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殿。


    百官陸續退朝,有官吏因皇帝打擊黨爭,任命能臣幹吏而彈冠相慶,亦有官吏對皇帝設總參,推行密折製度,像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


    皇帝頒布數條製度,條條針對百官,諸多官吏隱隱不安。


    特別是皇帝拒絕韓爌進內閣,周延儒被貶為七品縣令,差點把大批東林官吏貶去遼東,卻任命謝學龍為左督察禦史,任命房可壯為大理寺卿。


    說皇帝厭惡東林官吏吧,練國事赴陝委以重任,孫承宗,劉一燝,李邦華均進入朝廷權力核心。


    然而,錢龍錫,錢謙益,鄭三俊,張慎言等總覺得怪怪的。


    官吏三五成群,竊竊私語,目光時不時望向內閣首輔李國普,次輔徐光啟,還有國防大臣孫承宗,有意詢問皇帝心思。


    此時,錢龍錫無精打采,還處於發懵狀態,他不理解皇帝為何對彈劾客氏,魏閹是截然不同兩種態度。


    靠近李國普,壓低聲音詢問:“李閣老,縱觀陛下近期所為,不論恢複考成法,頒布奏折製度,密折製度,還是設國防總參,財政處,將來設置的軍法處,審計局,反貪局,事事出格,違背祖製,動作比張相公還大,波及範圍更廣,閣老久居京城,時常出沒朝堂,敢問陛下要做什麽?”


    整頓吏治,狠抓經濟,軍事,遏製黨爭,這都是冠冕堂皇的話。


    皇帝背後肯定有所圖,有所謀。


    周道登驚悚的說:“是啊,陛下多次打破朝堂約定俗成的規矩,密折製度更是防官勝於防賊,不論謀取什麽,著實讓百官,讓天下讀書人寒心呐。”


    張慎言鬱悶的說:“陛下變化太大,讓人始料未及。不許死諫,難道要封鎖言路嗎?”


    各種疑惑道出,百官紛紛靠近,位置稍微選的豎起耳朵聆聽,生怕錯過隻言片語。


    李國普餘光瞥了眼身邊十餘名官吏,滄桑麵孔鐵青,略帶幾分怒意說:“是陛下故意針對百官嗎,黨爭,貪汙,那個不危害朝廷,月前陛下已經提到不許搞黨爭,你們呢,自然我行我素,今日諸事怪陛下嗎,不是諸位率先挑起紛爭嗎?”


    聞言,錢龍錫,錢謙益等臊得慌。


    是啊。


    回京多次聽到皇帝計劃平息黨爭,把朝廷重心轉向吏治,經濟和軍事。


    他們呢,為所謂聲譽對傳言聽之任之,今日,皇帝退朝,他們橫空出世,彈劾魏閹,結果前所未有的大敗。


    彈劾無果,君臣離心。


    這時,孫承宗語氣淩厲的說:“大勢不可逆,民心不可違,玩火必自焚,為填補財政窟窿,陛下不惜搞掉秦藩,百餘名東林官吏算什麽。”


    黨爭,他深受其害。


    何況黨爭對軍事造成後果尤為嚴重,熊廷弼成為犧牲品,袁可立數年努力功虧一簣。


    國朝,內憂外患,不得不做改變了。


    嘶嘶嘶...


    頃刻間,廣場響起陣陣粗重呼吸聲。


    搞掉秦藩?


    這可能呢。


    百官曉得劉鴻訓,徐大化整頓陝西官場,然則,秦藩,天下首藩,地位舉足輕重,牽一發而動全身。


    孰料,皇帝不聲不響搞掉秦藩,這手段,這魄力,東林官吏算個屁,朝堂上怕真想把錢龍錫等貶去遼東。


    不光東林官吏始料未及,起複回京的申用懋,李邦華,範景文,孫元化,楊嗣昌,陳奇瑜,陳新甲等都沒料到皇帝在陝西動作這麽大,這麽狠,齊刷刷望向陝西歸來的延綏巡撫朱童蒙。


    朱童蒙默默頷首,聲音不大說:“諸位,莫要低估陛下逆轉乾坤的決心。”


    這...


    連常年帶兵的朱童蒙都這麽說,足以證明皇帝解決時弊的決心和雄心。


    這是提屠刀,快刀斬亂麻,為大明爭取一線生機。


    錢龍錫望了眼朱童蒙,此賊閹黨,誇大其詞,他無視朱童蒙的言語,不甘心的向李國普詢問:“難道就這麽偃旗息鼓,任由魏閹逍遙法外?東林六君子豈不白死。”


    馬德。


    智障。


    李國普暗罵,孫承宗說大勢不可逆,民心不可違,玩火必自焚,意思還不明顯嗎?還沉迷於搞黨爭。


    對抗時代洪流,會被洪流碾的稀碎。


    何況你們的言語非至理名言,不刊之論。


    李國普語氣不善斥責說:“陛下令行禁止,以往權傾朝野的魏閹都識趣蟄伏,勒令閹黨退貪款,拆生詞。你們還看不清形勢嗎,陛下在聚力,欲將百官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你們一而再再而三拆台,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聞言,錢龍錫,周道登等默然垂首。


    是啊。


    陛下態度還不夠明顯嗎?


    按道理說,皇帝遴選起複,他們都有光明的前途,何況他們成功彈劾客氏成功,在士林中聲望達到頂峰,總歸混個一官半職,不進內閣,至少晉升六部尚書。


    平日聲稱自己是國家良心,以國家脊梁自詡,以匡扶社稷為己任。


    結果呢,陛下選賢任能時,僅任命給錢龍錫為禮部尚書,其他官吏連侍郎都混不上。


    顯然陛下把他們視為說嘴郎中。


    這才是最侮辱人的。


    錢龍錫心情低落,前所未有的難受,鬱鬱寡歡說:“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千裏山河輕孺子,兩朝冠劍恨譙周。”


    一語輕歎,他昂首挺胸離去。


    謔。


    怨婦悲戚。


    指桑罵槐。


    聞言,百官紛紛同錢龍錫拉開距離,唯恐避之不及。


    錢謙益低聲下氣詢問:“李閣老,孫大人,今日挑釁陛下逆鱗,難道我等仕途止步於此?”


    李國普不想參合東林事務,今朝堂日漸清明,他要緊追皇帝步伐,書寫一段君聖臣賢的佳話,岔開話題說:“百官入京,吏部事務繁重,謝升大人,侯詢大人,不介意幫王大人處理吏部事務吧?”


    謝升,侯詢對視,心領神會,吏部侍郎懸而未定,李國普提議他們幫忙處理吏部事務,這是有意向陛下舉薦他們?


    謝升,候恂欣然答應:“閣老,陛下但有所命,無有不從。”


    孫承宗則沒有及時抽身,同為東林黨,又有錢龍錫,袁崇煥這層關係,他挺願意提攜錢謙益等。


    以他所見,皇帝遲早還對百官動刀子,但朝廷將是能臣幹吏施展抱負的平台。


    即使部分官吏有汙點,陛下依然人盡其才。


    不然,不會把鄭三俊,錢龍錫留京,把周延儒貶出去。


    須知,鄭三俊真定府治田有功,人稱鄭公車,錢龍錫朝堂舉薦袁崇煥有功,為國戍邊。


    瞧著錢謙益等人焦急,期盼的目光,孫承宗語重心長說:“聽我勸,結束黨爭,諸位否極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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