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把沈小情送回家去,沈清興奮地問分數,沈小情沒回答,徑自回了房間關上門,還是李鶴回答的她,把她高興得不行,估計不到今天晚上,整條街的人都要知道她們家出了個大學生了。回家的路上,李鶴突然問:“你想去哪裏上大學啊?”李明澤正在走神,被問住了,愣了下,說道:“我......我不知道。”李鶴插著兜走在前麵半步遠,自顧自說道:“怎麽能不知道呢?你們學霸不都是目標很明確的嗎?最好的大學應該在北京吧,或者,出國念?哇,那我得多給你攢點錢......”李明澤壓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隻是按部就班地學著,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因為所有的遠大目標都意味著他和李鶴的分離,他下意識就不想去考慮這個問題。再加上,他現在有了一個秘密。“喜歡”對於他來說是一個陌生的概念,一開始他不理解,那個表白的隔壁班女生,還有沈小情,讓他知道,那是高速的心跳,不自覺被吸引的目光,還有既歡喜又難過的複雜心情。他就像在做數學判斷題,心裏拿著那張試卷,一條一條對照,心跳,打勾,目光,打勾,心情,打勾。——喜歡,打勾。就像現在,他正盯著李鶴毛茸茸的後腦勺,頭發長長了一點,他很想去碰一碰,摸一摸,手感應該會像春天新冒芽的草地,他說:“哥,你頭發長了,我今晚給你剃?”李鶴無所謂地說道:“好啊。”六月的天氣還不算特別熱,因為要剃頭發,李鶴把上衣脫了,他身材保持得不錯,腰緊而瘦,這幾年在西餐廳上班,養白了不少,是健康的淺麥色,隻有太陽曬不到的地方顯現出他原本的白皙。線條流暢的肌肉和總是懶洋洋的神態讓他像睡不醒的貓科,坐在板凳上,托著下巴安靜等著。李明澤穿著李鶴的舊t恤,已經嫌小了,繃在身上,手上拿著那個用了好多年的舊推子。他伸出手,輕輕按在李鶴的後脖子上,他手心是熱的燙的,李鶴的皮膚是涼的。“哥,頭低點。”李鶴聽話地低下頭,電推子發出“嗡嗡嗡”的聲音。兄弟倆幫對方剃了這麽多年的頭,技術都很嫻熟了。李明澤剃得很認真,他做什麽都很認真。一點點的,碎頭發落在李鶴的脖子上,癢得他不住聳肩要蹭。“別動。”李明澤說著,低頭幫他吹了吹,李鶴打了個顫。“好了沒,癢死了。” “快好了。”剃好之後,李明澤沒忍住,在他哥的腦袋上輕輕摸了一把,手心被發茬刺得發癢,一直癢到心裏去。李鶴壓根沒在意,站起來猛地拍肩上脖子上的碎發。小巷的另一頭又傳來了沈清標誌性的尖利大嗓門,又不知道在吵什麽。李鶴皺起眉頭,走到天台的邊上,撐著石欄杆往外探頭,模模糊糊聽不清。“怎麽還吵架,不都出了好成績了嗎?”李鶴嘟噥道。李明澤隱約知道她們在吵什麽,但不好說,隻能假裝自己也不知道。“哥,脖子上還有頭發。”李鶴撓了撓,脖子上被他撓出了幾道紅痕,他的脖子敏感得很,一點點癢都受不了。摸來摸去,那根小小的碎發還在,緊緊地貼在頸側。他仰起頭,把脖子露出來,朝李明澤說道:“快,幫我弄掉。”他露出脖子之後,李明澤發現,他的頸側有一顆痣,李明澤從來沒有留意過這顆痣,但現在那顆痣顯眼得很,就大模大樣地橫亙在皮膚上。李鶴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皺著眉頭說:“愣著幹嘛?頭發還在不?弄掉。”“嗯。”李明澤含糊地應了,伸出手,輕輕地把那根碎頭發撚掉了。第二天還是周末,李明澤不用上學,陪著李鶴去了沈小情家。倆人敲開了沈小情家的門,敲了半天,是沈清開的門,眼睛腫著,看上去像是哭腫的,披頭散發,她這兩年更老了,臉上的肉都耷拉著。李鶴嚇了一跳:“沈姨,怎麽了?小情呢?”沈清見到了李鶴像見到了靠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說道:“這死丫頭,不知道腦袋哪條線搭錯了,好好的,說要報北京的大學,她那個分數哪裏能報啊,好不容易考上了,難道還去讀大專嗎!吵了兩句,跑出去了,不知道跑哪兒了,真是,我......”李鶴安撫她:“別著急,我去找去。”好不容易勸好沈清,讓她呆在家裏,讓他們哥倆去找去。說是找,誰知道這丫頭跑哪兒去啊,李鶴頭疼地歎了口氣。李明澤猶豫著說道:“我可能知道她去哪兒了......”李鶴跟著李明澤坐了幾站車,車停在了一個高檔小區門口。倆人下了車,李鶴簡直摸不著頭腦,正想問這是哪兒,赫然見到沈小情就站在那小區門口的拐角,她前麵還站了一個男的,看著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沈小情正和那個男的說這話,隱約能聽到沈小情的聲音,好像有點激動。李明澤說:“那個是邱昊的哥哥,邱嶙,我們學校的。”李鶴更茫然了,邱嶙他聽說過,李明澤他們學校門口掛的大橫幅的主角,但這怎麽和沈小情扯上關係的?沒來得及多問,他說道,“悄悄過去點兒,聽聽他們說什麽。”他躡手躡腳地從旁邊靠過去,躲在牆邊,眼神警惕,跟貓似的,李明澤不合時宜地想笑,李鶴回頭瞪他一眼,說:“別出聲兒。”兩人的談話聲清晰了起來。“我也也可以去北京的,可能不是很好的學校,但是......”這是沈小情的聲音,聲音還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抖,但還強撐著笑意。但她的話馬上被邱嶙打斷了,邱嶙的聲音語調還是與他平時一樣,冷淡理性,好像在講解一道答案顯而易見的數學題:“沒必要。”沈小情不死心,仍舊問道:“那我們......”“就這樣吧,”邱嶙抬手看了看表,“我還有事。”這還有什麽聽不懂的,李鶴又不笨,一下子就聽明白了,眉頭緊鎖,胸膛起伏,氣得不清,恨不得就這麽衝出去暴揍渣男。他忍住了,但有人沒忍住,他旁邊衝出一個人去,他一開始以為是李明澤,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發現李明澤還站在他身後呢,也是一臉嚇到了的表情。衝出去的居然是韋正,兄弟倆偷聽得太入神了,根本沒發現還有一個人在偷聽。那倆人也是嚇著了,根本沒想到會衝出來一個人,韋正氣勢洶洶的,一下子就和邱嶙打了起來,沈小情被撞得坐在了地上,完全嚇呆了。李鶴急了,連忙衝出去要攔。韋正是在街頭混過的,體力好力氣大,邱嶙看起來也不文弱,一點兒都不好攔,混亂得要命,邱嶙是練過的,一拳頭出去,沒打中韋正,反而擦中了拉架的李鶴,打得李鶴臉都偏過去,臉上火辣辣的疼。拉架被揍的幾率很大,李鶴壓根沒在意,還要去攔。緊跟著過來的李明澤卻生氣了,直接猛地一把將邱嶙搡開,攔在李鶴前麵,一拳將邱嶙揍得倒退了兩步。李鶴頭大,沒想到又多了一個人要拉架。幸好,挨了這一拳,邱嶙好像清醒過來了,抬手蹭了蹭嘴角的傷痕,撿起混亂中被踩碎的眼鏡。沈小情回過神來,拉住了韋正不讓他動,李鶴拉住李明澤。李明澤顯然是真生氣了,李鶴好久沒見過他生氣了,胸膛起伏,從耳根到脖子那一片都是紅的,眉頭壓低,鼻頭皺著,齜出一點點牙,好像要咬人似的。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