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盧象升依照慣例巡視兵營,入夜前往軍帳規劃作戰任務。


    皇帝破格提拔他練兵,領兵,他時刻不敢怠慢,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好,辜負皇帝隆恩和信任。


    今日親自兵臨武昌城視察,察覺武昌城城高牆厚,叛軍防守森嚴,城頭叛軍配備的火器數量不少。


    若欲收複武昌城,非要強攻,飛雷炮進攻乃上上之選。


    轟開城牆,重創城牆守軍。


    然而,他作過大名府知府,深知百姓疾苦,更在曹珖口中得知城內軍民多被楚王裹挾,多是無辜百姓。


    叛軍既非韃子又非山賊,既非國仇家恨,亦非十惡不赦之徒,若能勸降,他不想強攻。


    以免白白折損天雄軍,又殺害城內無辜軍民。


    唯有希望城內軍民體諒他良苦用心,盡早棄暗投明,出城投降,事情則有緩和餘地。


    與諸將推演作戰方案時,軍營突然響起洪亮的殺喊聲和緊促的鳴鼓聲。


    旋即,親軍快步進帳匯報:“稟總兵,武昌城叛軍趁著夜色掩護出城襲營,前鋒掉落兵營挖掘溝壑內,劉參將依計率前軍出擊迎戰。”


    盧象升抓起戰刀快步走出帥帳,舉目眺望轅門處,漆黑夜空下前方烈火蔓延,遠方殺聲四起。


    搖曳的烈火中,隱約能瞧見兵馬殺伐的身影。


    哼。


    他計劃采取心理戰,懷柔策略,分化城內守軍,孰料對方不識好歹,連夜殺出,欲奇襲軍營。


    楚王狗急跳牆派軍鋌而走險,那麽夜襲的叛軍休想安全歸去。


    盧象升瞥了眼身旁諸將,當即調兵遣將:“杜弘域領左軍,楊文嶽領右軍,左右殺出協助劉澤清全殲這支叛軍。


    劉良佐率後軍迂回到前方截殺潰逃的兵勇,攔截出城的援軍,今晚務必讓出城的叛軍插翅難逃。


    唐九洲率中軍穩定局勢,切勿讓叛軍衝進中軍帥帳,殲滅所有來犯之敵。”


    諸將抱拳領命,快速前去安排。


    盧象升提刀跨馬,親率少量親軍殺向轅門處。


    此時,楚王親軍參將率領五千步騎出擊,夜深人靜,遠遠瞧著天雄軍軍營安靜,僅有少量兵勇巡邏,多數兵勇歸帳休息。


    觀之,參將喜不自勝,天雄軍防範較低,今夜出城奇襲或許得逞。


    參將鬥誌昂揚,高舉兵戈衝殺,怎料剛剛率軍殺進軍營,地麵塌陷,前鋒失控,衝鋒兵勇紛紛落進布滿尖刺的深坑中。


    頃刻,殺氣騰騰的叛軍前鋒陣型大亂,好些來不及勒馬的兵勇,讓後方袍澤推進深坑中。


    參將大駭,怒不可遏。


    這盧象升,這天雄軍兵勇有大病嗎?


    平素各軍常設馬鹿,拒馬,好端端的,天雄軍為何在軍營內挖掘深坑設伏。


    今前鋒墜馬,打草驚蛇,夜襲失去先機。等天雄軍回過神來,夜襲將變成自投羅網。


    參將正欲撤離,率軍跳出火坑。


    突然,四麵八方殺聲震天,數以千計的天雄軍殺出。


    頃刻,箭鳴聲,火銃聲此起彼伏,剛剛殺來的兵勇遭遇伏擊,驚慌失措中遭遇箭矢,彈丸射殺,嚇的六神無主,自亂陣腳。


    好快。


    天雄軍反應好快。


    參將麵如醬色,特麽的,今晚到底誰伏擊誰,未殺半名天雄軍,親率的義軍卻淪為天雄軍活靶子。


    瞧著四麵凶神惡煞殺來的天雄軍,好些義軍慘遭射殺身亡,各路騎兵橫衝直撞從兩翼直插義軍。


    若戰。


    今晚五千義軍覆滅。


    參將調轉馬頭,急不可耐道:“撤,快撤。”


    夜襲失敗。


    必須快速抽身。


    他率領的義軍多為楚王府親衛精銳,鄉勇精銳,若臨時折損在天雄軍大營,楚王失去親信,更難控製武昌城。


    關鍵首戰落敗,亦嚴重打擊楚王威信,義軍士氣。


    屆時,盧象升的心理戰怕真的成功。


    “殺。”


    “殺。”


    不等參將率領叛軍撤離戰場,杜弘域,楊文嶽各率兩千鐵騎從左右殺來,好似離弦的利箭殺進叛軍中。


    與殺聲同時響起的還有箭鳴聲,火銃聲,遠方傳來的炮擊聲。


    楚王親衛,鄉勇,何嚐見過裝備這麽精良,戰力這麽彪悍,士氣這麽高漲的鐵騎。


    鐵騎殺進叛軍中,仿佛狼入羊群,手起刀落之間,抵抗的叛軍屍首分離,帶血首級滾落地麵。


    頃刻,叛軍陣型被鐵騎衝的七葷八素,叛軍好似驚弓之鳥東躲西藏,絲毫不敢戀戰。


    杜弘域率本部鐵騎從左翼殺來,亂戰中,他目標明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舉目搜索叛軍參將。


    欲親自率軍,快刀取對方首級,以雷霆之勢結束戰鬥。


    他出身延安衛籍,隸屬西軍,以前在寧夏鎮戍邊,若非皇帝臨時軍改,他怕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皇帝軍改,將他從寧夏鎮調來天雄軍,新軍中,無論京營,武衛軍,龍武軍,四衛軍,天雄軍等,上至將領,下至兵勇,地域性非常強烈。


    以天雄軍為例,這支軍隊兵勇多來自江淮,少數河北人,欲讓本部兵馬心悅誠服,他需敢為人先,為本部兵馬做表率。


    杜弘域本部士氣高漲,求戰心切,緊追杜弘域殺伐。


    右翼,楊文嶽不甘示弱,率本部鐵騎橫衝直撞,大殺四方。


    他亦非江淮人氏,為官多年多擔任給事中,盧象升募兵,練兵,皇帝將他劃給盧象升,破格提拔為參將。


    今統領江淮兒郎,平素治軍森嚴,與士卒同甘共苦,本部兵馬上下非常團結。


    早前鐵騎踏平南陽府叛軍,本部軍馬初露鋒芒,今晚叛軍好死不死夜襲。此時,產生和杜弘域類似的想法,必須做到首戰用我,用我必勝,必須將叛軍盡數留下來。


    叛軍參將瞧見杜弘域,楊文嶽領兵左右殺來,眼見身邊袍澤好似鐮刀割下的麥子倒地,即刻號令親軍掩護他撤離。


    戰場凶險,天雄軍勢如破竹,若不快速撤離,他必成為杜弘域,楊文嶽刀下亡魂。


    然而,戰場混亂,四麵昏暗,親兵又何嚐見過這麽大陣仗,慌亂中驚慌失措逃竄。


    少頃,杜弘域躍馬殺來,衝破叛軍防線,長刀斬飛參將頭顱,迅速叛將高喝:“賊酋伏誅,爾等還不速速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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