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皆大歡喜,眾人再也無甚擔心的,隻那羅三家的與這婆子素來不投契的,看著她這般麵麵周全,心底由不得咬牙,待得人走了,少不得啐了一聲:“這薛二家的,真真是慣會賣乖,耍弄花槍,我看這齣了事,她有什麽好的!”


    邊上的丫鬟聽得撇了撇嘴,沒有說話,暗地裏卻有番想法:真是賣乖賣巧,那也是現成使了錢奉承上來的,隻你這個鐵公雞還好意思啐她?她正是漫無心機地思量著,裏頭的方氏與江頤已是與馮氏、朱欣、敏君三人各自見了禮,招呼兩句後,便是說上話來了。


    馮氏已是得了信的,看得這江家母女過來,心底有些暗暗吃驚這繼母繼女感情好,但明麵上自然是賠禮道歉的:“也是我們徐家門風不謹,倒是讓江姑娘受了委屈。真真是對不住。”


    她這麽個身份,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江頤自然不能生受著,當下忙是起身回禮,道:“夫人並兩位姐姐待江頤十分和氣,在這裏,江頤談何委屈。”這話裏的意思也是十分明白,原也不是馮氏並朱欣敏君的錯,自然在她們麵前說不上委屈兩字的。


    “令嬡一張巧嘴兒,真真是會說話兒。這麽個容貌性子,行事說談又是來的,怪道你們疼愛得如珠似寶的,便是我瞧著也愛得不行。”馮氏聽得江頤這麽說,由不得一笑,稱讚了兩句,才是又道:“不過越是如此,我這心底越是有些不安。真真是委屈了江姑娘。你說說,這麽個好姑娘,別被我們府裏那一起小人給禍害了。好端端的姑娘,落在她們嘴裏,總不出一個好字。我每每想要敲打,隻是礙著是老人了,又是有些情分在的,隻能按捺住。今日聽了那些話,真真是有些不能放縱了,不然,日後便是坐在家中,說不得便也有飛來橫禍。”


    “哪裏便是到了那地步。”方氏看著馮氏十分坦然地道歉,又是拐著彎地表示要整治徐家並那個通房,心底也是放鬆下來,隻笑道:“也是我們老爺著實憐愛頤兒,方死活鬧到貴家的。說來,我這麽些年膝下無女,也是將這頤兒看得如同自己親生的女兒一般,素來疼愛入骨的。今日思來想去,方也一併過來。說實在的,若是旁的事,我們再不敢這般張揚的,隻是事關頤兒的名聲,我們也不得不登門說個清楚明白。”


    “這是自然。”馮氏看著方氏說起話來,仍舊有些顧忌,便知道她也是有些為難。當下思量半晌,便冷笑一聲,道:“隻是這事兒,若是我們說了,還是隔著一層紗。既是那顧姨娘鬧出來的,少不得請她過來一趟,說個清楚明白,方是正道。”


    “這……”方氏略微遲疑了半晌,江頤的目光卻是一瞬間有些森然。馮氏看在眼底,心底轉了一番念頭,便隻笑道:“且放心,那顧姨娘也是一時魔怔了,想兒女想瘋了,方說出那等胡話來。隻消你們好生表一表這母女情深,說一說這舊日的暖心事兒,也就妥當了。”


    敏君坐在一側,原是不說話的,但聽到這話,嘴角也由不得微微一顫,一雙眼睛在江頤身上轉了一圈,看得她微微瞪圓了的眼睛以及臉上半是訝然半是歡喜的神色,便也開口勸道:“是呀,顧姨娘也是一時迷瞪了。隻瞅著江妹妹與她略有些肖似,便隻想著女兒了。可這世間肖似之人多了,史書上盡是有無甚幹連的人也麵容肖似,甚至一摸一樣的。隻要夫人與江妹妹細細表一表母女之情,想來顧姨娘也就明白了。”


    “這也是個法子,夫人不妨試一試。總歸要顧姨娘自己改過了,這事兒方能徹底兒了結。”朱欣在一側聽得,也是點頭,看著方氏仍舊有些猶豫,便也開口相勸。


    方氏聞言,也是有幾分心動,當即便看向江頤,道:“既是如此,頤兒便暫且將我當做生母,好生說一番話吧。回頭,我與大姐告罪便是。”


    “母親待我如珍寶,我早便是將您看做親生母親一般了。何來告罪之說。便是我親娘知道了,也是這麽想的。”江頤自是點頭的,她心底早便是對顧紫瓊恨恨不已了,此時聽得這話,自然覺得是個出氣的好法子,又是能斷了根底的,當即便應道。


    說話間,馮氏看著她們母女已是應了,便令人尋了顧紫瓊來。不多時,外頭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馮氏聽得聲響來得早,便抿了抿唇角,垂著眼簾慢條斯理地道:“今兒倒是趕巧了,連著顧姨娘,也都在左近。”


    方氏心底微微一提,知道這原是馮氏的提點,說著這顧姨娘頗有些執念,又是在蘇家很有些根底,方這會子會趕過來。她當即頓了頓,便笑道:“所謂無巧不成書,自來巧合多了。”說話間,外頭便有丫鬟通稟,隻見這簾帳打起來,顧紫瓊娉婷而入。


    她身著淺紫的衫子,上麵用紅色絲線繡了鸞鳳與纏枝葡萄,下麵繫著一條水紅色的緞裙,又是五色絲線繡著西府海棠雙燕圖,腰肢纖細,隻用淺黃色的絲絛鬆鬆係住。這麽一番嬌艷的色彩,又是在燈火之下,越發得顯出她清雋秀美的臉龐,嬌嬌怯怯的婉然姿態來。待得她上前來一禮,烏鴉鴉光可鑑人的髮髻上,一支蓮花銜珠金步搖熠熠生輝。馮氏隻看了一眼,心底便下定了決心:那一支釵子,原是用了比蒂蓮花、百子蓮蓬、蓮藕碧水三樣。


    真真是應了馮夫人的話。方氏暗地裏一想,抬頭再看著顧紫瓊看向江頤的目光,便不等她起身說話,便笑道:“這位便是顧姨娘?果真是好容貌,難怪蘇大人這般看重。丫頭,還不給姨娘見禮?”說完這話,她略略一頓,十分憐愛地拍了怕江頤的手,麵帶憐愛寵溺之色,隻笑道:“我這丫頭,素來疼愛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也是讓她驕縱了些,還請姨娘不要見怪。這小東西呀,就是我命中的魔星,我總也是磨不過她的。”


    言辭之中,極盡寵愛憐惜之意。


    第四十九章間隙上


    顧紫瓊聽得這話,便好似猛然被一道驚雷劈著了,立時臉色便是慘白無比,連著身體也是搖搖晃晃,頗有些嬌怯不勝的樣子,一雙眸子更是盈滿淚光,隻可憐兮兮地瞅著方氏並江頤,一副悲慟不已,**言還休的神色。


    江頤看著這顧紫瓊如此,心底一陣膈應,隻麵上不顯,腳下卻是往方氏那邊更湊得近了些,故意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娘,這姨娘好生奇怪。瞧著樣子,我心底都有些發毛。”


    “孩子,我是你……”那顧紫瓊看著江頤極是依賴那繼母方氏,又是用那種滿懷疑慮與鄙夷的神色瞟著自己,心底一陣咬牙,恨恨不已,但麵上卻是一絲兒不顯,隻露出一副慈母心腸,柔柔著道。隻是這話還沒說完,那方氏便插嘴打斷了,她一麵讓江頤緊挨著自己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麵笑著回過頭與顧紫瓊道:“姨娘莫要見怪,我這女兒,素來是個口直心快的,其實心底沒什麽意思,隻是腦子轉不過來,隻會說些慡直的話兒。若是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切莫記在心底。”


    方氏說完這話,江頤便是扭了扭身,隻湊上來撒嬌兒:“娘,女兒這不是在您跟前麽,自有您應承,這才鬆快幾分,若是到了旁人麵前,自是不同的。”說著這話,她便是扭糖似地抱住方氏的手,笑著搖了搖。


    “我、”顧紫瓊看著眼前這一番母女情深的情景,心底一陣惱恨,又是一陣說不出來的酸楚。這個女兒,是自己唯一的血脈後代,雖然是個女子,但真真是骨肉血脈,雖然她略微有一點兒對不住她,可是、可是現在不是母女相見了麽。自己是她的生母,為什麽她反倒不認,倒是抱著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賤婦的腿撒嬌。可見,這也不過是個謬種!到底,到底不是自己與曜哥哥的骨肉,原也是個雜種罷了!


    隻可惜,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麽些年,自己的肚子總沒個響動,也不能為曜哥哥生下一兒半女的。若是有了這個兒女,自己也不用想著這個東西了!


    由此,她我了半日,卻還沒說出話來,隻是神色之間越發得有些淒楚起來。方氏看著,還當她也是想著孩兒想瘋了,心底略略動了幾分憐心,隻是當著馮氏的麵,卻也不能說什麽,隻將話放軟了一點,笑著道:“先前我也是聽著頤兒說了,姨娘瞧著她與您肖似,便想兒女了。可是,這到底是兩家人,切不說旁的,隻頤兒她父親並蘇大人,也不會輕易過了那一關的。我想著,若是傳出去了,到底是有礙兩家的名聲,便特特待她過來與姨娘說兩句。說著實在的,原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這風聲傳來傳去的,多是改頭換麵,不知道說到哪裏去了的。還請姨娘見諒,日後也不要提我們頤兒了。”她口中這麽說著,心底卻不大將這顧紫瓊放在心底,畢竟,她是正大光明的正房,對著馮氏略略欠身也就是了,對著這顧紫瓊,能夠這麽有商有量的款款說來,已是客氣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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