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麽說,但蘇嫻的神色卻是太過淡了些。敏君瞧著,心裏轉了一圈,卻又覺得有幾分隱約的念頭冒出來,也無暇多想,她便順著心意道:“這也是好事兒。姐姐倒是因禍得福了。隻怕你這裏不動,那邊姐夫就是要動一動了。”


    “妹妹真真是明白人”蘇嫻聽得一怔,看著繁君仍舊有些懵懂,便露出一絲笑意來:“我原也是壓著心氣,恨恨不已的。但看到後頭,每每我前麵沒臉兒,後頭他便是與我暗地裏服軟、幫扶,乃至於擋著遮著,我還有什麽別的想法?竟隻做一飲一啄之意了。她們如何,與我什麽相幹?我要過一輩子的,還不是自己相公?隻要他沒動旁的心思,仍是護著我的,日後我有了兒女,這番還怕什麽?我便不信,她們還能做主休了我這般的”


    這卻也是。固然,這古代的婆婆是極有地位的,能用各種手法整治兒媳婦。但這種強弱地位也不是說這兒媳婦一點反擊之力都沒有。隻要做足了規矩禮數,有著家法規矩端著,有自己相公兒女做靠山,這些婆婆又能如何?隻看現代的婆媳鬥爭,就知道有些強弱地位還是看著各自的手段的。


    蘇嫻一概的規矩應負的好,縱然吃虧,但自己妻子如此受委屈,難道這做丈夫的就是有臉麵的?且蘇嫻又是那麽個容貌性子,言談款段的,那些通房小妾如何比的?趙玉也不是那種隻能唯唯諾諾隨著母親的軟蛋,一來二去,蘇嫻的日子並不會太難過。


    敏君繁君兩人這麽想了一通,心底那些擔憂算是徹徹底底放下來了。繁君更是深深將這些記在心底——縱然趙家與自己要嫁過去的蘇家的環境不同,但有些事都是相通的。她一個待嫁的女孩兒,對於這些更是深有體味,自然更敏感些的。


    “姐姐說的,我們自然記在心底。”敏君沒繁君想得多,但待嫁的姑娘,少不得有些關注這些,自己想了想,便也放下來:“隻是瞧著姐姐仍舊有些氣盛,平素卻得壓著心頭氣,這般可不是長久之道,這沒事兒的時候還是尋一些平心靜氣的事兒做一做,不要想得太多,反倒越想越氣。”這心理疾病可就是這麽出來的,蘇嫻這樣雖然也是一條道兒,可看著她的樣子,卻不如孟氏那般堅韌,反倒有些壓得太甚自己也有些不堪重負的意思。


    “且放心,這我都是知道的。”蘇嫻看著敏君繁君兩人的少女妝容,神情舉動,恍惚間覺得自己這一個月便似一年般,熬得人發幹,明明嫁過來也就這麽短短的時日,可想著當初自己待嫁那一會兒,竟似隔山隔水一般的遠,至於先前做姑娘家那一會的日子,更是隔著遠了。由此一想,心裏頭那些酸楚,也更多了些:“你們這會子,正是待嫁的時候。每日裏除卻做那點子針線活兒,竟多多和父母說說話兒,待得嫁過來做了人家兒媳婦,就沒有現在這般舒坦了。”


    說及此處,竟頗多感慨。


    敏君與繁君兩人聽在耳中,也生出幾分欷歔來。當下,三人靜坐半晌,又慢慢地說起話來。待得說了個把時辰,瞅著時辰不早了,又是思量著蘇嫻這裏也不自由的,敏君繁君兩人便起身告辭了。


    然而,對於蘇嫻的那些話,她們兩個人卻由不得記在心底——這待嫁的一段日子,卻是要好好琢磨了。


    第三十九章妥當上


    存了這樣的心思,敏君與繁君兩人回去後,也是隨著蘇嫻所說的一般,越發得上緊了條兒,也不如先前一般的散漫。每每閑了,不是去孟氏等人的屋子裏坐坐,便是做些針線活兒,幫著坐點家事,學著一些本事。


    如此而來,這日子過得也是越發得覺得有些滋味了。且不說這些如何,隻有一日,敏君將蘇瑾送來的信箋看完,好生收拾妥當,那邊便有丫鬟道:“姑娘,奶奶立等您過去說話兒。”


    “怎麽忽而便是讓我過去?”敏君聽得一怔,自己才從孟氏那裏回來不久,怎麽這會子又有丫鬟過來請自己過去說話兒:“可是有什麽事兒?”


    “大姑娘,二姑娘來了。”站在敏君麵前的丫鬟臉上帶笑,將自己所知道的事說了一通——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璧君婉君兩人又是上門來,孟氏說了幾句家常的話,就是請敏君繁君兩人過去。


    “原是如此。你且回去,我稍稍收綴一二便會過去的。”敏君明麵上隻點了點頭,應承下來。那小丫鬟見著她這麽說了,自然笑著福了福身,低頭回了兩句話,自回去不提。


    而敏君暗地裏卻有幾分疑惑,隻暗自思量道:自打搬家到了這裏,也不曉得是不是那朱氏的意思,還是旁的什麽緣故,璧君婉君登門也不過數次,來去匆匆的,也沒說什麽閑話的意思,這會子過來,難道又有什麽事兒鬧出來?


    這麽想著,她麵上便帶出幾分來。邊上的錦鷺見著,雖然不大明白敏君想著什麽事兒,但也能猜出五六分來,隻這些話自己是不好說的,便笑著道:“姑娘可是換一身衣衫?”


    “隨你挑一身來。”敏君聽錦鷺這麽說,自然也是明白的,璧君也就罷了,那婉君卻是一雙富貴眼,若是穿戴略略差了一點,少不得要被刺兩句的——倒也不是說怕她嘴裏說的話,但能少一事是一事,平白被人刺兩句,便是後頭駁回來,可也是讓人白白過了一把嘴,何苦來著。


    被這話一挑,敏君倒是將念頭轉了回來,說來著婉君,自打前番的事兒過去後,據說越發得有些不像樣兒。璧君是早早就定下來的,雖說沒有傳過信兒來,但說不得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兒,越發得省事兒不願多說話,倒也罷了。她們姐妹如何相處,都是這麽一樁事,但若是在自己家這裏還鬧出什麽來,可著實有些讓人不舒服。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敏君也不知道自己心裏頭是什麽念頭,隻匆匆換上一身淺紅彩繡纏枝葡萄的夏布褙子,裙子倒還是原來的白綾細褶裙,頭上也插戴上一支鎏金飛燕銜珠金步搖,便是起身往孟氏那裏走去。


    孟氏那裏依舊是安安靜靜的,敏君走進院子裏,正是打量了周圍兩眼,身後的錦鷺便輕聲道:“姑娘,二姑娘過來了。”她聽得這話,便將旁的心思擱下,隻轉過身來,抬頭就看到一群丫鬟婆子擁簇著繁君款款而來。


    敏君臉上露出一些笑容,隻等著繁君走近了,略略說了兩三句話,便是與她一併往孟氏的屋子裏頭走去。在外麵台階上站著的幾個丫鬟見著敏君繁君兩人走近前來,忙就是與裏頭回了話,自己方迎上來道:“姑娘可算來了,奶奶正是念著呢。”說著話,後頭的那個丫鬟便是忙忙打起簾子來。


    敏君與繁君兩人隨便應了一兩句話,略略點個頭,就是扶著身邊緊要的大丫鬟,跨入屋子裏。這屋子裏的人都是聽到了丫鬟的通稟,自是停下話頭轉過臉看來。此時見著她們兩人款款而來,麵容舉動一如故往。


    孟氏固然是含笑點頭的,璧君卻有幾分說不出來的複雜心緒,隻瞟了婉君一眼,暗暗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婉君卻是咬了咬牙,心裏的那一點子惱怒,越發得盛了——為什麽自己鬧到如今這地步,滿府上上下下,乃至於城內的大戶人家,各個都是將自己看做笑話一般,而這兩個不如自己的賤丫頭,為何還一日比一日好起來


    而自己、而自己……


    她思量到這裏,那一股子惡氣簡直是要衝口而出了。可就在這個時候,璧君瞧著有點不對,忙就是開口道:“兩位妹妹來了,好些日子不曾見麵,瞧著倒是長高了一點呢。”


    “大姐姐好,二姐姐好。”敏君與繁君先是與孟氏行了禮,就聽到璧君的話,忙就是轉過身來笑意盈盈這道了一聲好。


    璧君自是笑著應承,婉君先前被打斷了一下,這些日子也是熬著過來的,到底還是按捺住心裏頭的那股子惡氣,隻冷哼一聲,偏過頭去不理會罷了。


    敏君見著眯了眯眼,心底有幾分嘲諷,麵上卻是淡淡的,也不理會婉君如何,隻與繁君一併坐在另一側,笑著與孟氏道:“母親,既是兩位姐姐過來,您怎麽也不早點打發人過來?我好些日子不曾與她們說說話兒呢。”


    “這人都在你麵前了,有什麽話說不得的?還是那些話不好在我麵前說的?”孟氏聽得一笑,隻端起茶吃了兩口,就是笑著道:“越發得大了,竟也有什麽不能在我麵前說的話兒了。”


    “娘……”敏君故意叫喚一聲,一雙眼睛卻是在璧君婉君身上轉了轉,看著她們神色都有幾分變化,便笑著道:“您怎麽盡是拆女兒的台角兒?”


    “好好好,不拆你的台,今兒也是有好事兒呢。”孟氏笑了笑,順著敏君的話往下走,一麵放下茶盞,一麵慢慢著道:“一來,璧君的好日子也是定了,論起來竟與繁君的隔著不遠,二來,婉君也定下人家了。這可都是好事兒,說來你們四個年歲也相近,一起出了閣,我竟覺得這屋子裏也要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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