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妍從工地出來,天色尚早。


    她開車來到常去的一家酒樓,點了一份營養湯外帶去季氏。


    到了公司,秘書正要拿著文件離開。


    看見她立刻露出恭敬神色:“夫人,季總他在會議室,需要我叫他嗎?”


    “不用,我等他就行。”


    溫妍笑了笑,推開辦公室厚重的木門。


    門板悄無聲息打開一條縫,裏麵傳來周勤大喇叭的嗓音:


    “靠,果然都是大哥的計劃!”


    “我就說,憑咱哥的技術,怎麽可能掉進山崖!”


    李斐然笑道:“你別說,我當時也被嚇慘了,以為大哥真要沒了。”


    “咱哥對自己夠狠。”


    周勤嘖了一聲,“席雲朔這家夥嘴可真夠嚴的,要不是我和老四昨晚把他灌醉,他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口。”


    夏子玉溫潤的聲音響起:“我覺得最慘的還是大嫂,當時她那個臉色,我真怕她做什麽傻事。”


    “有什麽好怕的,她還真能為咱哥去死啊?”


    周勤哼了一聲,“再說,大哥把自己豁出去,還不是為了她,她有什麽慘的,她該感謝咱哥!”


    門外。


    聽著這一言一語,溫妍的雙腳仿佛凍在原地。


    身上的血液從腳底開始,一點點冷卻凝固,一直往上,心一點點往下墜。


    原來那場車禍是季寒時的計劃。


    她仿佛瞬間回到了那晚,她接到噩耗,匆匆趕到醫院。


    充滿消毒水和血腥味的走廊,手術室門前蒼白刺眼的燈光,絕望到麻木的心情……


    所以那一切,都是假的。


    隻有她的絕望、傷心、愧疚是真的。


    握著保溫桶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甲將掌心刺痛,溫妍感覺不到,因為心比手更痛。


    情緒的劇烈起伏,讓她連腳步聲都沒聽到。


    直到一隻手攬在她腰上。


    “大老遠跑來給我送湯,這麽愛我?”


    季寒時嗓音低沉,含著壓製不住的喜悅。


    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不對,懷裏的女人身體僵硬,沒有回頭看他。


    “妍妍?”


    他擰了擰眉,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李斐然看見站在門外的溫妍和季寒時,臉色一變。


    尤其是溫妍,臉色非常難看。


    “嫂子,您怎麽來了?”


    他笑得很不自然,甚至帶點心虛。


    季寒時眯了眯眸子,握在溫妍腰側的手微微收緊。


    “溫妍,你怎麽了?”


    溫妍回頭看他,雙眸泛紅,聲線又緊又冷:“車禍是你故意安排的?”


    季寒時臉上的表情霎時僵住。


    眸色閃了閃,他對溫妍道:“我們進去說。”


    溫妍沒動,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溫妍生氣地甩開。


    “季寒時,你知不知道你出事那天晚上,我是怎麽度過的!”


    “我以為你活不成了,你知道我有多絕望嗎!”


    溫妍歇斯底裏地喊出來。


    仿佛壓抑在心裏的所有委屈,在瞬間爆發,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以為你是因為我出車禍,我恨不得代替你躺在手術台上,那種愧疚你懂嗎?”


    周圍一片安靜,所有人看著溫妍發瘋,大氣不敢出。


    包括季寒時在內。


    他上前抱住她,用近乎懇求的語氣道:“我懂,我都懂,你別激動,別忘了肚子裏還有孩子。”


    “你別碰我!”


    溫妍拚命掙紮想推開他。


    季寒時抱著不鬆手,溫妍氣不過,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她手很抖,扇得力氣不大,但小拇指甲劃在他臉側,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


    周勤一看不樂意了。


    “有完沒完,欺負大哥脾氣好是吧?”


    季寒時一個眼刀飛過來:“你給我閉嘴!”


    溫妍看向周勤,冷笑:“你這死太監還真夠關心主子的,當時就是你陰陽怪氣說車禍是我造成的!”


    周勤:“我……”


    “還有這種事?”


    季寒時挑眉,眼神不善。


    周勤攤開雙手,無辜道:“不怪我呀,您又沒把計劃透露給我,我以為你真出事了。”


    “那你為什麽要怪溫妍?”


    季寒時眉眼冷厲,“周勤,是我給你好臉色太多了嗎?”


    周勤連忙舉手投降:“得,以後有關你們倆的事,我主打一個閉嘴,不摻和了。”


    “季總沒必要為了我壞了兄弟間的感情。”


    溫妍把手從季寒時手裏抽出來,眼神又冷又嘲諷,“如果當時能離婚成功就好了,現在我大哥也沒事,我也不會被你的這些破計劃耍得團團轉!”


    聽到這話,季寒時黑眸猛地一沉。


    “這是你的真心話?”


    溫妍氣血上湧,果斷道:“是。”


    季寒時嘴角挑起滿滿的自嘲:“在你心裏,我始終不如你的哥哥們,你也一直沒有把我當成家人吧?”


    “你覺得呢?”


    溫妍冷笑著,“你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沒有感情的聯姻。”


    “好。”


    季寒時眼底泛紅,英俊的臉笑得猙獰。


    夏子玉看不下去,硬著頭皮站出來道:“大嫂,你現在在氣頭上,話趕話容易傷人,還是先別說了。”


    溫妍垂眸一笑,眼淚像斷線珠子似的掉下來。


    “好,不說了,也沒什麽好說的。”


    溫妍轉身就走,剛走兩步,又返回來,砰地一聲把保溫桶扔下。


    “這……”


    夏子玉看向季寒時。


    季寒時雙拳緊握,壓製著狂湧的怒氣,深吸一口氣,衝夏子玉點頭。


    夏子玉連忙追著溫妍過去。


    季寒時回到辦公室,坐在沙發上,氣場陰沉恐怖。


    “席雲朔,我倒是沒發現,你這張嘴也守不住秘密了。”


    他冷笑著說道。


    席雲朔早就躲得遠遠的,指著周勤和李斐然道:“他倆昨晚把我灌醉,故意套話,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哥,我們就是隨便一問,誰知道真是您提前計劃的。”


    周勤笑嘻嘻說道。


    “對啊,咱也不知道後果會這麽嚴重。”


    李斐然一臉無辜。


    “你們三個誰也別想推卸責任。”


    季寒時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從一遝文件裏抽出厚厚一份,扔出來。


    “這個非洲鐵礦的合作意向書,席雲朔和周勤去跑一趟,簽不下來就別回來了,留在那兒種香蕉吧。”


    周勤一臉崩潰:“不是吧,又是非洲,哥,我這臉還沒白回來呢!”


    季寒時森冷一笑:“這才一個星期,再囉嗦,還有一個月的。”


    “別,我去。”


    周勤唉聲歎氣。


    “老三,你有意見嗎?”


    季寒時瞥了席雲朔一眼。


    席雲朔懷裏抱著文件,淡定地推了推眼鏡:“哥賞罰分明,我沒意見。”


    “沒意見就好。”


    季寒時冷笑。


    “等等,哥,還有老四呢,他憑什麽不挨罰,咱倆可是同夥!”


    周勤不樂意了,不顧李斐然擠眉弄眼,誓死要拉他共沉淪。


    季寒時笑了笑:“他不用去非洲。”


    “還是哥心疼我!”


    李斐然笑得一臉燦爛,還沒鬆一口氣,季寒時接著道:“他今晚陪我練拳。”


    “啊?!”


    李斐然麵無人色。


    這下輪到周勤笑得春光燦爛:“還是你小子最有福氣!”


    席雲朔拍了拍李斐然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記得提前預約骨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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