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淩羽正要開口,正陽子瞥見他腰間鳴鴻劍,臉上現出一抹異色,直身站起,道:“老狐狸收徒了?嘶,看你衣著海青,分明尚未受籙,怎麽沒有妖氣?”


    衛淩羽畢恭畢敬地向正陽子行禮,道:“回掌教真人話:晚輩衛淩羽,乃七竅人類修行。”


    正陽子道:“玄陰觀曆代傳人皆是異類,老狐狸破了規矩了?”不由分說,右手一探,攥住了衛淩羽右腕。


    衛淩羽隻覺右腕上大力湧到,仿佛被一隻大鐵鉗鉗住,但對方既是上清教首腦,他自不能使力抗拒。


    正陽子並無惡意,很快便鬆開了他的手腕,道:“我看你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修為竟已達九四頂峰,離渡雷災隻差一步之遙,果然天賦異稟。隻是你體內真氣剛猛霸道,分明是修行過密宗真容院龍象功,這是怎麽回事?”


    衛淩羽心道:“掌教真人果然慧眼如炬,此事瞞他不過。”便即將如何得來龍象功並修行的事說了。


    正陽子點了點頭,神色黯然下去,道:“你師父既將鳴鴻劍傳給了你,想必已經著手修行那太陰煉形術第六層‘成道生死關’了罷?”


    衛淩羽道:“正是。”取出信來,雙手奉上,續道:“敝業師臨閉關前著晚輩赴碧遊宮參加今年的授籙科儀,並托晚輩帶了一封信給掌教真人。”


    正陽子道:“你師父與我平輩,你不必一口一個‘掌教真人’,叫我師伯就好。”接過信封,拆開看了,轉而將信折好納於懷中,道:“你師父托我做你的保舉師,這不是難事。離授籙科儀還有幾天,你暫且安心住下。”


    衛淩羽稱了聲“是”,道:“晚輩還有一事要向掌教師伯請教:烈陽宮遺址今在何處?”


    正陽子眉頭一皺,沉思片刻,道:“烈陽宮早已人去觀毀百餘年了,你怎麽問起這個?”


    衛淩羽道:“掌教師伯有問,弟子不敢隱瞞。晚輩曾遇見玉衡子前輩遺蛻,乃是中毒身亡。晚輩疑心他是受奸人暗害,因此想替他沉冤昭雪。”


    正陽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地道:“玉衡真人即使是為人謀害,但其仙逝百餘年,仇家恐怕已不在陽世,隻怕你徒勞無功。難得你有這份心,告訴你也無妨,烈陽宮曾在涼州安定郡朝那縣。”


    衛淩羽道:“謝掌教師伯。”躬身退下,順著鐵索返回紫芝崖。


    他久去不歸,秀念在紫芝崖焦灼等候,夜幕下忽聽鐵索抖動作響,見一人影順著鐵索迫近紫芝崖,知是衛淩羽回返,不等他縱上崖來,便喜出望外地喊道:“師叔祖,可見著掌教太師祖了麽?”


    衛淩羽縱上崖頂石台,點了點頭,道:“勞你等待多時,實在抱歉。”


    秀念道:“師叔祖萬不要這麽說,秀念不過是略效綿薄之力而已。”


    當下回到小院。秀念端來清水,供他洗掉手上鐵鏽,去廚房端來飯菜,請他進食。飯後,衛淩羽盤膝入定,運功摶氣。


    次日清早,秀念伺候他洗漱過,吃了早飯。他初到碧遊宮,被島上景致吸引,遊山玩水之興盎然,飯後便欣賞四處景色。


    行不多遠,遇上了衛憐釵跟呂淩煙。衛憐釵非上清門人,無專人接待,與呂淩煙同住一處。互一交談,才知二女跟他一般的心思,均是來看風景的,便即同行。


    衛淩羽說見過了掌教真人,打聽到了烈陽宮遺址所在。呂淩煙聽了,又問起日前就生出的疑惑。


    衛淩羽道:“東南一帶是我教道統集中之地,少有玉清、太清二教宮觀,我想玉衡子前輩在東南一帶遇害的可能不大,他十九是中毒之後才到上虞的。你請想想,一個人如中了劇毒,應當先是求醫問藥,如若無果,就該回家安排後事才對。那烈陽宮遠在西北涼州,玉衡子前輩中毒後不回烈陽宮,反而趕赴東南,這是為什麽?”


    呂淩煙道:“那自是為了求醫。上清教下,以我們神農宮最善岐黃之術,但神農宮在婁縣,在上虞之北。他不是奔神農宮去的。”


    衛淩羽點了點頭,道:“碧遊宮是本教祖庭,不乏奇才異士。我們不妨做個假設:玉衡子前輩當初本是奔著碧遊宮來的,隻是到了上虞已經力不從心,自知活命無望,又恐身上至寶泄露出去,索性躲進了爛桃崖下。你好好想想,有什麽毒是你們神農宮解不了,正好是碧遊宮能解的?”


    呂淩煙頷首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來,道:“是氣海化虛散。此毒隻玉清宗萬壽觀才有。中毒之後真氣會逐漸散掉,最後毒入心脈而死。此毒本是萬壽宮用來廢除門中作奸犯科的敗類所用,待其真氣散盡,再給服下解藥,雖然性命無虞,但修真根基被奪,永遠無法摶氣。除了萬壽宮配製的解藥外,碧遊宮雷霆獄山的雷氣也可解此毒。”


    衛淩羽訝異非常,道:“雷氣能夠解毒?”


    呂淩煙道:“氣海化虛散異於平常劇毒,內含一股邪氣,如跗骨之蛆,寄居在氣海,奪人修行根基。中毒者隻要性命無礙,引雷氣滌蕩氣海,亦能從頭修行。氣海最為脆弱,而雷霆是天地間最為暴烈的氣息,就算紫正高手也不敢冒險。但雷霆獄山的雷霆下降之後,其中暴烈氣息為鎮妖殿吸收,溢出雷氣淳和無比,不虞損傷氣海。”


    衛淩羽足下一頓,扭頭看她,道:“這麽說來,害死玉衡子前輩的是萬壽宮的一位坤道。”


    呂淩煙道:“這也難說。不過萬壽宮有一門汲水神功,能引人真氣,跟歸墟要訣有異曲同工之妙,雖然聞名遐邇,但名頭較歸墟要訣要晚上十來年。”


    衛淩羽道:“照你所說,那汲水神功十九就是改頭換麵的歸墟要訣?”呂淩煙未置可否,但其神情篤定,顯然這麽認為的。


    衛淩羽沉思不語,歸墟要訣的行功法訣他沒看過,但光瞧開篇總綱,即知是一門震古爍今、前所未有的曠世絕學,一旦出世,必然會引起無數人的垂涎。玉衡子被害定是萬壽宮下的黑手。


    事情的脈絡已經大致理清,他暗自打定主意,日後總要順藤摸瓜,查個水落石出,以告慰玉衡子的在天之靈。


    回過神來,道:“八妹,還要請你詳說雷霆獄山。”


    呂淩煙笑道:“我來做向導,帶你去雷霆獄山瞧瞧。”喚了一聲正在逗弄鬆鼠的衛憐釵,一起前往。


    她自幼聽師父講述祖庭情況,耳濡目染,對碧遊宮奇景了如指掌。引著衛氏兄妹,隨走隨講,細述雷霆獄山的狀況。


    雷霆獄山是金鼇島諸多附屬島嶼之一,在主島東北十裏開外,本是一座活火山。上空終年電閃雷鳴,加之數千年前,有遠古大妖在人間興風作浪,被截教前輩降服,羈押在該山上,因此得了雷霆獄山的名號。與昆侖山玉虛宮萬載寒窟、玄都山八景宮太清聖境並為三大修行聖地。


    那萬載寒窟是自冰山中鑿出,人到裏麵奇寒難熬,須得全力運功相抗,真氣久經寒氣錘煉,變得渾厚無比,遠超同境界修士,是玄門第一聖地。


    太清聖境雖於功力無所增益,但其中別成洞天,天魔不能相擾,入內自然清淨,心魔不生,更利於參天悟道,證位飛升。


    這兩大聖地均有數千年曆史,唯獨這雷霆獄山,成為與前兩者並列的聖地也不過是近幾百年的事。


    八百年前盟津關大戰,天地靈根被采擷殆盡,陸續有人推研出內丹術並推廣。後人在內丹術的基礎上,創出了雷法,可以呼風召雷、伏魔降妖、祈晴禱雨,有種種妙處,號稱萬法之王。隻是雷法修行時強調天人感應,困難重重,若能感應雷氣佐助,修煉起來事半功倍,進展一日千裏。


    雷氣遍存天地之間,其中暴烈氣息未除,感應起來風險不小,稍有不慎就會灰飛煙滅。雷霆獄山的雷氣經過鎮妖殿洗滌,最是溫和,可保萬無一失。


    衛氏兄妹正聽得神往,忽然一陣海浪拍岸之聲不速襲耳,這才發覺不知不覺間已走到了海灘邊。看向岸邊,見灘上泊著幾十艘小船。


    呂淩煙指著那些小船,道:“要去雷霆獄山就得靠這些個好朋友了。”說著,解開一艘小船的船繩,輕飄飄地躍上。


    衛氏兄妹隨後上船。衛淩羽久居太華山,乘船次數不多,更不懂得如何劃船,二女便把著船槳,慢悠悠地向雷霆獄山劃去。


    將近雷霆獄山時,放眼去瞧,但見那山勢陀波起伏,天空中黑雲低迷,島上暗無天日,風暴不歇。沿岸驚濤壁立,駭浪掀天,小山一般的浪頭,一個跟著一個打來。濤聲澎湃,宛若雷轟,襯上又尖銳又淒厲的風聲,仿佛萬千個水怪夜叉奔突叫囂。


    焦雷一陣接著一陣,濃雲裏時而降下幾道金線般的閃電,如利劍劃破長空,擊中山頂上一座高大宏偉的金殿,聲如天崩,勢比地裂,化作龐大火球,在那金殿上滾來滾去,照射出萬道金光,直射九霄。


    光瞧島上聲勢,就教人心驚膽顫,不禁暗自感慨天地力量偉岸,實非人力能夠相抗。


    呂淩煙定了定神,道:“你們瞧,那就是雷霆獄山一大奇景‘雷火煉殿’!那金殿就是鎮妖殿了,乃是以精銅混合黃金鑄成。殿裏有一口鎖龍井,引通地底火山氣息,裏麵關著八大古妖之一的欽原。那欽原每日受天雷地火灼身之苦,雷霆中的暴烈氣息因此滌蕩幹淨,溢出來的就是純粹柔和的雷氣。”


    欽原的名頭,衛淩羽倒不陌生,據古籍記載,此物乃洪荒異種,生於昆侖山中,形狀如蜂,大如鴛鴦,蠚鳥獸則死,蠚木則枯。


    到了雷霆獄山,三人泊停了船,見山下草廬遍布,林林總總,數約百間。


    呂淩煙手指自西向東,指了那些草廬一圈,道:“這些草廬裏修煉雷法的修士居多,本教中人占了多數,也有來借聖地修行的太清道人。修為到了青正巔峰,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非得渡劫入紫不可,因此還有些人是為了教九四修為徹底圓滿,雷災降下,成就人仙,才來感應雷氣。不過天雷威力無窮,一個不慎就得粉身碎骨,若未做好完全的準備,萬不能掉以輕心。”她知道衛淩羽已是九四青正巔峰,距九五紫初隻差臨門一腳,話末不忘提醒他,不可因此貪功冒進。


    衛淩羽剛著陸時,就覺得體內真氣流轉異常快速,隱隱生出一種心悸之感,聽她此說,才知是受感應此地雷氣所致。


    邁步之間,又是幾道閃電降下,劈得那鎮妖殿上火花四濺,金殿散出金芒萬丈,原本黑沉沉的雷霆獄山,此刻亮堂堂的一片。


    正當此時,異變突起,一間草廬中忽然傳出撕金裂帛的激昂長嘯,混入此起彼伏的雷聲中,竟還能穿破霄漢,直達九野。但聽那嘯聲之烈,即知發聲之人內功高深莫測,絕非泛泛之輩。


    三人心頭老大詫異,不暇思索,就見一年輕道人飛也似的從草廬中竄出,身法敏銳,似靈蛇撥草,向空曠處飛奔而去。


    衛憐釵道:“那人是瘋了麽?”


    那人去勢極快,其五官在三人眼裏隻曇花一現,但三人看清了那人樣貌。其人麵相柔和俊逸,神采飛揚,身著太清道袍,是太清宗道士無疑。


    那道人奔出百丈後突然止步。其上空凝結出黑沉沉的雲層,雷聲咆哮,電蛇遊離,透著濃鬱的壓抑氣息,仿佛是在向他宣示著不可冒犯的天威。


    呂淩煙這才反應過來,道:“啊,他這是要渡雷災了!這人看樣子不過二十五六,竟然有如此高的修為,想必大有來頭!隻是古往今來,修行之士多如過江之鯽,多半遭天雷轟殺,變成了齏粉,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這一關。”


    那道人神色從容,麵對即將降下的天雷毫無懼意,光憑這份膽識,足可教人歎服。


    衛淩羽欽佩之情油然而生,頓起結交之念,道:“世上竟有如此英豪。”


    那道人耳力超凡,聽得清楚,朗聲大笑道:“道友抬舉貧道了!假使貧道大難不死,定請道友喝酒!”左手撚訣,右手將魚尾冠往腦後一推,頂上三道氣出,落到他身前,化作三個和他長相毫無二致的道人,


    居中的道人戴玉清如意冠,穿淡黃八卦衣,手捧混元寶珠。左首的道人戴上清芙蓉冠,穿大紅白鶴絳綃衣,執三寶玉如意。右首的道人戴太清魚尾冠,穿八寶萬壽紫霞衣,手持陰陽八卦扇。這三個道人一經顯化,立在那道人身前,如萬年不老之青山,似亙古流淌之大河,從容不迫,蓄勢待發。


    呂淩煙失聲叫道:“這是八景宮絕技一氣化三清。他是張懷柔!”


    天空雷聲驟起,一道閃電破空直下。那戴玉清如意冠的道人朗聲道:“玉清道人來擋此劫!”足下一點,躍起十餘丈,徑與閃電撞了個滿懷,雙雙寂滅無形。


    雲層中雷聲鼎沸,第二道閃電緊隨其後。那戴上清芙蓉冠的道人叫道:“上清道人來抵此劫!”也是飛身躍上,擋下了第二道閃電。


    第三道閃電下降時,那戴太清魚尾冠的道人也喊道:“太清道人來擋此劫!”一言甫畢,陰陽寶扇一揮,身子離地拔高,又與閃電同時消亡。


    三人驚得瞠目驚舌,怎麽也沒料到,修行中人談虎色變的雷災,那道人應付起來竟如此容易。


    劫發三次,雷雲消散。那道人嘴角溢出一絲血來,麵如塗金,煞是難看。待調勻了氣息,扶正了道冠,向衛淩羽三人走來,稽首行禮,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八景宮張懷柔,不敢請教道友尊號上下。”


    衛淩羽回禮,道:“慈悲,慈悲。在下衛淩羽,尚未受籙。”一指呂淩煙,道:“這位是在下義妹呂淩煙,也是上清信士。”再指妹子憐釵,道:“這是舍妹憐釵,非是道家弟子。”


    張懷柔輕輕向二女頷首,道:“貧道才渡劫入紫,雖說無驚無險,畢竟岔了氣息,需要調養一日。明日再請道友吃酒如何?”


    衛淩羽道:“恭喜道友修得人仙。道友且安心調養,咱們來日方長。”


    張懷柔道:“我是誠心邀請三位,明日辰時紫芝崖見,還請三位務必賞光。”


    衛淩羽本就有結交之意,見他改了自稱,語出真心,當即欣然應允。與之作別,到了岸邊,乘船返回主島。


    歸途十裏,三人小敘。呂淩煙道:“六哥,恭喜你交了一個好朋友。”


    衛淩羽笑了笑,道:“我瞧這位張兄氣度不凡,定非尋常人等。聽你適才叫出他的名字,敢情是聽過他的名頭?”


    呂淩煙道:“然也。此人方才所使的一氣化三清乃是太上道祖神授祖天師,隻傳八景宮曆任掌教。八景宮掌教號稱天師,曆代世襲,現任天師張繼業膝下無子,張懷柔是他的侄子,也是他欽定的下任天師。”


    衛淩羽萬沒料到張懷柔竟有如此大的來頭,驚得撟舌難下,道:“這麽說來,倒是我攀人家高枝了!”心想自來貧富貴賤有別,境地懸殊,不能分甘急難,何用為友?


    呂淩煙道:“六哥不必妄自菲薄,你雖不比他地位尊崇,可年紀輕輕就身擁九四青正修為,渡劫入紫指日可待,也是我上清翹楚。假以時日,再將三陰戮妖刀修得大成,三宗掌教見了你也得禮讓三分哩!”


    自下山以來,衛淩羽多數時候心弦緊繃著,少有清淨安寧,演練武藝也擱淺下了。到了祖庭心情暢快,戒心全消,回到小院,即興演練掌法劍招。


    秀念見他一套掌法使完,額前出了一層細汗,遞來毛巾。他如此殷勤周到,衛淩羽心下頗為感動,傳他幾招掌法作為回報。


    次日,卯辰交會,衛淩羽去尋二女,赴張懷柔相邀之約。二女雙雙拒絕,他隻好獨身前往。


    到了紫芝崖,見張懷柔早提了兩大壇美酒等候,縱上崖頂,施了一禮,道:“在下姍姍來遲,勞張真人久等了。”


    張懷柔笑道:“什麽真人假人的。我今年二十有五,癡長你幾歲,咱們私下兄弟相稱即可。”說話間,已將酒壇遞來一個,續道:“這是上虞女兒紅,十八年的陳釀,難得的好酒,可是我昨天連夜去上虞買來的。”說著,拍開了泥封,先飲了一口。


    衛淩羽驚道:“碧遊宮到上虞單程不下五百裏,水路來回往返千裏,張兄一夜奔襲千裏買酒,真教愚弟受寵若驚。”


    張懷柔道:“別說這些個客套話了。你老弟台的大名,我最近也是如雷貫耳得緊哪!聽說你在王屋山大會上力挫群雄,為我道家掙了好大的臉麵!”


    衛淩羽謙遜道:“張兄謬讚了。我那是僥幸取勝,不足道哉。”


    張懷柔道:“近兩個月江湖上關於你的傳聞頗多,你能闖下如此大的名頭,絕非幸致。來,喝酒。”


    張懷柔身份尊崇,脾氣倒是隨和,與他相處如沐春風。衛淩羽起初還有些拘謹,待你一口、我一口喝得勁起,也禁不住敞開心懷,與之談天說地,其樂融融。又講起入世以來的見聞。張懷柔聽他起初竟然不會使錢,不禁開懷大笑。


    再後來,談及那巴郡蛇精柳二爺,聯想到被害的劉慶豐、李慶華二道,心頭悵然,便將他二人葬身之處說了,正色道:“劉李二位屬江陽郡漢陽縣青雲觀,張兄在太清宗地位崇高,還要請你將他兩位為妖物啖食之事傳回青雲觀。”


    張懷柔這時也收起了笑容,道:“這個自然。”心底敬佩衛淩羽為人,與劉李二道不過萍水相逢,卻將這件事牢牢記在心頭,這份古道熱腸著實可敬。


    不知不覺,美酒飲盡。張懷柔將酒壇拋下懸崖,起身看了看天色,道:“衛兄弟,你我一見如故,可惜天下無不散筵席,我這次來東海是為借貴派聖地渡雷災的,眼下目的已經達成,該回敝派去了。”


    衛淩羽與他惺惺相惜,乍要分別,頗覺不舍,道:“張兄何不在這碧遊宮多待幾日?”


    張懷柔歎了口氣,道:“如是平常時節,我一定多住幾日,但目下情況不比往昔。敝派天師曾推算出天下動亂之期不遠,為應對劫難,已經閉了死關,把偌大的太清教務都交給我來打理,好生教人頭疼啊!你日後若得空,一定到玄都山八景宮來盤桓幾日,屆時咱們再痛飲達旦!”


    這一鄭重其辭,絕非危言聳聽。天下或將遭逢大變,衛淩羽知道事關重大,不敢執意挽留,送他下了紫芝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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