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


    一道木魚聲響,在空蕩蕩的大殿回蕩。


    禪音渺渺,伴隨著淡淡的檀香,四周經幡飄動,讓葉銘心神尋找到難得的安定。


    “師叔!”如來佛主笑著指了指自己左側的蒲團。


    葉銘坐在上麵,和如來佛主麵對麵。


    “你好蠢啊!真的不像我的學生。”葉銘搖了搖頭,一臉唏噓。


    “就因為我選擇死亡!”如來佛主笑著問道。


    “我從不相信所謂的未來!”葉銘認真的說道。


    “我也不相信!”如來佛主笑了笑,攤開雙手。


    篤!


    有一聲木魚聲響。


    葉銘皺眉,覺得有些煩躁。


    “你之前沒這麽故弄玄虛的。”


    “我隻是相信你!”如來佛主真誠的說道。


    “你想告訴我什麽?”葉銘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如來佛主放在葉銘的肩膀上。


    “師叔,不要悲傷,我已經看破了生死的無常。


    我並不因為生而歡樂。


    也不因為死而痛苦。


    萬事萬物的流轉,本就不以為一人的意誌轉移。


    我的道理長存於世,哪怕是世道變化,未來也有高僧大德宣傳菩提道理,講述慈悲法門。


    那要比一尊活著的如來佛主有意義的多。”


    如來佛主笑著說道。


    篤!


    “可是千萬尊如來佛主,也比不上一個魚小豚。”葉銘抬頭,笑了笑。


    如來佛主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隨後又笑了起來。


    幹淨,清澈,就像一個孩子一般。


    “我其實可以救你。”葉銘歎了一口氣。


    “師叔,你誰也救不了。”如來佛主笑著說道。


    葉銘的拳頭握緊,隨後又鬆開。


    “師叔,不要想太多,我自願入涅,天地間的道理你比我懂。


    我放棄了機會,


    是為了天地,為了眾生,也為了你。”


    “我知道!”葉銘點了點頭。


    篤!


    “師叔未來一定會和方發生衝突,你要活下去,我為你做最後一件事。”如來佛主微微笑道。


    “不必,我能猜到他的身份。”葉銘開口道。


    “我知道師叔聰慧,但是我已經注定入涅,一切因果由我承擔。”如來佛主慈眉善目。


    在葉銘眼中,如來佛主和魚小豚的身影慢慢重合。


    葉銘還要開口。


    如來佛主搖了搖頭製止葉銘,然後開口問道。


    “師叔!時間究竟是什麽樣子?”


    “是湖!”葉銘道。


    如來佛主搖了搖頭。


    “河?”葉銘又問道。


    如來佛主繼續搖頭。


    “是輪回!”葉銘再次開口。


    篤!


    如來佛主聽到這裏,突然笑了。


    “師叔,你原來已經猜到了。”


    葉銘神色一動,開口道。


    “時光並不存在!或者說時光是以個人的理解而覆蓋創造的。


    隻不過太多人誤以為時光是一條長河,在思維覆蓋之下,於是時光變作了一條長河。”


    他停頓片刻,複又說道。


    “我不確定,但是我留下了一個實驗,也許能證明時光究竟是什麽。”如來佛主笑著說道,他的笑聲越來越低,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師叔!”如來佛主低聲開口。


    “我在!”葉銘開口。


    篤!篤!


    木魚聲漸快!


    “今日滅佛之事,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綻。”如來佛主麵容閃過一絲悲傷。


    葉銘心神一顫,他原本有所猜測,但是今日聽如來佛主親自說了,內心極大的觸動。


    那可是他親自開創的宗門啊!


    那可是他看著長大的徒子徒孫啊!


    這一切是為了什麽?


    葉銘知曉。


    “凡是經過,必然留下痕跡,我留下了魚忘歸充當我的破綻,讓幕後黑手以為進行了滅佛之事,收割了我的性命。


    陰若離能躲過這一劫,但是大師兄也必死無疑。


    時光流轉,那個幕後黑手隻會越來越強大,他的身份在曆史的修正下,逐漸無法驗證。


    但是今天,我給他留下了破綻,一個他並不知道的破綻。


    而這個破綻就是魚忘歸。


    我把他給我的破綻,變作了我給他的破綻。”如來佛主繼續說道。


    葉銘回憶起他穿越時空,進入波旬體內之時,發現魚忘歸雖然吞噬如來佛主。


    但是實際上如來佛主還活在魚忘歸的靈台。


    方永遠不會想到,魚忘歸也是他的破綻。


    在漫長時間的接觸下,足夠如來佛主的氣息慢慢的感染了方。


    旁人不能感受到這股氣息。


    但是這世上怎麽有人比葉銘還了解如來佛主的氣息。


    他犧牲了整個佛門,就為了換回這一道氣息。


    篤!篤!篤!


    “值得嗎?”葉銘咳嗽一聲,覺得木魚吵鬧,嗓音沙啞。


    如來佛主看著此時殘破的靈山,眼神追憶,片刻後他緩緩開口。


    “我做這一切,不是為師叔您!”


    “不是為了佛門,不是為了煉氣士。”


    “我是為了方界,為了方界以後是一片安寧的土地。


    我的資質愚笨,但是我也明白,修行的目的是為了自由,是為了超脫。


    不是為了成為某些人的圈養的牛羊。


    我希望有一天,所有人都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權利。


    我希望有一天,所有人可以不用被無形的大手操縱,自由修行。


    我希望有一天,所有人可以遨遊星河,無拘無束。


    而如果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願意自我犧牲。


    但是我知道,我沒有資格犧牲他們。


    這是我的罪孽。


    幸好,我留下胎藏界和金剛界。


    早晚有一天,未來佛主會在靈山重新點燃佛火。


    他們會從死亡之中複蘇。


    這能減少我些許罪孽。”如來佛主說的這些極為平淡。


    篤!篤!篤!


    木魚聲越發急促,似乎有人在葉銘耳邊耳語時間不多了,不要耽擱。


    葉銘卻開心不起來,麵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小男孩,如今自己又坐視他死亡,他心雖然並不後悔,但卻極為複雜,所以他認真的開口。


    “我欠你的!”


    “師叔,誰也不欠誰的!你說人類為什麽要長大?”如來佛主站在大殿門前。


    伸手想要觸摸摩柯迦葉,但是已經死亡的摩柯迦葉什麽也感覺不到。


    “因為有些擔子,孩子背,太沉重了。”葉銘回憶自己的一生,有些唏噓的說道。


    篤!篤!篤!


    木魚聲音慢慢尖銳,仿佛千萬個生靈在呐喊,呼喊著生死的邊界,有強人滯留。


    如來佛主對這一切充耳不聞,而是搖了搖頭。


    “我不這麽認為,我認為,人長大的唯一目的就是死亡。


    死亡是比生命更值得尊重的事情。


    因為死亡,是為生者留下希望。


    師叔,你說天地間不該有長生不死的人,我十分認同。


    如今,通過我的死亡可以換來未來眾生的一個機會。


    這是最為慈悲的事情。


    也是我一生最大的成就。”


    如來佛主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憨厚的微笑。


    “再見了!


    師叔!”


    篤!哢!


    木魚破碎的聲音傳出,葉銘再抬頭時如來佛主的虛影已經消失不見。


    葉銘轉過頭來,原本如來佛主的蓮台之上,隻有著一具沒有生息的屍骸。


    那模樣正是如來佛主。


    他早已經死亡多時了!


    葉銘低下頭,看到他手中的木魚。


    就是這樣佛寶,讓如來佛主死而複生,但是時間短暫。


    木魚聲音落下,萬事皆休。


    “都走吧,都走吧,我本就是一個人。”葉銘唏噓的歎了一口氣。


    環顧四周,殘垣斷壁,破碎的經幡,死亡的佛陀,毀滅的文明。


    而他孤身一人。


    “也許真的有地獄。”葉銘喃喃自語。


    原以為他已經看慣了生離死別,一切事物的死亡,無非是物質的消亡罷了。


    但是那種豁達,無非是痛苦沒有降臨到自己的身上罷了。


    ……


    十多萬年後。


    隨著葉銘進入時光長河之中。


    徐平安望著麵前晃動的昊三重屍體,眼中閃過前所未有的亮光。


    “可以了,可以了是嗎?”徐平安對著遠方的身影詢問。


    那是風徒,隻不過如今是女相模樣。


    “可以了,葉銘元之大道已經徹底成熟。


    挑戰靈氣海的權威,如今靈氣海顧此失彼,一切的有為之法,無為之法都已經破碎。


    迷霧之主上麵有著古神三帝的封印。


    明昭上帝的封印。


    煉氣士四祖的封印和我們十二正神的封印。


    可是隻有明昭上帝的封印涉及到方界之外的力量。


    如今葉銘徹底成為至尊。


    他的道存在,靈氣海的道也存在。


    兩者理論上不該一同存在,偏偏一同存在。


    這就叫悖論。


    靈氣海存在的根基受到了動搖。


    但是葉銘如今已經消失,這種悖論存在的時間極為短暫,我們想要解放迷霧之主,隻有一個難題。


    明昭上帝的封印。”


    風徒說了很長的話,這些話已經都被他重複很多遍了。


    但是他卻還在不厭其煩的說著,這話似乎並不是對風徒說的,更像是對自己說。


    “我知道!我知道!”徐平安盯著昊三重的屍體,怔怔出神。


    這天地間,也許隻剩下他最後一名煉氣士了。


    如果說誰能破開明昭上帝的神通,那麽就是他了。


    “你可能會死的。”風徒突然開口。


    徐平安轉過頭去,俊俏的麵孔上略顯滄桑,雙眸閃過一絲驚訝。


    “你不怕我真的放棄了。”


    風徒沒有開口,低著頭。


    “風徒,我放開迷霧之主之後,天地間一切有關煉氣士的痕跡都會消散。


    明昭上帝必然心生感應,也許這一切都要重塑。


    你!跑吧!”徐平安望著這般年紀了還不敢直麵人生的風徒勸解說道。


    “什麽意思?”風徒疑惑的問道。


    徐平安沒有回答,他緩緩抬起頭來,天穹之上竟然浮現了一顆金色光芒的太陽!


    那太陽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高懸於天際,其光輝奪目得讓人幾乎無法直視。


    啵!


    一道特殊的聲響傳來。


    金色太陽開始慢慢地分解開來,一根根纖細而明亮的金色光線從中逸散而出。


    這些光線猶如靈動的遊魚一般,在虛無縹緲的虛空之中自由穿梭、遊動。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越來越多的光線匯聚在一起,逐漸勾勒出一個規模極為龐大的陣法輪廓。


    這可不是普通的平麵陣法,而是一個充滿立體感且獨具特色的神秘法陣。


    它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一般,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這是集合了原始大道,方界大道的特殊陣法,無比強大。


    一陣微風毫無征兆地憑空吹拂而起。


    微風輕柔地拂過徐平安那黑白相間的秀發,發絲隨風飄動。


    而此時的徐平安則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這座正在緩緩降落的陣法,金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麵龐之上,使得他原本俊朗的麵容顯得越發神聖。


    徐平安的眼神之中平靜如水,其中透露出的隻有一片坦然以及對未知未來的殷切期盼。


    終於,那座宏偉的大陣慢慢地移動到了昊三重的屍身前。


    哢!哢!哢!


    聲音從虛空之中驟然響起,打破了原有的寧靜。


    這大陣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就像是成千上萬隻蝌蚪在水中歡快地遊動嬉戲,不斷地試探著周圍的環境。


    “你們的陣法也好,煉氣士四祖的陣法也好,三帝的陣法也好。


    都已經是集合了前人經驗的絕世陣法。


    但是隨著時代的流逝,終究是落伍了。


    他們唯獨可怕的則是那恐怖無比的法力。


    可是如今,隨著葉銘的進階,靈氣海出現悖論,無法提供這般恐怖的力量。


    那麽他們的陣法就不再牢不可破。”徐平安眼中閃過一絲驕傲。


    “明明是你去藏經閣偷盜了這些陣法的設計圖,裝什麽?”風徒冷笑的打斷。(332章)


    徐平安臉色一僵,隨即幹咳一聲。


    “我的修為不足,對這些陣法無法理解,因此需要借一些力。”


    哢!


    一道脆響傳來!


    虛空之中瞬間散發出十二道彩色光團。


    大陣瞬間擴大,將諸多光團吞並,大陣竟然又擴大幾分。


    那是十二正神的陣法被破了。


    “你真的是個天才!”風徒忍不住開口道。


    是的,徐平安竟然憑借自己的智慧,破開了諸多至尊的陣法。


    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智慧的。


    “如果你將這些時間用在修行上,也許你的修為已經來到至尊境界了。”風徒忍不住這麽說道。


    徐平安搖了搖頭,他伸開雙手,似乎在擁抱即將降臨的世界,笑著說道。


    “至尊很好。


    但是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一個屬於我的們的世界。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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