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這個時候起,便陸陸續續有親朋世交的人過來。或是道賀,或是添妝,或是與敏君說兩句話,或是過來見個世麵湊個熱鬧的。如此種種,不一而足。敏君忙是令丫鬟端茶送點心,再是陪著說笑兩句,再加上繁君搭了一把手,方將這些人色色都安置妥當了,再一一禮送出去。


    等到了午膳時分,這些過來的客人方漸漸散了,敏君則收穫了一匣子的各色首飾。有鑲嵌五色寶石的金鐲子,有嵌玉的石榴百子簪,有鎏金的鳳釵,有嵌玉鑲金的對戒,如此等等,俱是成雙成對的。


    “隻這些,都值當不少。”敏君看著這收綴在描金比蒂蓮藕紋匣子的各色首飾,稍稍撥弄了一番,也由不得讚嘆:“雖說大抵都是兩件的,可樣式精巧,做工精細,我聽著有些人家並不是十分富裕,隻怕耗費不少呢。”


    “這禮兒上麵就是如此的。哪裏又與人送禮,倒是送了差的來?自古這情分禮數上麵的規矩多,縱然珍貴了些,到時候姐姐還不是要一一還回去的?隻管收下便是。待得這喜事兒好了,少不得禮尚往來這四個字的。”繁君在一側聽得敏君這麽說,隻是笑著道:“這會子,姐姐還是早些用些飯菜,免得下晌的時候累著,腹內又是打鼓的。”


    “偏偏你的話兒便是比旁人多。”敏君笑了笑,心底卻是明白的。雖然有禮尚往來這四個字,但向來奉承上官、權貴是常事,沒得上麵的還與下麵的考慮齊全。自己這一樁婚事,不說自家如何,就是蘇家,也足夠讓有些官員巴結了。


    也是如此,這禮尚往來四個字,隻怕到時候不過與上麵的有些關係,下麵的也就是花了錢買個臉麵罷了。自己日後,也是如此的。思量到此處,敏君少不得有些鬱鬱。隻不過,想到今天就要嫁給蘇瑾了,她心底又是止不住湧出一股子甘甜歡喜來。


    “姐姐這會子,指定想著姐夫了吧。”繁君坐在一側,看著敏君原本疲倦的臉上忽而煥發出光彩來,心裏有些艷羨,又有些自憐——雖說都是蘇家,但敏君所嫁的蘇家比之自己著實好了不止一籌,而且,那蘇瑾與敏君青梅竹馬,自小相處就是極好的,待得嫁過去了,婆婆好,相公好,家裏頭上上下下的,哪個敢輕忽了?自然是千好萬好,再無不妥之處了。反觀自己,雖然這婚事是未來的婆婆趙氏親自求來的,但明顯蘇家更喜歡敏君,便是定下與自己的婚事,多半看在父母身上,或者還有一點子在敏君身上的。自己嫁了過去,一色瞧著都是有些陌生的。哪裏能比不得上自己姐姐敏君,樁樁樣樣都是不必愁的。


    想到這裏,她臉上露出些許羨慕來:“想著也是,蘇家這辦妥當的,姐姐嫁過去了後,日後必定都是不必愁的了。”


    “說著什麽呢。”敏君臉上微微泛起些許紅暈,隻輕聲道:“待得你出嫁後,難道就不是如此了?你這會子覺得我這裏好,待得自個出嫁後,指不定覺得那邊更好呢。”


    第四十章大婚下


    “你是個好的,我自是放心的。”馮氏微微一笑,鎦金點翠的金步搖也是微微顫動:“這邊的事便是交託與你,待得你那妯娌時了門,少不得要謝你的。”


    朱欣想著敏君的行事言談,心裏自然也是歡喜不盡-----自己嫁入這蘇家,公公不提,婆母十分溫和憐愛,相公也是與自己意氣相投,言談相合,相處得十分融洽,這會子未來的妯娌也是自己的好友敏君,真真是再無不好的地方了。由此,她便欣然與馮氏相視一笑,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話,就是各自忙亂去了。


    麵另外一半的蘇瑾,則是身著光鮮之極的衣衫,騎著高頭大馬,領著一幹近百迎親之人或是做賓客的,或是各有執掌的東西,或是吹拉敲打,抬著一頂十二人的大紅花轎,一路趕到徐家門口。


    徐允謙忙是迎了出來,蘇瑾下得馬來,在一幹人等到的吉祥話之中,與兩人行了大禮,口稱嶽父,好一通禮數規矩之後,徐允謙忙是伸手虛虛扶起他來,又是笑著說了兩句話,便是閽蘇瑾並一幹蘇家的賓客俱是迎入門內。蘇瑾將那雁與禮品雙雙呈上,與徐允謙一一收綴妥當,方行禮而出。


    麵這會子,敏君也是妝容整齊,在屋子裏頭候著,邊上的孟氏一麵聽著外頭丫頭的回放三麵忍不住落下淚來,隻從頭到尾細細叮嚀不休:“既是出閣成了大禮,自要侍奉公婆相公,休要再使女孩兒的性子勤勉賢惠,平各安樂,方是相處之道。”說完這話,又低頭在她耳邊細細說了幾句不好明說的細話。


    邊上的繁君見著,自然心底也是酸澀的,她一麵看著這母女之情,少不得想到自己的生母,一麵卻也有些捨不得敏君,當下眼圈兒也是有些發紅。清寒是邊上的丫頭又是催促了兩句,她方上前來與孟氏道:“母親,姐姐,已是到了時辰,竟還是動身罷。”


    孟氏聞言,隻用帕子拭去淚珠,又是扶著也有些落淚的敏君,將那喜帕遮蓋妥當後,方與繁君一左一右地扶起敏君,慢慢地行至大堂,那邊徐允謙已是等著了,他著著孟氏並繁君都是雙眼紅腫,便道:“今兒大喜,何故作些態?”


    “原也是捨不得三個字罷了。”孟氏聽得勉強一笑,隻閽敏君的手牽與徐允謙,自己並繁君剛是退後一步,讓那丫頭婆子上前來,口中卻還忍不住道:“敏兒,記得娘的話,好生過日子。”


    敏君低聲應了一聲,心底那一股子酸楚卻也是湧了一來,她緊緊抓著徐允謙的手臂,腳下忍不住有些緩了下來。還是那徐允謙低聲說了兩句,她才重頭慢慢向前走去。


    一路上,邊上十分整肅,隻聽著些許呼吸聲而已,徐允謙牽著自己的女兒敏君,閽她送至門外,交與蘇瑾牽著,一麵又道:“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喏。“敏君低頭應承,又是與蘇瑾一般,給徐允謙叩拜行禮這後方順著蘇瑾的力道,轉身走了兩步,便上了花轎,邊上她陪嫁的丫頭婆子都是齊齊擁了上來,邊上奏樂也是響了起來。


    徐允謙注視著敏君消失在花轎之中,便轉過頭與蘇瑾點了點頭,令他起行:“敏兒,就交託於你了。”蘇瑾自是滿臉笑容,應承下來。當下又是與徐允謙說了兩句話,就是上了馬,後頭的人瞧著這邊都是妥當了,便在一聲起轎聲中,一行百餘人又是重頭起行。


    後頭卻又跟綴上徐家的嫁妝等物。行行重重,一色都是大紅紋金的箱籠,足足六十六台,邊上的人等隻看著一台台出了門,各自讚嘆不絕。


    敏君獨獨坐在轎子裏頭,一麵絞著手中捏著的帕子,一麵在胡思亂想。卻不想著前頭的奏樂之聲,後頭的嘈雜之聲,都是讓她稍稍受了點驚嚇。但也是由此,她方慢慢騰騰地平靜下來。這轎子極為穩妥,她半晌也沒察覺轎子已然起行,腦子裏漿糊了許久,才是緩過神來。


    自己品度一番方才胡思亂想的東西,卻撐不住笑了:“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嫁人麽,倒是撐得自己活像要上法場似的。”


    嘀咕了這麽一句,她便也鬆快下來,想著蘇瑾的笑臉,馮氏的目光,還有朱欣歡喜的模樣,心底越發覺得穩妥----花園家除了那蘇矅之外,還有什麽不好的?便是蘇曜,與自己這個做兒媳婦的,也沒什麽關係。


    這麽想了後,她倒是覺得這轎子裏頭著實悶熱,又是怕自己臉上出汗,將那脂粉給沖了,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妝好像也沒共掉,到底先前塗抹的胭脂水粉不厚,先前又是下了一陣雨,總歸是好一些的,心裏這麽想著,她還是有點莫名的擔心,忍不住又摸了摸,總琢磨不出什麽來,才是有些悻悻然地放下手,轉而想起別的事來。


    卻不想,就在這個時候,外頭有人輕輕敲了敲轎子,又有聲音提醒道:“姑娘,已是好了。“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敏君卻是明白,這會子已經到了辦家。


    敏君忙是重新將雙手交叉放在膝上,眼角微微下垂,盯著手上戴著的鐲子,不過半晌子,那轎子就是猛然抬高了些,而後又是穩穩噹噹地向前而行。她的心不免提了起來------方才必定是將轎子抬進蘇家了。


    這心思方動,這轎子便落了地,敏君緊緊捏著手中的帕子,身體稍稍向前傾,隻用眼角瞧瞧掃視那紅綢簾帳。


    簾帳微微動了動,便是補掀了起來,新鮮的空氣頓時湧入轎子之中,敏君猛然擰了帕子一下,就是忙坐得更加端正,目不斜視地凝視著眼前補遮蓋的紅綢。


    “請新娘子下轎。”邊上的喜娘忙是喊道,蘇瑾便伸出手將敏君領了下來,邊上的喜娘便忙是攙扶住敏君。一側又有一身喜服的童男童女手執銅鏡,跟綴在身側,另外的婆子等等滿灑花生蓮子等物,一麵口吐吉祥話兒。敏君握著蘇瑾的手,感覺到那一隻手如同自己一般,有些汗濕,又有些火熱,讓她心底都有些發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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