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們!”


    “區區三個人而已!”


    十幾人圍了過來,手持刀劍從街道的兩側包圍過來。


    王叔手持扔下手中的劍,從路邊撿起一根長棍,背對許知南道:“公子,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許知南背靠對著王叔,手持長劍麵向另一側,道:“不想走。”


    王叔手中的棍如遊龍一般靈活,幾個點擊之下,前方的幾人甚至都未接近王叔,便已經被打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如果要換成長槍,剛才的幾下點擊可就成了封喉之技。


    手中長棍旋轉,王叔抬臂向下猛然一砸,一個正欲起身的將士便口吐鮮血再次倒了下去,王叔將木棍橫在身後,勸說道:“公子,何須意氣用事?我在十年前陳家軍覆滅之時,便已經死了,苟活至今日,已然賺了。可公子你還有大好年華,即便心有憤懣,也可徐徐圖之啊。”


    耳邊傳來百姓哀嚎聲,身邊有失去親人的痛呼聲,周圍房屋被點燃傳出木材燃燒的聲音……


    許知南神色恍惚地觀察著周圍的場景,仿若人間地獄。


    有母親抱著死去孩子跪在地上哭泣,有漢子為了保護發病的父母被亂刀砍死,頭發花白的老人家白發人送黑發人,有走散的孩子無助的站在人群之中,哭喊著“爹娘”二字,最終被慌亂的人群踩在腳下……


    “災害在前,不應齊心協力,攻克難關嗎?”


    許知南望著那些揮刀向更弱小著的延軍們,隻覺得胸口始終壓著一口混鬱的濁氣,吸不進去,也吐不出來。


    清明輕輕拉了拉許知南的胳膊,道:“又來人了。”


    許知南忽然暴怒,喊道:“讓他們來!”


    清明還想說些什麽,許知南卻衝她輕輕搖了搖頭,目光堅定,“今晚,不走了。”


    今晚留下無疑是不明智的衝動行為,可此時許知南已經被憤怒、暴虐、嗜血等情緒感染。


    許知南一直想作一個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智者,可如果那些智者都是如楊恒與吳深一般視人命如草芥,將成千上萬的無辜者性命當做籌碼,他寧願做一個頭腦簡單的武夫。


    “江湖人果然入不了朝堂事。”許知南自嘲道。


    清明也不再多言,轉瞬消失於陰影之中。


    王叔也不婆婆媽媽之人,手持長棍入了一家酒樓,踹開門店,便從裏麵提出兩壇老酒


    隨手將一壺酒扔過去,許知南穩穩接住,王叔昂起頭大口痛飲,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


    痛飲一大口之後,王叔輕微咳嗽兩聲,雖酒水辛辣,但身體卻熱了起來,畏寒之意也減少許多,“白日放歌須縱酒!現已淩晨,應該也算得上白日吧?”


    許知南學著王叔的樣子,大口地飲著酒,辛辣的酒水刺激著他的神經,“爽!”


    舒服的打了一個飽嗝兒,許知南有意的讓自己有些喝醉,道:“王叔,白日也算是白日,縱酒也縱了酒,但卻並未放歌啊。”


    王叔哈哈大笑,像是沒有看到再次逼來的將士們,繼續與許知南嬉笑著,“你小子是想聽我唱歌?”


    許知南醉眼朦朧,道:“莫不是王叔需要小子給先起個調?”


    兩人相視一眼,皆仰頭大笑。


    “兩個瘋子而已,殺了他們!”


    兩隊人匯集在一起,拉開弓箭,向許知南與王叔所在位置射去。


    唰唰唰。


    數十支箭落下。


    王叔躲在一處木柱後麵,悠然的再次痛飲一大口,隨即聲音低沉,唱道:“佇倚危樓風細細~”


    許知南將酒壇猛然朝地麵一摔,緊接著身上爆發出極快的速度,在黑暗中猶如鬼魅一般,在街道的兩側左右移動。


    “給我瞄準他!繼續射,我就不信他跑的比箭還快!”


    轉瞬之間,許知南已向前方奔移數丈之遠,此等輕功堪比千裏之駒。


    一支支箭射在街道門前的木柱之上,趁他們換箭之時,許知南腳尖輕點再次竄出。


    “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


    此時,王叔的下一句歌也已唱出。


    在守將震驚的目光之中,許知南又已向前三丈遠。


    守將拔出刀,怒道:“衝上去,趁他換氣時殺了他!”


    十幾人在箭雨落下之後,主動衝了上去。


    “來得好!”


    許知南似是遊魚一般遊入眾人之中,又似酒醉之徒,搖著身子晃著腦袋在他們的附近穿梭。


    “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在王叔醉醺醺的歌聲之中,許知南輕輕拍了拍站在最後麵一名將士的肩膀,隨後,這十幾人紛紛倒下,皆是一劍封喉。


    守將大驚,當即吩咐道:“快!快去向將軍稟報,這廝武藝高強。”


    “嗝~”


    許知南打了一個酒嗝,微微抬眸望了那個守將一眼,守將隻覺得仿若被豺狼虎豹盯上一般,催促道:“上!都上,給我一起殺了他,我倒要看看他這口氣能用多久!”


    好女怕男磨,好漢也怕耗。


    自古便有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即便是小宗師之境,一口氣下來也難抵不住百人圍攻。


    許知南停下腳步,先是換了口氣,再持劍迎敵作戰。


    殺人有殺人的技巧,比如真要想置人於死地,劍抹脖子,刀捅心髒最為簡單。


    圍毆也有圍毆的技巧,數十人一起衝上前,最先的便是如同包湯圓一般將你圍在中間,然後就是一股腦拳打腳踢,打得你跪地求饒,想要抱頭鼠竄都沒有方向逃。


    許知南自是早就明白這個道理,身形一閃便入了一戶房屋之中,哪裏肯給他們亂刀劈砍,左右夾擊的機會?


    兩人剛入房屋便被劃了脖子,一人隻覺得脖子上先是傳來一股涼意,等他將手放在脖子上時掌心便傳來一股溫熱,他瞪大眼睛轉身想要呼叫,張開嘴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上啊!一起上啊!”


    有了兩人的前車之鑒,後麵的人停在門前,怎麽也不敢衝入那黑燈瞎火的房間裏。


    後麵有人偷偷拉起弓,點上火,對準房屋,可未等他射出箭,許知南便如靈活的夜貓一般從二樓的窗戶一躍而下。


    隨之出來的還有數根銀針。


    坑蒙拐騙,刀槍棍棒,器符咒藥等許知南都學了,雖然不都精通,但卻都懂一些。


    老話說,食多嚼不爛。


    但婆婆說,許知南的慧根不在這些上麵,所以許知南就多學了些,不求精但求會。


    “啊啊!!”


    銀針密且散,一把甩出去,十幾人被針刺中。


    運氣好些的隻是紮入手臂,劃傷臉頰,運氣差的,直接刺入眼睛,紮進脖子。


    撒完毒針的許知南躲在一根木柱後麵,善意提醒道:“銀針上我抹了毒,若是去的早些,抓些二兩金銀花三錢雷公藤熬湯,還有活命的機會。”


    此話一處,中了針的將士便有些慌了神,就連被銀針劃破手背的人都擔憂的左顧右盼,看看其他人跑還是不跑。


    畢竟人心是肉長得,小命是自己的。


    大家一起上前拚命,死的人不一定是自己,可以抱著僥幸的心理騙一騙自己,但現在針都紮進自己身體裏,可就容不得自己騙自己了。


    其中一漢子拔出刺入手臂的銀針,發現這銀針前段果然是黑的!


    這漢子罵罵咧咧的扭頭向附近的醫館跑去,邊跑邊罵,這人不講武德。


    在戰場上,大家都是比誰的槍長,比誰的刀快,怎麽到你這就變成比誰更陰險?


    “不準逃!他在騙……”


    為守的將士見軍心已亂,剛抽出劍準備穩定軍心,便發現暗處有一人手持長槍突襲。


    長槍直入眾人之中,隨後左右各一甩,七八人便被打飛出去。


    此將士也是一後天武者,早身邊的眾人察覺到如猛虎般竄出的王叔。


    他這才驚覺到,原本哼唱的詩歌,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


    此刻的他未升起絲毫反擊的心思,而是第一時間來到其他人身後,希望可以幫自己拖上一拖。


    “嗬。”


    在那一瞬間,他聽到王叔發出譏諷的冷笑,等他再次低頭,便發現一根長槍刺入腹部。


    他轉過頭,這才發現,哪杆長槍竟然穿通了他身後人的身體!


    此槍竟如此凶猛!


    兵敗如山倒。


    在將領被殺之後,麵對仿佛猛虎入羊群一般凶猛的王叔,眾人一哄而散,四處逃竄。


    兩人並未追趕,而是逆著逃竄百姓的人流,向著大軍緩緩前進。


    “王叔,在哪裏偷的槍?”


    “入城後眼饞,便偷摸藏了一杆,那裏想到還用上了。”


    迎麵想要逃出城的百姓,發現前方站著兩人,一人持劍,一人持槍,凶神惡煞,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但當後麵的百姓發現兩人並未對逃命的百姓出手,他們才敢快速的從兩人的身邊跑過去。


    城中的百姓如同魚群一般,從臨安的東邊,南邊,北邊紛紛湧向城門大開的西門。


    而逆行的許知南與王叔兩人則與百姓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如同兩條鯊魚一般,從魚群的中央直穿過去。


    踏踏踏……


    踏馬聲響起,雖距離尚遠,但兩人依然可從紛擾的人群中聽到遠處延軍鐵騎馳騁的聲音。


    “威風啊。”


    許知南讚歎不已。


    無論是江湖人士還是將相王侯,麵對延軍鐵騎都得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


    別看江湖上小宗師耀武揚威,但要是換個地方,在個空曠些的平闊地帶,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鐵騎,完全可以輕鬆虐殺小宗師。


    這也是為什麽大延王朝能在短短二十年統一中原,覆滅四國的原因,也是為什麽延王敢同時出兵三國的原因。


    鐵騎之下,皆是虛妄。


    若不是晉國多山川,五千鐵騎便可踏平打得晉國破民亂。


    “公子,你可知這延國鐵騎是師承何處?”


    聽著鐵騎的踏步聲,王叔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齊國陳家軍。”


    許知南半猜半答道。


    十三年前,延聯趙伐齊,齊國陳家軍鐵騎,三千鐵騎打得三萬趙軍丟盔棄甲,震驚七國。


    他自是知曉一些王叔的來曆,但入南城者不問過往,王叔未曾同他多說,他便未多問。


    王叔雙目有淚花閃爍,喃喃道:“竟還有人記得陳家軍。”


    “公子應該知曉,王啟不是我真名。”


    王叔雙眼似有懷念之色,“其實我乃陳武將軍下的胡騎校尉,名為陳安。”


    “在大戰前,我受了傷,因此……”


    “等我再次歸來之時,城門已破,陳武將軍戰死於城樓之上,我的那些兄弟也皆死於沙場。”


    “雖城破國亡,但陳將軍忠烈,陳家軍勇武,為世人所認。”


    “可史書不公,那場戰爭我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我陳家三千鐵騎絕不可能被延軍五千兵馬所敗!”王叔語氣悲憤。


    這時候,人群之中,清明背扛銀色長槍,牽馬而來。


    此馬正是許知南此行的所乘之馬,此槍也正是王叔所用長槍。


    王叔接過長槍,又摸了摸馬頭,馬親昵的用頭蹭了蹭王叔的手心。


    王叔望向清明,道:“清明,謝了。”


    清明仍是往常一般不說話,許知南則讚賞般的揉了揉清明的腦袋,輕聲道:“謝了。”


    延軍鐵騎奔至於百米之外停下,鐵甲之下,一雙雙眼睛盯著手持長槍的王叔。


    許知南衝王叔點點頭,道:“王叔,小蝶我會照顧好她的,你放心。”


    “去吧。”


    早已知曉王叔的想法,許知南便沒有再勸。


    王叔沒有與許知南客套,而是輕輕摸了摸馬頭,道:“老夥計,跑的動嗎?再讓世人再看一眼我陳家鐵騎如何?”


    馬抬了抬前掌,昂頭吼叫一聲,亢奮激昂。


    “好樣的!”


    王叔翻身上馬,將手持銀色長槍橫與身側,目光如炬望向前方的延軍鐵騎,朗聲問道:“史書言延軍五千勝陳騎三千,吾以不然!世人言延軍鐵騎天下無雙,吾以不然!”


    “今,陳家鐵騎陳安,願為陳騎正名!”


    “前方延騎,可敢與我一戰?”


    “陳家鐵騎,但求一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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