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異象,大災將至。”


    周武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他擦拭掉嘴角的鮮血,目光灼灼地望著一望無際的黑暗。


    這片山脈的大陣已經被破,而身為陣眼的他也因此遭受重創。


    山坡上的小道,一老婦人拄著拐杖,慢吞吞的向前走。


    忽然,老婦人停下腳步,她微微抬起有些弓著的腰,淡淡地向遠處看了一眼。


    “玩夠了沒有?給我…嗯?”


    薑軻仿佛從睡夢中驚醒一般,看著眼前的畫麵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返回到現實世界。


    望著周圍的漆黑一片,薑軻難以置信的抬起腦袋,“天狗食日!”


    “婆婆來了?”


    借著微弱的光,薑軻在遠處發現了婆婆的身影。


    婆婆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打個寒磣。


    周武向前半步,帶著笑容打招呼,“好久不見。”


    周武的語氣自然親切,仿若兩人是至交好友一般。


    婆婆沒有回話,而是將最後的目光留在許知南身上。


    “婆婆……”


    許知南一時間有些委屈。


    他也不知道自己委屈在哪裏,但總覺得心裏委屈,在見到婆婆這一瞬間,許知南完完全全地放鬆下來。


    哪怕柳江的劍還刺在自己的身上,哪怕這山坡上隱藏著神秘的敵人……


    婆婆原本冷漠的臉上也顯現出一絲柔情,“乖乖,奶奶來了。”


    “奶奶……”


    許知南輕聲哽咽著。


    婆婆順著那把劍向上看,目光冷冷地望向手持長劍的柳江。


    周武眼神忽變,但剛要說話,卻已經晚了。


    “噗……”


    隻是一眼,柳江口吐鮮血,半跪在地上。


    柳江眼神驚恐,他慌忙退回,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師父是柳白!”


    周武仿若看死人一般,緩緩道:“愚蠢。”


    嗒!!!


    柳江的劍應聲折斷,柳江隻覺得自己的心髒猶如被一把鐵錘砸中一般,整個人眼睛一黑,昏厥過去,便不知後麵的事情了。


    婆婆仍是慢吞吞的向前走,在場的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所有人沉默地等著婆婆從山坡上緩緩走下來。


    許知南忍著身上的傷,跌跌撞撞的向婆婆走去,來到婆婆身邊,如同往常一眼扶著婆婆的右臂。


    婆婆停下腳步,許知南半蹲著,婆婆伸出一隻手撫摸著許知南的臉,“乖乖,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許知南輕輕搖頭,“是孫兒讓奶奶費心了。”


    “這邊的事情,其實我已經猜到了一些,但我卻沒有攔著你,反而任由你入局,乖乖,你怪婆婆嗎?”


    許知南繼續搖頭。


    “苦了你了。”


    “孫兒不苦。”


    “走吧。”


    婆婆點點頭,在許知南的攙扶下,繼續向前走。


    來到眾人這裏,婆婆停下腳步,示意許知南向前,許知南不明所以,但依然聽婆婆的話,向前一步。


    婆婆輕輕道:“這孩子到底是我的孫兒,惹了事也好,闖了禍也罷,小孩子嘛。自古打狗還得看個主人,欺負了我的孫兒,總得給老身一個交代吧!”


    婆婆用力敲了敲地麵,一波無形的力量以她為中心,向四周擴散。


    “大膽!”


    四位老者從東南西北四個位置出現,他們來到婆婆的周圍,紛紛施展手段抵擋。


    四人麵色憔悴,身上皆有傷口。


    咚!!


    四位老者被擊退,皆狼狽倒在地上。


    “咳咳……”


    婆婆彎腰咳嗽兩聲。


    “奶奶。”


    許知南擔心的扶著婆婆,婆婆一隻手輕輕撫了撫許知南的手背,輕聲道:“年紀大了,動起手來不如以前利索了,好在還有些手段,不至於死在這裏。”


    婆婆不用正眼去看倒地的四人,“就憑這四個歪瓜裂棗,就想要了老身的性命,草率了些。”


    周武道:“是有些草率,但朕也沒時間了,等不得了。”


    “等不得了?老身已經這個年紀了,還有幾年好活的?陛下太過於心急了些,以至於,偷雞不成蝕把米!”


    婆婆再次用力敲擊拐杖,一條黑氣化作的黑狗向周武撲去。


    周武身上再現金光,龍吟聲再響,一條五爪金龍飛去。


    金龍與黑狗在交碰的一時間,黑狗便被撕開,但黑日當空,在黑日的照耀之下,原本的黑狗再次出現。


    黑狗仍不敵金龍。


    每次都是一樣,黑狗在金龍麵前,一擊即敗。


    但每次黑狗被撕裂後,都會有一縷黑氣,沾附在金龍身上。


    數次戰鬥之後,金龍已成黑龍。


    “給我破!!!”


    周武怒吼一聲,原本四位倒地的老者也再次起身,分別來到周武的四周。


    以周武為陣眼,五人再現大陣,山上,又有數道光芒亮起。


    龍身上的黑氣消失,金光大作,這條金龍的身形不斷變大,直直地衝向雲霄,奔向那輪黑日。


    金龍創擊黑日,化作一抹抹金光,金光與黑氣向觸,互相消散。


    金光點點落下,空中的黑氣也消失不見。


    那輪黑日,也徹底消失。


    晴空萬裏……


    “咳咳……”


    婆婆加重了咳嗽,幹枯的手掌握緊了拐杖,佝僂的身軀卻挺的更直。


    周武踉蹌的後退兩步,他掀開自己的衣袖,發現自己胳膊上筋脈隱隱有一道黑線。


    周武眯起眼睛,神色變幻,最後悠悠歎息一聲,又輕輕放下衣袖。


    而周武身旁的四位老者,更加狼狽,有兩人直接暈倒過去生死不知,另外兩人則大口喘著氣,氣息甚弱。


    “奶奶……”


    許知南有些擔心。


    婆婆衝許知南輕輕搖頭,“無事。”


    周武收斂心思,“此局是我輸了,我會帶上所有人離開晉國。”


    周武抬腳欲走,但在路過婆婆時,婆婆微微歪了歪拐杖,擋住了去路。


    周武臉色難看,冷冷問道:“這是何意?”


    婆婆道:“鄉裏街坊打了人還會留些醫藥錢,陛下總不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周武緩緩閉上眼,“你想留下誰的命,直接取了便是。”


    周武身後的眾人聽到周武的話,皆是臉色一變,卻又不敢多言。


    雁王周熾將腦袋微微低下,心中雖有些忐忑,但理智分析之後,又覺得不會找上自己。


    自己並沒有與許知南為敵,頂多是手下的人與他有些摩擦。


    就算是尋仇,也應該找柳江那個莽夫,而不是自己。


    許多人將目光留在已經暈眩的柳江身上,但婆婆卻並沒有任何的表示。


    為等婆婆說話,許知南便已開口,“婆婆之前沒有殺他,不是不想殺他,或不能殺他,而是留下他的命,留我親自去取。”


    許知南身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待他醒了告訴他,五年之內,我必取他性命!”


    雁王周熾深深看了許知南一眼,點點頭,“待他醒了,此話定會告知。”


    一個大宗師,雖然很是珍貴,但卻不至於讓周武肉疼。


    周武先是有些不解,繼而發怒,仰天大笑道:“你想留下我的命?!”


    婆婆未說話。


    周武咬牙切齒道:“老妖婆,你倒是真敢想啊!”


    “老妖婆”三個字聽的許知南怒火中燒,忍不住怒斥道:“都是肉體凡胎,怎麽你的命就金貴些了?砍了腦袋,一樣會死,難不成還能蹦躂!”


    “好好好……”


    周武連說三個好字,氣得語無倫次。


    周武身後的眾人也打起精神,紛紛做好最壞的打算。


    如果婆婆想要周武的命,那他們所有人也得拚命。


    這時,婆婆輕輕敲了敲地麵,“留下那個小姑娘。”


    眾人望向周武身後那個已經暈眩的小姑娘。


    周武被氣笑,道:“仙閣的人你也敢要?真不怕仙閣與南城魚死網破?”


    婆婆隻是露出感興趣是目光,望著那個已經暈眩過去的小女孩,沒有回答周武的話。


    周武想了想,道:“換一個其他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


    婆婆搖搖頭,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我隻要她。”


    周武腦袋上青筋暴起,他閉上眼睛,隱隱在暴走的邊緣,“將她交給你,朕可就徹徹底底得罪了仙閣。”


    這是周武從仙閣借來的人,而仙閣本就不情願管國家之間的事情,少與延國來往。


    更何況,這還是仙閣的重要傳承者。


    將她交給了婆婆,延國以後都不能得到仙閣的幫助不說,還有可能需要承受仙閣的雷霆之怒。


    周武深呼吸一口氣,“你換個條件,朕無有不許。”


    “你和她,得留一個。”


    “你真想現在魚死網破不成!”


    周武的身後,一條金龍的虛影再次浮現,周武身旁未昏迷的兩位老者也做好戰鬥的準備。


    許知南雙手握拳,薑軻穩住心神,同樣拉開架勢準備攻擊。


    兩人站在婆婆身後的兩側,眼中都露出了死戰的決然。


    婆婆仍是不說話,右手的拐杖仍擋在周武的身前,絲毫不挪。


    周武注視著婆婆,在一炷香之後,周武向前踏出一步,“將人留給她。”


    “可……”


    周武身後的一位老者欲言又止。


    雁王周熾使了一個眼神,手下的將士將小姑娘遞給許知南。


    周熾可不想在這裏拚命,至於得罪了仙閣,以後的事,他現在可不管。


    周武邊走邊厲聲道:“朕起誓,三年之內,朕必會帶著鐵騎踏平南城,血染杏花巷。”


    許知南平靜答道:“我也在此起誓,有我在一日,延軍便不得入南城。”


    周武停下腳步,“那我們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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