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個被碰死的丫鬟?誰知道那是誰啊,什麽死相,又如何呢?隻有人趕著過去討好紅錦,或是趕著去請了大夫,再或者通報了馮氏、顧紫瓊等等。


    這件事在滿府傳開了,也在紅錦心中埋下了種子,讓她欣喜若狂。自那大夫出去後,紅錦臉上帶著喜色,隻讓蓮花兒與自己熬好了湯藥吃下,覺得渾身也是舒暢了幾分,先前有些煩亂的情況也是漸漸看得分明了。


    這件事,或許不是什麽壞事兒。想來那二少奶奶敏君,原是先前自己知道了那棉籽油之後,一來氣憤驚怒,想著自此之後自己必定沒了個兒女做靠山的可能,便遷怒於人。因著那蘇瑜蘇瑾兩人不好下手,且馮氏與那蘇瑾都是極憐愛那個新奶奶敏君的,便立意從她下手以出氣兒。二來,也是情勢使然,正正好那碧環喜露兩個丫鬟的把柄落在自己手中,藉機使力,第二日便是成了事,讓她連後悔的機會沒沒有。


    或許,那個敏君是知道這件事有自己的影子在,方才對自己下這麽樣的狠手吧!到底,這棉籽油的事兒,那馮氏怎麽可能說與小輩知道?真若是說了,她這輩子還有什麽臉麵呢?一個妒婦,一個毒婦,如何能得人敬重!


    紅錦想到此處,差點兒便是笑出聲來。還是想著要討那蘇曜的憐惜,生生將那些歡喜壓下來。邊上照料她的蓮花兒看著她目光之中已是有幾分精神了,隻當是這湯藥等物極好,便也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笑容來,低聲道:“好在大爺疼惜姨娘,讓大夫看了不說,還送了這些上等的好藥來。姨娘這會子可是好多了吧。我也能略略鬆一口氣了。”


    “傻丫頭。”紅錦聽得這蓮花兒這麽說,心底一暖,看著她眉眼彎彎,一臉都是為自己而歡喜的樣子,原本略略放下來的那點事兒,又是提上心來:或許,還是早點將她安排了得好,到底自己這會子正是得寵的時候,能安排得更好些。


    且不提紅錦這番想念,以及後頭如何籌劃安排,隻那馮氏聽得敏君將那紅錦打了幾個耳光拖出去,卻將蘇曜氣得半死,甚至打死了丫鬟,而後還不忘與那紅錦安排大夫送藥材。她冷笑一聲,卻也不理會:“這等小事兒,不必多提,你們隻看著便是。”


    原本馮氏身邊的幾個婆子丫鬟都是還有些擔憂,生怕馮氏後頭要對著一個受寵的紅錦又要是一番折騰,沒想到,馮氏這裏不動彈,那顧紫瓊卻是炸了毛似的,每每到那紅錦的屋子裏鬧騰,隻將那裏的一點好東西都砸了,沒得有的指桑罵槐,打罵丫鬟,攆雞鬥狗的,將這紅錦鬧得是上天無門入地無門,顏色精神一日日消磨下去了。


    這才有馮氏的心腹婆子等私底下好一通的說談,不乏讚嘆的意思:“真真是奶奶的好心思,這原就是讓那兩個賤婢鬥的,這會子若是自己插了手,豈不是髒了自己的手,還稱了旁人的意!這會讓她們鬥去,是死是活都是她們自己作孽,與奶奶一絲瓜葛都沒有,隔山觀虎鬥,大約就是這樣了。”


    自然,這等話,也是不知道怎麽的,就是傳到了那紅錦的耳朵裏。此時紅錦臉上的傷已是好了。到底不過是皮肉之傷,治療也是頗為及時的,便是細細看來,這一張俊俏的臉龐,卻是一絲兒痕跡也沒有留下,嬌美白皙,十分的瑩潤光潔。


    這落在那顧紫瓊的眼中,越發得齎恨。而落在紅錦的眼中,卻是鬆了老大一口氣,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笑得誌得意滿,令人取來最是華貴漂亮的新衣衫,再戴上貴重的首飾,扶著人,領著一串兒的婆子丫鬟,一路得意洋洋地走到了馮氏的屋子外頭,令人通稟。


    馮氏聽得外頭丫鬟的通稟,說著這紅錦來了,眉梢微微一挑,讓這屋子裏的丫鬟婆子都是退下去,獨獨留下兩個原是曉得那棉籽油之事的心腹婆子候在一側,自己端端正正坐在上頭,就是讓那紅錦進來。


    紅錦臉上帶笑地跨入屋子裏,她看著滿屋子也隻兩個婆子在,與平素有些不同,笑意更深了幾分,隻糙糙與馮氏行了個禮,便在馮氏說免禮的時候顧自坐在東麵的椅子上。


    馮氏眉梢一挑,眼底有些嗤笑,麵上卻還是淡淡的:“你難得過來,有什麽事兒不成?”


    “原也沒什麽事兒,隻是兩樣罷了。一者,想著求您將妾身的份額抬一下,擺酒設宴,做個正經的二房姨奶奶。二來,聽著有個丫鬟說及,您這裏有著上好的棉籽油,也是想求一點子呢。雖然這臉上疤痕也沒了,可我心底總是有些慌亂,聽著那個玩意最是得用,讓人能絕嗣、說錯了,是容光煥發呢。”紅錦故意在那絕嗣兩字上加重了聲音,一雙眼睛也是挑釁似得揚起,隻盯著那馮氏不動。


    第五十九章冷落一


    馮氏眉梢微微一挑,唇角便逸出些許似笑非笑的神情來,她慢條斯理地將自己手中的帕子放在一側,又是用指甲彈了彈一側的案幾麵兒,意態閑淡,慢慢著道:“那棉籽油,我這裏是沒有的,你從哪裏探聽了的,再去那裏問便是。至於二房姨奶奶?隻要大爺說一聲兒好,我是不在意的。他素來喜歡抬舉那些髒的臭的的東西,我原就懶得理會。畢竟,這也是他的喜好,既是做了夫妻,成了一輩子的伴侶,便是不愛那一套兒,相敬如賓,也就這麽過來了。”


    這話一說,紅錦倒是怔住了。她有些迷惑地看著馮氏,見著她一絲觸動,一絲張皇都沒有,仿若那棉籽油之事,她全然不曉得一般那為什麽還要與自己說隻要蘇曜願意,她也無意壓著不讓她做二房姨奶奶?這究竟是懼怕了她的威脅,還是全然不覺得這有什麽好要挾的?這馮氏的腦中,究竟是害怕,還是真箇不在意?


    紅錦想了許久,不論是哪一個方麵,她都覺得難以下定論,更是難以捉摸。當下她的臉色便有幾分難看,半晌也沒個聲響出來。


    馮氏看著她如此,便抿了抿唇角,柔聲細語著道:“好了,這事兒你也問了個清楚,我正是乏了,也懶怠接待客人,你回去吧。再有什麽事兒,若是小事,直接使人過來回了我便是,沒得日日這般正兒八經地做什麽?便是個規矩禮數,也不在這份上的。”


    聽得馮氏將這件事說成小事,不值當正經詢問,甚至隻要婆子們說道兩句便是成了的。紅錦隻覺得臉上僵住,心底也是一陣咬牙切齒:真真這一句話,將自己往這泥淖裏頭踩了!什麽是小事?什麽是大事?什麽是規矩禮數不在這份上?


    她麵上一片僵硬,隻覺得扯出來的笑也是幹巴巴地嚇人,但口中卻無法說出什麽來。先前那些洋洋得意都是化為灰灰,至於那棉籽油,更是說都說不出口了。所謂的要挾,若被威脅的對象完全不理會,也不外乎幾種選擇:直接扯破了將這事情抖出來,或是先隱瞞著等著日後再揭發,抑或是完全隱瞞下這件事不再多說。


    然而,這會子,她不會選最後一種,因為她沒得到任何的好處;也無法選擇頭一樣,因為她這會子說出來了蘇曜信不信是其次,便是真箇成了,她也不會有什麽好處。但是這當中的一樣,她又有些不敢選擇:會不會馮氏就等著她做出這個選擇,然後瞅準哪個空隙來個滅口?


    侷促之間,紅錦那一點得意越發得成了個灰燼,她這才恍悟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馮氏若是這麽好要挾的,會在意那蘇曜的人,怎麽會這麽些年都任憑那顧紫瓊活著?虧得自己還想著,她必定是在意蘇曜的,否則不會留著顧紫瓊,更不會抬舉自己,還會下了那棉籽油以防妾室有了子嗣奪了兒女的恩寵。這幾樣,前頭看著,都是色色正常的爭寵之舉,但現在一想,卻都成了佐證馮氏無心蘇曜的例證。


    正是她絲毫不在意蘇曜,所以才對這件事透露之後造成的影響半點沒感覺畢竟,馮氏有了一雙兒子,娘家又是極強的,便是將這件事抖出來,也就是名聲有損,夫妻情分全無罷了,正經說起來,蘇家多半隻能忍著的。


    這般想了一通,紅錦究竟還是有些拿不準馮氏,一麵想要相信馮氏是故作玄虛,一麵卻又覺得馮氏不必如此,她原就不甚在意的。這般拉鋸似地來回幾趟後,紅錦卻隻得咬了咬牙,正是要抬頭說什麽,卻看到馮氏已經施施然起身,往右側的裏屋走去。


    紅錦的臉色瞬間有些發青,原本到了舌尖的打探之話,卻是吞也吞不得,說也說不出口,隻眼睜睜看著馮氏的身影消失在簾帳後頭,自己失魂落魄地站在那裏許久,才是勉強打起精神,堆起笑臉來:不管怎麽說,到底馮氏已經說了,隻要蘇曜答應抬舉自己,那自己便是能成為二房的姨奶奶。


    這事兒一成,自己可就能正經的算作一個貴妾了,便是站在那蘇瑜蘇曜兩對夫妻麵前,也能自稱為庶母!比之那顧紫瓊,更不是同日可語的人,日後這府裏頭上上下下,誰不會高看自己一眼!


    這麽一想,這紅錦的臉色變好看了許多,當下那神情也不太僵硬了,自己端著架子走出屋子外頭,看著外頭的一幹丫鬟婆子都是偷偷地看著自己,她揚起下巴,神情驕傲,臉色也在激動與日色的照應下,透出嫣紅的光彩:“扶我到大爺的院子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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