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君聽了半日,也是懂了:“您這一日,竟是打點了這麽多的東西,一時半會兒,能不累著麽?怎麽就是這麽急了,不是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得了的麽?”


    “傻丫頭,那些都是舊日母親訂做的,多少不是最時興的花樣子。總要有一部分是新鮮的,才算合宜呀。”孟氏說及這些,臉上都是笑意:“再者,咱們家也不是缺錢的,這些都是能置辦的,何必省了這一抿子,倒是讓你在娘家麵上過不去?”


    “女兒卻是不怕的。他們娶的是人,又不是財,真箇為了這些計較的,能是什麽好人家不成?”敏君稍稍有些感嘆,隻順著話頭說了一句,就覺得自己說得有些過了,忙就是轉回來道:“自然,蘇家也不是那樣的人家。娘的心思,女兒明白的,隻是瞧著您這樣,我這心底也不好受——您要為此累病了,女兒這怎麽受得住?”


    “好好好,我知道你心疼為娘的。放心,這一抿子事也是湊巧,正正好趕在一處了。我見著既是撞在一起,便索性這一日忙過去,日後清閑些,倒是沒在意這些。日後呀,除卻你們出門那兩日,你便是要我忙著,我也忙不起來囉。”孟氏見著敏君心疼自己,為人父母的,自然隻有高興的份,當下拍了拍敏君的手,笑著道:“隻盼著你出了門子,到了婆家,一輩子順順噹噹,夫妻和睦,兒女雙全,這一點子忙碌隻當什麽,我便是再忙一倍,也是忙得心甘情願”


    “娘,女兒會好好的,您就放心吧。蘇家怎麽樣,馮姨是什麽樣的,蘇瑾又是怎麽樣的,您都是清楚的,這麽些年,就是眯著眼也能看個分明了,您還擔心什麽呢?”敏君心裏大為感動,隻微微紅了眼,一麵說著,一麵緊緊握著孟氏的手,輕聲道。


    孟氏拍了拍敏君的手,看著敏君那嬌美的臉龐,柔軟窈窕的身段,一麵打量,一麵心裏思量,半晌後,才是嘆道:“你若是都做此想,我倒是要多擔憂些——這世間,男人都是說不準的,什麽是自己能把得住的?你也想一想,便是自個這個人,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的,何況旁的人?那蘇家固然是好的,可你也不能生出這等輕慢之心,及至到了那裏,事事都是要經心,萬不能因為這麽些年的好,就以為不論怎麽著,日後都能這麽好的。這些,還得自己細細經營,方能得來的。”


    “女兒記得了。”敏君點了點頭,輕聲應道,一麵在心底,也暗暗記住:“往年也曾聽過一句話,說著女孩兒嫁人,便是投第二次的胎,萬事都是不同的。這些,女兒不敢或忘。”


    “你知道就好。”孟氏聽得點了點頭,伸出手摸了摸敏君烏黑柔順的髮絲,笑著道:“自然,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這前麵的事,誰家也沒有我們家敏君準備的好。及至過去了,你色色都是明白的,隻要持身做人,便再也沒什麽不妥當的了。”


    “嗯。”敏君點了點頭,神情也頗為鄭重。孟氏見了,便微微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再叮囑這些,反倒是提起旁的話題來:“先前讓你們做的花樣子,你琢磨著如何了?”


    “母親慣會耍弄女兒的,原是沒個大樣兒,女兒怎麽曉得如何動針線?還是和二妹妹去請教了嫂子,這才明白過來的。原是粗略比劃了一番,胡亂選了幾個花樣子,等著明日還要斟酌一番。隻怕要好幾日,才能做定花樣子呢。”敏君笑了笑,將這裏頭的事說了一通。孟氏聽得微微一笑,正是要說什麽,外頭便有丫鬟回話:“二姑娘來了。”


    聞言,孟氏隻道:“快請進來。”便將這話題暫且擱著,等著繁君照著禮數做完了,也是坐在一側的椅子上麵後,才又是提起這事兒:“我說著你們兩個丫頭倒是精細,連著這些都知道,原是請教了內行人,怪道我等了半日,竟沒個聲響兒。”


    第三十八章待嫁上


    敏君繁君聞言,都是嘻嘻而笑,一麵陪著孟氏說話,一麵說及自己對於那些花樣子的選擇——兩人各有不同,進程卻是差不多的,那大袖衫因著最是重要,便都放在後頭,隻粗略選定了喜帕、霞披、鞋子這三樣而已。


    “這也足夠了。”孟氏點了點頭,對於敏君繁君的速度還是挺滿意的:“你們兩個都是做熟了針線活兒的,素來這上麵功夫深,隻要選定了花樣子,日後做得時候必定也快。這會子在花樣子上精細些,也是好的。橫豎婚期也還有些日子,竟不必十分趕著,免得傷了眼睛。”


    敏君與繁君兩人聞言,俱是應了話,三人說談半晌子,外頭尚寧並張氏便過來問省了,當下止住話題,待得請安完了,尚禮尚德寶兒也過來了,這三個都是小孩兒,正是愛說愛笑的時節,又是童言稚語,行止可愛,當下間,這滿屋子的人或是說,或是比劃,或是笑的,一發得熱鬧起來。


    便在這個時候,這徐允謙也是回來了。


    聽到外頭的傳話,孟氏等人忙站起身來,一圈兒的人比照著自己的稱呼,與徐允謙行禮問安之後,才是各個坐定了各自的位置。孟氏說了幾句家裏的瑣事,瞧著徐允謙心不在焉,便又提起敏君繁君兩人的事兒來:“這差不離的東西都是準備妥當了,等著色色收點妥當了,這事兒也算齊全了。”


    “辛苦你了。”徐允謙也是知道的,這種婚嫁之事,也不是頭一回忙碌了,先前那徐尚寧的那一樁,還不是色色樣樣要經心,又是要打點妥當的,很是忙碌了幾日。這會子敏君繁君兩人隔著的時日也短,說不得更是要忙碌了。


    孟氏隻是笑,擺手道:“這是好事兒,喜事兒便是再忙,我這心底也是歡喜的。說來,我倒是盼著日後能快點忙起來呢——若這兩個丫頭過去,一兩個月就是有了喜信,我呀,甘願再忙幾次呢”


    “娘”


    “母親”


    敏君繁君都是忍不住叫了一聲,兩人相互對著眼,竟都有些臉紅,隻道:“您說什麽呢,我們竟是不曉得了。”


    “好好好,不說這些,待得你們曉得時候,再說再說”孟氏越發得笑得歡了,隻搖了搖頭,故意順著話頭挑出一句逗趣兒的話來。登時間,徐允謙、尚寧並張氏都是笑了出來,那尚德尚禮並寶兒都是懵懂小兒並不知事,但看著眾人都是笑了,也是嘰嘰咕咕笑開了。


    見著如此,敏君雖說心底並沒有多少害羞的情緒,也覺得連皮燙得厲害,當下間轉過頭卻又見著那寶兒正笑開了臉,隻伸出手擰了她臉頰一下,嗔道:“你這丫頭,什麽也不知道,也笑話姐姐了。平日裏待著你好,都是白好了不成?”


    “姐姐姐姐……”因著敏君並不用力,這小丫頭一絲兒也不怕,反倒是叫著歡快,雙手揮舞著要撲上來。敏君見著,也有幾分無奈,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道:“好了好了,倒是怕了你。”


    聽得這話後,眾人一發得可樂,半晌子說說笑笑,孟氏見著時辰也有些晚了,便令廚下備好飯菜,索性一家子今日聚一聚,一起兒吃飯。


    這原就是可有可無之事,眾人自然是不推辭的,隻吩咐丫鬟兩句,也就是了。一頓晚飯過後,又是吃了茶,說了半晌子家裏的瑣事之後,眾人方是散了。


    敏君扶著青雁,繁君扶著另外一個小丫鬟,順道兒一併走著,一麵說著幾句閑話,此時夕陽西下,隻餘下一抹淺淺的緋紅,映照在溪泉林木之中,平添幾分哀婉之色。繁君偶爾抬頭看見,一時由不得愣了,半晌過去,才是低聲道:“往日裏看著詩詞,說著殘照戲日,總沒什麽好詞兒,透著哀戚之色。今日看了,倒是有幾分戚戚之心了。”


    “好好的,你說著這些做什麽?沒得倒是讓人垂頭喪氣的。”敏君看著繁君若有所思的樣子,眉眼之間仿佛也蒙上了一層哀色,便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隻道:“這景色究竟也是瞧著心情的。物有所感,人有所思,這後頭一樁才是頂重要的。你瞧著這夕日顏色可不是極美的?就這麽一個也便足夠了。我倒覺得這夕日與朝陽,原是差不離的呢,都是那樣的顏色,那樣的雲彩。”


    “姐姐說的倒也是。凡事兒不能想著多了,感時花濺淚,那花兒何曾濺淚來著?原是人心想著的,這方瞧著是了。”繁君笑了笑,也隨著敏君的話說了兩句,但眉眼之中的那點子愁緒,卻是不曾減去:“我也是一時感懷罷了。到底,這前途如何,誰能說得準?便是蘇姐姐,還不是有幾分……”說到這裏,她便停頓下來,畢竟蘇嫻的事,不好在外頭說的。


    敏君看著她神色之間頗有幾分物傷其類的哀戚,便也沉默下來,好半晌才是勸道:“總不至於那樣的。蘇姐姐這麽個人,你是明白的,那趙家自然也會瞧得分明,我們過兩日將手頭的花樣子做得妥當,便去趙家一趟,也是拜訪世交的意思,你瞧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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