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靠在欄杆上,探頭往下看,一下子就在樓下看到了李明澤。他個子高,將普通的校服白襯衫撐得極好看,陽光落在他肩頭,是跳躍的金色,他從旁邊的女生手裏分走半遝書,兩人並肩走在樹蔭下。那女生雀躍地說著什麽,李明澤時不時答應兩句,任誰看了都是舒服又熨貼的青春剪影。李鶴撐著欄杆,心裏頭卻不是滋味。他知道他從小就對李明澤保護過度,生怕他過得不開心,生怕他在學校被欺負,這幾年才著意地去拉遠距離,但如今境況卻又不一樣了。李鶴從小學習就不好,甚至可以說他壓根沒怎麽學習過,數學尤其差,現在的境況複雜得就像數學題,條件還不停地變化,讓人摸不著頭腦。李鶴在走廊裏,看著李明澤拿著書上了樓,很快地他就出現在走廊盡頭的樓梯口。李明澤見家長會結束了,將手上的書交給了其他同學,趕緊想要收拾東西,和李鶴一起回家。李鶴繼續在走廊裏等他,隔著窗戶看他在裏麵彎著腰收拾東西,臉上都是笑,任誰和他說話他都笑,心情好極了,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來,好像剛才偷偷把落在肩上得陽光都收集起來,放進眼睛裏。走在回家的路上,倆人都沒說話,但這時候的沉默,和之前兩個人鬧別扭時候的沉默不一樣,現在,即使是沉默,李明澤身上都散發著快樂的因子,李鶴也不由得被他感染得心情輕快起來,路上的一花一草一木也散發著與往日不同的光芒。快到家了,小巷子裏沒什麽人,李明澤清了清嗓子,叫道:“哥。”李鶴警惕:“什麽?”“那個,”李明澤問道,“信,你看完了嗎?”李鶴冷漠地說道:“沒有,扔了。”李明澤假裝看不見李鶴褲兜裏露出來的信封一角,勾了勾嘴角,應道:“哦。”到了家,李鶴對著鏡子看自己額角上的疤,拆了線之後還留了兩三厘米長的疤,在靠近發際線的地方,頭發要是長長一點點應該看不見了,那以後就不能剃寸頭了,他倒是無所謂,隻是覺得寸頭方便。李明澤湊到他身後,也去照鏡子,說:“哥,我頭發長長了,幫我剃剃。”李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一臉不樂意,但最後還是推著李明澤往外走。李明澤把上衣脫了,坐在天台的小板凳上,高大的個子蜷成一團,低著頭,等著李鶴給他剃頭。李鶴一手摁在李明澤的後頸上,讓他低著頭。夕陽的餘暉散發著餘熱,李明澤從小就體熱,皮膚是燙的,背的中間有一道溝壑,一直往下延伸,肩背的肌肉在李鶴的手底下緊繃,帶著少年人的緊致和蓬勃的朝氣。其實李明澤的頭發沒長長多少,他隻是眷戀剃頭發這個行為所代表的親密無間,就像此刻,電推子發出“嗡嗡”的悶響,貼著他的頭皮剃走頭發,李鶴手指微涼,貼在他的脖子上,兩人的影子在腳邊交疊。“好了。”李鶴輕吹一口氣,吹走李明澤脖子上掉下的碎發。李明澤抖了一下,被吹了一口仙氣似的,整個人都像發起燒來,他感覺到李鶴的手離開了他的皮膚,但他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烙印,每一處毛孔都在叫囂著、渴望著,他感覺心裏有個填不滿的巨大的洞。他轉過身去,坐在板凳上,仰頭看著站在他麵前的李鶴。李鶴好像感覺出了什麽,試探著問道:“怎、怎麽了?”李明澤伸手拉住李鶴的手腕,用力地一拽,李鶴手上還拿著那個用了許多年的電推子,被他一拽,“砰”一聲地掉到地上,李鶴顧不上撿,他整個人都被拽得往前撲。李明澤接住了他,小板凳不堪重負地崴了腳,李明澤岔著腿坐到了地上,一隻手撐著地,另一隻手扶著李鶴的腰。“靠!”李鶴覺得自己最近罵人的頻率直線上升,也不知道是怪誰,“你、唔——”李明澤堵住了他的嘴。這個姿勢,李鶴跪在了李明澤兩//腿//之間,腰被箍住,沒處著力隻能抵住李明澤肩,摸到他赤裸的肩膀上汗津津的。親吻是一個複雜的課題。李明澤沒有實踐經驗,隻能憑借著一腔熱血去胡亂進行。他咬住李鶴的嘴唇,封住這張嘴裏有可能說出來的罵人話,牙齒時不時碰撞。李鶴頭皮發麻,他掙不脫,隻能任由李明澤在夕陽籠罩的天台上啃他的嘴巴。這是不對的,他想。但這個事實卻讓他更加劇烈地顫栗起來。整個過程可能不過幾秒,卻長得像好幾個小時。李鶴的嘴角被李明澤咬破了,一陣刺痛。李明澤鬆了嘴,雙手捧著李鶴的臉,沾上了一點血絲的嘴唇印向李鶴的眼睛,李鶴下意識地閉上眼,感覺到那兩瓣唇印在自己的眼皮上,然後是額角的傷疤。熱的,軟的,燙的,濕的,所有的觸感讓李鶴有點想哭。為什麽是這樣的,這一個吻,所蘊含的強烈的洶湧的感情全部湧進李鶴的心裏,撐得他的心髒都要受不了了,他劇烈地喘氣,透不過氣似的,為什麽是這樣的?李明澤迷戀地用嘴唇摩挲那道凹凸不平的傷疤,說:“哥,我愛你......我愛你......”他無時無刻都在說“愛”,好像是批發大甩賣,但每一句又那麽認真,砸得李鶴暈頭轉向,而且他從來不問李鶴愛不愛他——那種愛。李鶴閉著眼,張開嘴想說點什麽,又說不出來,張口結舌。他伸手抱住李明澤的脖子,手摩挲他後腦勺,剛剃過的頭發刺得他手心發癢。李鶴說:“你......你知道有個東西,叫‘基因庫’嗎?就是專門......”李鶴喉嚨幹澀,閉著眼睛,艱難地將這句話說出來,誰知道還沒說完,就被李明澤打斷了,他說:“我知道。”李鶴睜開眼睛,兩人四目相對,李明澤說道:“我今天下午家長會的時候遇到了邱昊的姐姐,邱悄悄,她跟我講的。”其實他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在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打拐基因庫,通過這個方式,很大概率,他會找回自己親生父母。但在這之前,他壓根沒敢提起過,一方麵,他怕李鶴心裏不高興,另一方麵,他知道,一旦有了這個方法,李鶴一定會讓他去試的,但是如果試了,警方務必會一問到底。在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把握讓自己和李鶴不受到傷害。現在時機成熟了,整個賊窩都被端了,李德業也進局子裏去了。李明澤也曾經在很多時候想到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會設想過,假如他沒有來到這裏,沒有來到李鶴身邊會怎麽樣,有時候他壓根不敢多想,覺得這是對李鶴的背叛。李鶴問:“那......你想嗎?”“我想,”李明澤說,“但我也不想離開你。”李鶴來不及再說,李明澤緊接著說道:“你會一直陪著我嗎?”他在問的時候,目光一直沒有移開過,他的眼神像正午的太陽,在正午的陽光下,沒有影子,一切都無處躲藏,他隻能遵從本心地回答。“我會。”李鶴說。雖然他還搞不清楚,他們作為兄弟的愛和李明澤口中的愛有什麽根本的區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樣地愛著李明澤,但陪伴,是他能做到的,從很久很久之前就決心要做到的。作者有話說:估計下章會開出一輛三輪車?我真的好愛剃頭這個梗,到現在為止,出現了三次了,李家兄弟,優秀to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