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君見著擺了擺手,笑道:“這禮兒也不在這上麵,你們是母親身邊得力的老人,哪裏用得著這般。隻先吃一盞茶歇歇,趁著這會子,我也好問幾個事兒。”


    那婆子聞言,又謙讓了一會,方是坐下來,也不多吃茶,隻用茶水碰碰唇,倒是將十分的精力放在敏君所說的話上麵。敏君見著這般,待得問完了話,便使了個眼色與錦鷺,讓她等一會賞賜點什麽東西與她們。錦鷺對此也是心裏神會,自是點了點頭,回頭便去辦差了。


    敏君稍稍鬆了一口氣,思量著這婆子所言,倒也不算十分艱難的,便轉過頭看向青鸞:“好生收綴一番,等一會兒與我細細說了,這番過來,可要有點大活兒要做的。”


    “姑娘,奶奶送來的都是一色上等的綢緞。除卻兩匹品紅的,一匹海棠紅的,另外的都是大紅的,這裏頭俱是撚了金絲,看著十分出色,想著是近來最是出名的雲羅坊出的新鮮料子。至於絲線,原是比我們素日用的都要好,顏色也全,足足上百個呢。裏頭還有幾色鮮亮的金絲線,我瞧著竟都是極鮮亮的。”青鸞早就是將這幾樣東西分了分,都是心底有數的,現在正是在看花樣子:“隻是這花樣子都是紙上畫的,好些都是整身的,又有些散的,隻怕先頭這個就要費不少神的。”


    “這半晌的功夫不到,你倒是門兒清了。”敏君聞言笑了笑,隻讓她將花樣子取來:“先前這婆子說得你也聽見了,這起頭啊,俱是呀定了花樣子才行。那些都是平素用的多的花樣,咱們不必十分照著來,但也要差不離才行。這兩日,先是將這個弄好了,旁的日後再細細琢磨,卻也不遲。”


    “姑娘說的也是。”青鸞點了點頭,先是將那一疊的花樣兒送到敏君的手邊,再回過頭來將這布料絲線等物都一一收綴妥當,放入箱子裏頭鎖好,再轉過頭來與敏君笑著道:“姑娘,奴婢瞧著,這些比蘇姑娘那邊的還好些呢。特別是那大紅生金的那幾匹,便是不繡什麽花紋,做成的衣衫也是極漂亮的。”


    “照著道理說,應當還有被褥帳子的。這布料,好似少了些。”敏君聽得先是點頭,後頭忽而一想,便有幾分遲疑:“聽著也有幾分不相宜的。”


    “許是奶奶想著姑娘先做了衣衫,旁的放在後頭。”青鸞想了想,又覺得這話說的有些不對,便又道:“不過,奴婢想著,奶奶更有可能是沒得了好料子吧。這些東西,都是上上等的,一時半會兒,也難說立時有的。”


    “這卻也是。”敏君想了想,也是點頭,她抬頭看著錦鷺也是打起簾子回來了,便笑著道:“且不理會這些,咱們呀,先看看這些花樣子,從裏頭擇出好的來,先描出與母親看了。若是妥當了,那時候再說旁的。”


    錦鷺青鸞笑著應了,一人拿起幾頁花樣子的紙,一麵看著,一麵歪著頭想著,偶爾說兩句。或是說鸞鳳必是要的,且要醒目,除卻金色,還要添一點寶藍翡翠之類的顏色。或是添兩句鸞鳳與牡丹頗為合宜,可是百合、石榴、如意、雲紋等也是不能缺少的。或是提及燕子、水紋、蓮花、鴛鴦,竹子做角兒,或是說著並蒂蓮該是fèng在鞋麵上,湊上鴛鴦戲水一套兒。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敏君一麵聽著,一麵思量,偶爾描畫幾筆,卻又覺得她們所說的太過繁雜。可若是盡數刪去,又是沒了好寓意,竟有些單薄。思來想去,一時倒也有些踟躕。卻正在此時,外頭又有丫鬟回話道:“二姑娘來了。”


    敏君聞言便讓錦鷺青鸞兩個收起花樣子,又道:“快快請進來。”說話間,那簾子一掀,繁君便是唇角帶笑,提裙跨入屋子裏。她略微掃了一眼,便知道敏君也正是在看花樣子,當下就露齒一笑,道:“大姐姐,你也是看著花樣子?”


    “正是呢。”敏君聽得她這麽說,就知道她估計也是有些拿不準主意,便一麵讓座,一麵令人端來香茶細點:“二妹妹也是為著這個來的?可也是聽著這些小蹄子的話,說這個要,那個也要惹得心裏拿不住?”


    “姑娘又是混著說話兒,奴婢們也是想著您這喜服好看,方說的。若是旁人,再也不會多說一個字的。”這繁君才是坐下來笑了笑,端起茶來喝,另外一邊的青鸞便忍不住先開口說了兩句。


    繁君聽了,由不得一笑,敏君卻是故作惱了,隻抬起眼皮子瞟了她一眼,就露出一絲笑意來:“這話若是錦鷺說得,還有幾分能信。若是你說的……”她抿了抿唇角,便意味深長的嘆了一聲,端起茶盞來輕輕啜飲一口。


    “好了,我的好姐姐,莫要再逗笑了。”繁君看著青鸞努著嘴卻又說不出辯駁的話,心裏也是一陣好笑,隻搖了搖頭將話題重頭轉了過來:“我覺得,這花樣子有些太過多了,卻不見整件的衣衫,竟還是到嫂子那裏問一問。聽說她那一身,也是自己細細fèng製的。當初我們見著,也是極漂亮的。”


    第三十六章針線中


    聽得此言,敏君自是點頭,略作收綴之後,又是吩咐了丫鬟婆子幾句,就是扶著青鸞的手,與繁君相攜行至尚寧的院子裏。才是到了院中,她們就是看到婆子攙著張氏迎麵走來:“兩位妹妹今兒倒是得空,過來我這裏坐坐。”


    “嫂嫂何須如此客氣,可仔細身子為上。”敏君與繁君見著她特特相迎,忙就是快步向前,一麵說著話,一麵打量著張氏,見著她神情溫和,眉宇舒展,臉色也是紅潤得緊,方鬆了一口氣。


    張氏笑了笑,也不在意,隻讓一側讓:“成天沒日的在屋子裏,也是胸悶,竟出來走動走動的好。這不,方要起身,就是聽到你們來了,索性就出門子,這頭一樁還不是為著迎你們的,倒是要透透氣的意思。”


    “既是如此,我們便陪嫂子走動走動。今兒天色也好,風也不大,正是合宜嫂子行動呢。”敏君聞言也是點了點頭,與繁君兩人伸出扶住張氏,隻一麵笑著說話,一麵陪著她在院子裏頭走了一圈,方回到屋子裏頭,各自落座。


    張氏走了一圈,也是有了身孕的人,加之今日雖說日色為雲朵所遮掩,冷暖相宜,可到底是多日不曾多動彈,風也不大的,額間便略略冒出一層細汗來,臉頰也是越發得紅潤起來。邊上的丫鬟綠桂見著,忙就是用熱水絞了幹淨的巾帕,細細地與張氏擦拭一番,又是端上紅豆棗兒湯與她吃。


    敏君繁君兩人在一側看著,見著這丫鬟手腳輕快,行事利索,便由不得笑道:“嫂嫂這丫鬟倒是慡利細心的,也是難得的。”


    “何嚐不是。”張氏微微一笑,隻招了招手,讓那綠桂站到身側,道:“這是我心愛的,喚作綠桂,平日裏行事言談無不是妥當的,又是極細心的,我若哪一日少了她,就是吃飯也吃不香,睡覺也睡不著的。”


    “原瞧著就是不錯的。”繁君打量了兩眼,看著這綠桂眉眼溫順,身量苗條,一頭青絲隻用一支碧簪挽住,身著竹綠繡花羅衫、秋香色綢裙,極是清素溫雅的,由不得點了點頭,嘆道:“現在仔細看看,尋常人家的姑娘也比不得呢。”


    “姑娘謬讚,奴婢也就是尋常的丫頭罷了,隻是得了少奶奶抬舉,自然也是要盡心竭力相報,原是當不得這番話的。”那綠桂極是清楚明白的一個人,見著繁君有心抬舉如此,忙就是上前來一禮,隻低頭推辭道。


    敏君聽了由不得一笑,道:“這般靈巧,如何當不得?若非你是嫂子心愛的,我都有心要討要你呢。這般性情言談可是難得的,比我那屋子裏的強了好多呢。”


    “又是混說著打趣呢。”張氏擺了擺手,將手中的蓋碗放下來,隻與綠桂一個眼色,讓她退下去,自己則笑眯眯著道:“她這麽個性子的,雖說好,卻是悶了些,隻是與我投合罷了。”說完這話,她便忙勸茶:“說了半日閑話,倒是忘了讓你們快嚐一嚐這新鮮的茶葉——這是我母親那日來看我,特特送過來與我嚐鮮的,據說也是難得的上等銀針。因著大妹妹的話,我也很不敢多吃,今日便借花獻佛了。”


    敏君繁君聞言,端起手側丫鬟送上來的香茶,用茶盞蓋子輕輕撇去浮沫,低頭啜飲一口,果真是清香四溢,輕浮無比,當即便贊道:“真真是好茶,隻怕難得很。”


    張氏聽聞此言,自是高興的:“你們若是喜歡,我便送你們一些。橫豎我這裏一時半會兒也用不著這麽多的。”敏君繁君兩人立時謝了。三人又是說了半晌子的閑話,繁君才是提起這喜服一事來:“母親一番叮囑,我們姐妹自是不敢絲毫怠慢過去的,將那花樣子看了半日,又是聽了一通的七嘴八舌的,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便想問一問嫂子,當初是如何做了那喜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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