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我會好生與嫂嫂分說清楚的。”這麽一樁事,敏君自然是點頭的,當下兩人又是說了些話,敏君方是起身告辭而去。馮氏笑著看著敏君的身影消失在簾子後頭,才是閉上雙眼微微嘆息一聲:到底,自己還是有幾分貪心不足啊……


    她兀自想著,當年年少的時候,曾是那般歡笑自在,那麽的無端遐想,若是、若是不曾嫁與自己曾是那麽深愛過的蘇曜,便是嫁給一個合適的人家,過得舉案齊眉的日子,那麽,就算是有個通房小妾,那麽自己也是能忍耐住心底的怨恨吧……


    就是因為那時,曾經那麽歡喜,那麽高興,那麽的感動於心,那麽的想過,等著一切都是稱了幻影,成了泡沫,才會那麽的怨恨,那麽的痛徹心扉,甚至就算是現在並不愛那個人了,可是每每看到,每每說起,仍舊是止不住的咬牙切齒,一日日想著能徹徹底底地扯斷這些事!


    隻是,若是那麽做,瑜兒瑾兒該是怎麽辦呢?未來的孫兒孫女兒,自己還能一日日看著她們長大?馮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原本因為激動而緋紅的臉色,又是暗淡下來。


    第五十三張未平中


    也就在這個時候,敏君心底存著些事兒,先是到了朱欣那裏,看著她那裏色色都是齊全,樣樣都是妥當了,丫鬟婆子各個都是手中拿著事的,沒有什麽團團轉的樣子,便笑了笑,與朱欣道:“姐姐這裏倒是整治得利索幹淨,我卻是不如的。”


    朱欣正是躺在榻上,一手搭在被被褥蓋著的小腹上麵,一手正揉著太陽穴,聽得敏君這麽一說,倒是笑了,隻抿了抿唇角,笑著道道:“什麽利索幹淨,還不是母親送了婆子過來,那原是做老了事情的,一概人等說上一兩句,便都是齊全了。”說到這裏,她略略一頓,看著敏君臉上帶笑,便帶著些許猶疑,探問道:“隻是,母親的心思,我卻是有幾分茫然不知的。”


    “這裏頭的緣故,姐姐隻怕早就看在眼底了。”敏君看著朱欣臉上仍舊有幾分疑慮,便道:“這顧姨娘是什麽個樣子,你也是看明白的。母親經了這些,心裏積了些念想,方是如此的。不說什麽紅錦綠錦的,與她看來,這頂重要的是男人自己的擔當。既是如此,她便不願大哥並瑾哥重蹈覆轍罷了。”


    “雖是如此說,到底有些奇怪。”朱欣笑了笑,臉上露出幾分羞紅,隻垂下眼簾道:“便是當年那吃醋的祖宗對著兒子仍舊是巴望著開枝散葉的,怎麽母親便是與眾不同?當然,我心裏也是歡喜的,就是怕,外頭說起來,於名聲上不好。”


    “名聲又有什麽用?隻要大哥不生出旁的心思來,你有什麽好擔心的?過一輩子的,又不是與旁人。”敏君挑了挑眉頭,看著朱欣沒有說話,便道:“好姐姐,好嫂子,你便一輩子好名聲兒,若是自己過得不好,又有什麽好的?母親卻是好名聲兒在外頭,可是這日子過的,雖然安榮享福的,但公公是這麽個樣子的,又有那顧姨娘整日裏折騰,隻是堵心得很。就這麽著,你還想過那麽樣的日子?我可是早想明白了,不管怎麽著,哪怕成了外頭人嘴裏的潑婦妒婦,也是認了。自己過好日子,才是頂重要的。”


    “自然女人,都是想著如此的。隻是,相公那裏他真是能……”朱欣說到這裏,兩頰通紅,卻是說不下去了,又是看著敏君,心裏一陣羞慚,忙就是轉了話頭,道:“瞧我糊塗的,竟與你說這些……真是……”


    “嫂子臉紅得真真好看。隻要大哥看著你如此,什麽事不會應下?”敏君將這事情含糊過去,笑著道:“旁的我也說不準,隻母親特特吩咐我過來,與你開解這樁事罷了。究竟如何,原是母親一手支應著的,你也放心,隻看著罷了。就是真的不成,難道這通房還不能遲兩三日的?”


    朱欣聽得敏君這麽說,稍稍一怔,心底雖然有幾分悵然與不舍,但嘴裏自然也是應承了:“卻是煩勞你過來與我分說了。你且放心,我這會子隻想著腹中的孩兒,旁的什麽,自然也是避退的。究竟如何,母親自有主張,我這做兒媳婦的,自然是要順從的。”


    聽得朱欣這麽說,敏君笑了笑,道:“這般便妥當。”說著這話,她又是伸出手抹了抹朱欣一點動靜一點變化都沒有的腹部,抿了抿唇角,臉上的笑容更盛。朱欣看著,少不得笑話兩句,兩人又是說了些孩子的事兒,什麽起名兒,什麽吃食之類的,說了半晌,敏君卻是不提一句蘇耀宇顧紫瓊又是受傷了的話,隻看著朱欣神色疲倦了些,就起身告辭:“說了半日的話,我也該回去了。不然,我那屋子裏可是要鬧翻天的。那些個丫鬟婆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我便不信,你還怕那幾個丫頭片子。”朱欣笑著回了一句,看著敏君臉上有幾分倦容,想著今日的事兒也多,隻怕敏君走了不少路說了不少話,便也不再多留,隻約了明日再來說說話兒,便是令人送她出去了。


    敏君從朱欣的屋子裏走出來,雖然不曾伸了個腰什麽的,但也錘了一下自己的腰肢,嘆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不過走了些路說了些話,便覺得腰肢酸軟地,有些受不住。”


    邊上的錦鷺聽得,少不得笑了笑,道:“這與走路說話什麽相幹的,想來是什麽地方扭著了點兒。那顧姨娘那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總要鬧出點什麽來的。”


    敏君聽得這話,倒是想起先前自己過去顧紫瓊那裏,似乎真的是扭著點了,便也笑了,道:“也是。我也不覺得腳疼,隻覺得腰酸得很,可能真的是什麽地方扭著了。回去你們與我捶一下,想來也就好了。”


    錦鷺笑著應了。敏君與她閑著說了幾句話,便也回到了自己與蘇瑾的院子裏。才是進了屋子,那邊那青雁便是端上香茶、點心與時鮮的果子來,一麵又是笑著道:“您若是還不回來,奴婢們可是要敲鑼打鼓去尋您了。這半日都沒個聲響的,若是往日,早便是回來了,隻怕出點什麽事兒,沒人支應。”


    “慣會說話。”敏君笑了笑,吃了一口茶,又是隨便用了些點心,便是到了內室,讓人用美人縋錘著,自己則隨口說笑兩句,正是說著略有些昏昏**睡的時候,外頭卻有丫鬟回話道:“少奶奶,奴婢有些話要回您。”這聲音雖是略微有些低,但也是掀起了簾子說的,屋子裏鴉雀無聲的,自然聽個分明。


    敏君聽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有些耷下來的眼皮便微微動了動,稍稍坐正了些,與一側皺著眉頭的青鸞道:“罷了,讓那丫鬟進來說話。我聽得這聲音,倒是有幾分耳熟。”


    “您忘了,原是那個喚作紫雲的。”青鸞見敏君說著耳熟兩字,便道:“她近來做事兒總有幾分散漫,說話也仿佛沒聽見一般,真真是讓人有幾分著惱。這會子也不知道士什麽意思,非得您這會子累著的時候湊上來。”她說的十分自若,便是紫雲過來了,也是眼都不眨一下,敏君看著,倒是有幾分好笑,伸出手擰了她臉頰一下,道:“旁人說人閑話,總歸要避著的,你倒好,赤眉白眼的直落落地當著人麵說出來。日後自己成家立業了,也是這麽著不成?”


    “奴婢一時失了口,您莫要惱了奴婢。”看著敏君這麽說,青鸞忙是認錯,她這麽些年過來,雖然也改了許多,但有些地方總不如錦鷺周全的,又是慣常被敏君錦鷺說道的,這認錯一道,真真是駕輕就熟的。敏君便是打趣兒這麽一說,她也是認真著應了。


    見著她如此,敏君搖了搖頭,看著紫雲也是進來了,便也不再說笑兒,隻收斂笑容,看著有些惴惴不安的紫雲道:“什麽事兒?”


    “奴婢、奴婢……”紫雲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敏君,見她神色淡漠,仿佛並不是十分將她看在眼中,心底有些咬牙,但半晌後,卻又覺得自己沒什麽能撐起來的地方,便又黯然下來,垂下眼低聲道:“奴婢有一樁事要回與您聽——且小心碧環碧簪兩個。”


    “好端端的,什麽小心不小心?”敏君眉梢一挑,想起這兩個丫鬟,正是屋子裏容貌頂尖兒的,心中一番思量後,便眯了眯眼,道:“你可是知道什麽?”


    “奴婢看著她們總在書房轉悠,前番還看著碧環鬼鬼祟祟地拿著一包不知道什麽藥,偷偷地藏起來。碧簪也是與外頭的嬤嬤拉扯不斷的,提及過二少爺。”紫雲垂下眼簾,低聲回道:“您先前救了奴婢弟弟,奴婢也沒什麽旁的能回報的,隻能將這些事與您說了。”


    “哦?”敏君眉梢一挑,看著紫雲的神色漸漸安和下來,便知道她這話隻怕不假。但是這也就是一麵之詞,不管是在那書房轉悠,還是什麽藥,或是拉扯婆子說到蘇瑾之類的。別說沒個什麽證據,就是真箇失了,大舉鬧起來,也不是個什麽事兒,隻能顯出自己沒個能耐。由此,她稍稍思量半晌,便是道:“好了,這事兒我也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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