再回來。”  “沒錯,他們把複蘇的夢想寄托在這裏:隻要給地球時間,讓碳基生命大規模繁衍,時機一到,放出屍毒,這裏就會變成他們複活的天堂。”  “而現如今——時機到了。”  “不過,”說完,高寒又疑惑起來,“為什麽是現在呢?”  “我也明白了,終於明白了。”嚴昭著幽幽一歎,歎畢,竟吐了一串很久不說的髒話,“可去他娘的吧。”  “新鮮了,你這是什麽反應?”齊東晁看著他,“你明白什麽了?”  “我明白了很多操蛋事兒。”嚴昭著抹把臉,樣子看起來很是心酸,“你們真的要聽嗎?三觀會碎掉的。”  齊東晁:“就好像有那玩意兒似的。”  嚴昭著:“可趕緊準備準備吧,你的三觀要坐火箭飛升了。”  齊東晁:“……臥槽你快說!”  嚴昭著不直說,反倒拋出一串問題,“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麽近代會發生工業革命,而且一次完了又一次,跟吃了偉哥一樣哼哧哼哧的?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清朝會采取閉關鎖國的政策?為什麽明代資本主義萌芽到一半蔫了?為什麽孔孟儒學傳著傳著傳成了明清那時候迂腐的樣子?為什麽布魯諾會被燒死?為什麽蜃西人會傳出‘星球劫’的說法?為什麽喪屍危機會在這時候爆發?”  齊東晁懵了一會兒,說:“臥槽嚴昭著你別不是傻了吧?”  嚴昭著:“傻你大爺,我從頭跟你說吧。你見過穆青了,知道他什麽來曆嗎?他是孔子後人,正兒八經的嫡係。所謂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明清之後就單指他們孔世家。縱觀中國曆史,世家豪強數不勝數,但真正延續不斷的家族,隻有他們孔家一個。就因為他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清軍入關那會兒,孔家已經分了三支,各個都說自己是嫡係,隻有穆青祖上那一支,是真正承襲了孔氏理念的,他們在封建製度下宣傳思想,重農抑商、鼓勵小農經濟、鼓勵家族企業、實行文化□□、阻礙意識形態發展……一切所作所為,都秉持著同一理念,那就是限製民智,從思想層麵消解人們對真理的渴望和追求。”  說到這裏,齊東晁和高寒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明朝時撲滅資本主義萌芽,跟他們脫不開幹係,清軍一入關便投效新君,又慫恿著閉關鎖國,乃至清末,仍然在阻礙洋務運動和科技革新。直到最終,看到國內生靈塗炭、哀鴻遍野,他們才終於驚覺,自己做了多大的錯事。當時這一支已經改姓穆,是民國初年威勢極大的家族,卻一夜之間舉家自殺,隻因上愧列祖列宗,下愧黎民百姓。穆青這一支,是他家唯一留下的獨苗苗。”  嚴昭著掃了眼後視鏡裏兩臉懵逼的齊東晁和高寒,又看了看身邊沉穩不發的沈用晦,吐出的話輕若無物,又重若千鈞,“這樣一看,他們家簡直就是整個中華曆史的大反派,壞到不能再壞了,竟然利用思想□□,束縛國人對自然科學的追求,以一己之力阻礙了中國數千年的科技發展……但他們真的是壞蛋嗎?他們隻不過是兢兢業業地執行祖上流傳的任務而已。這個任務就是——盡全力阻礙科學技術的發展。”  “你等等……”齊東晁說。  嚴昭著卻繼續道:“穆家沒有錯,就算錯了,他們也是錯在太有能力了,錯在把祖訓執行得太好了。在世界各地的執行者紛紛敗退時,隻有他們仍在堅持。於是——中國悲劇了。這就是中國近現代史變成一部血淚史的原因,根本原因!”  “你等一下,世界各地的執行者——”  “沒錯,中國有孔聖人,西方有基督耶穌,印度有釋迦牟尼,還有許許多多的家族或傳承者,他們無不秉持著阻礙地球科學進步的理念,甚至不約而同選擇了思想□□的方法。很可惜,在這方麵,我們的老祖宗手腕更強,他的途徑不是宗教,而是倚靠皇權,通過一代一代的潛移默化……鎖死民智,封殺真理!”  “在這場史無前例、匪夷所思、難以置信、總之用什麽詞形容都不為過的奇葩傳承中,西方各國走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所以即便布魯諾被燒死,仍有牛頓、愛因斯坦的崛起,有工業革命的萌芽。而在中國,除了我們的手腕更高超之外,我們過於舒適的地理環境也是天然幫手……總之,傳承始終未曾斷過!直到穆家舉家自殺!”  “至穆家滅亡為止,世界各地阻礙科技發展的力量全部消失,長達幾千年的苦苦壓抑,至此觸底反彈,工業革命如火燎原,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更快,這是成就了一場全宇宙都會驚歎的技術爆炸!”  “自從我知道這個細思恐極反人類反社會的陰謀論之後,我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麽要抑製地球的科技發展?”  “就在剛才,我想明白了。”  說完,嚴昭著看向沈用晦。  對方已然了悟,神色中透著難言的震撼,替他把話說完:“為了拯救地球。”  “你說,”嚴昭著看向高寒,“如果你是源石文明,剛從老宇宙逃到新宇宙,把地球看作複興的希望,那麽,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  高寒霍的抬起頭來,“人口!”  “是人口。我的目的是從地球上收割晶核和載體,有了足夠多的人,才有足夠多的晶核!”  “完美的外星人角度。”嚴昭著說,“繼續呢……”  高寒:“可是,人口取決於生產力,生產力取決於科技水平,科技不發展到一定程度,人口是不會豐滿起來的。”  “穿越蟲洞後,我們損失慘重,無力幹預地球發展。我們在等,也隻能等,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卷土重來。”  “這個時機的選擇標準,就是——”  “地球的科技水平。”第115章 苦難不縈於心  說到這裏, 他已滿臉駭然,“也就是說, 喪屍會不會爆發, 完全取決於地球的科技水平。孔世家不擇手段地傳承千年,全力阻止的,不是科技進步,而是人類的末日啊!”  “可是啊, ”嚴昭著說,“為了確保祖訓傳承不斷, 他們頻繁賣主求榮, 到現在名聲也很難聽, 做出來的事,哪一件不是惡性循環, 就連近代史裏的千萬冤魂,都要算一筆在他們頭上。揣著至純至善的心性,卻親手造出一個人間煉獄。這種痛苦,何其浩大, 想必已遠遠超出極限, 根本不是一顆人心能承載的。”  “這……這太……”善辯如高寒,竟找不出任何形容詞, 來評價這個家族和這些事。  “所以,我挺佩服穆青的, 他和你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不說背負著多沉重的家族,他還曾經舍身救了林念, 自己在喪屍坑裏躺了一年,最後進化出完整的基因護盾,用爪子把自己刨出來,被喪屍啃成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論受苦,他都能寫本教科書去教學生,但你看他,像一個那麽有故事的人嗎?”  高寒他們來往飛船,也是見過穆青幾次的,那個青年……高寒回憶著,越是回憶,越是不能平靜。他記憶中的穆青,明明是個一眼就能望得見底的年輕人,誰能想到他身上竟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往事?……換句話說,一個背負那麽多的年輕人,到底是怎麽樣做到那麽溫和、從容、真誠的?  如果高寒知道的更多,他一定會更加震驚。穆青這個人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從這麽多苦難中走來,卻幾乎未曾變過。他既沒有在沉默中爆發,也沒有在沉默中滅亡,他選擇將這沉默不當一回事。  苦難不縈於心,說來簡單,嚴昭著每每思及,卻有驚心動魄之感。碳基人生命的韌性,在穆青這個人身上淋漓盡致地綻放。他永遠都不能忘記,穆青對他念出那首俳句詩時,含著笑意說道:“然而,然而……”  如今,他們很有可能揭破了一樁關於宇宙滅亡的宏大陰謀,有時候望著絕對無力反抗的命運帷幕,嚴昭著也會這樣喃喃自語:“然而,然而……”  高寒畢竟了解嚴昭著,他突然意識到:“你讓他全權負責飛船上的事,是想幫他……”  嚴昭著道:“你不知道穆家人有多麽死性不改……想來想去,讓穆青主持飛船那邊的事,也算是幫他拯救一把地球了。”  “老嚴。”高寒突然說,“我覺得你的病好了,真的。”  嚴昭著一拳懟到他的椅背上,“你爸爸我沒病。”  他懶懶地往後一靠,神情愜意飛揚,與高寒在後視鏡裏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笑了起來。  沈用晦看到了這個對視和笑容,也聽到了嚴昭著對穆青如何欣賞,但他絲毫沒有吃醋,不但沒有吃醋,他甚至感到無比開懷、暢快、欣慰。  他的愛人覷他一眼,一肘子捅過來,“傻樂什麽呢,人設崩了哈。”  *  這場短暫的會晤令幾人心境大為震動,但事情仍舊沒有得到解決,他們回到z市後,不得不麵臨一個現狀:遺跡線索被兩方勢力掌握,但嚴昭著這邊牢牢把關,不肯擴大挖掘規模,康衡卻無所顧忌,恨不得一天把所有遺跡撅個遍才好。  如果嚴昭著堅持政策,遺跡裏的資源全都會傾斜到康衡那邊。如果他不堅持,就會催化人類末日,加速人類的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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