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君在一側與尚寧、張氏說了兩三句溫寒的話,便自尋了椅子坐下來。見著這寶兒如此,便笑著道:“真真是愛撒嬌的小丫頭,見著誰都是抹了蜜糖似的叫喚兒。先前還賴著我說這說那的,這會子見了娘,便是將我給跑到腦後了。”


    “又是渾說你妹子。你小時候,可還比不得她的性子呢。”孟氏嗔怪了一句,瞧著人已是來齊了,便笑著讓人開飯。張穎玉見著,忙就是站起身來,幫著小丫頭端菜按箸,預備著布菜。這原是做媳婦兒小輩該做的,敏君繁君與張氏點了點頭,便是紛紛落座,而珍君雖然有些好奇,可也知道有些話不能多問的,便多看了張氏幾眼,就乖乖地坐下來。至於孟氏並尚寧,瞧著張氏行止有度,心裏也是滿意的。


    這每個人地心境都是不差,加之食不言寢不語這一句古話,這一頓飯,倒是吃得十分安生。待得漱口整頓之後,眾人再陪著孟氏說了半晌子的話,孟氏就是將他們打發出去了:“好生歇著去吧,眼下晝長夜短的,正合該收綴一番午睡的。”


    因著已是答應了珍君等會再與她說笑話的事兒,敏君便多留了一會,瞅著聽故事的小丫頭睡了去,這才起身離去。孟氏對此倒也沒說什麽,到底是姑娘家,閑散些許時辰也是不打緊的。


    敏君回去後,倒也沒什麽事兒,隻是與錦鷺青鸞並小丫頭們說說笑笑半晌,就是覺得眼皮子有些倦怠。錦鷺原是極會看人眼色的,見著她如此,便抿著唇微微一笑,道:“姑娘可是倦了?眼下天兒瞧著也是晃眼,竟還是躺著眯一眯眼。這兩人總算沒什麽事兒,正合該眯一眯眼,養養神呢。”


    左右無事,敏君自然沒有別話,隻囑咐她們幾句,讓她們也歇一歇,便自回到內室,換了一件淡綠細葉竹紋細紗長褙子,安安穩穩地躺下來合眼睡了去。這一睡,便是小半個時辰,還是聽著外頭似乎有些聲響,她方懵懵懂懂著揉了揉眼,伸了個懶腰,倦倦著道:“錦鷺,外頭說著什麽呢?”


    這一句話,雖說抬高了聲量,卻是透著些許倦怠,懶懶的讓人聽著有些散漫的感覺。外頭的聲響便稍稍靜了靜,半晌後,青鸞便是打起簾子走進來,悄聲道:“姑娘,大少奶奶來了呢。說是送點小東西與姑娘耍著玩的。”


    “噢?”敏君想起孟氏所說的話,便將被褥推開,一麵起身讓青鸞幫著換了衣衫,一麵淡淡著道:“這新嫂子倒是真真是有心的,這番規矩禮數兒若能一直保持著,日後想來家裏必定安生得很。”


    “誰說不是呢。昨兒折騰了一日,今兒又是奉茶,又是布菜立規矩的,就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也想著與姑娘們送東西來的。”青鸞說及這些,倒對這新進門的大少奶奶十分讚嘆,一麵手腳利索地與敏君換上淡黃色彩繡玉堂富貴花紋衫裙,一麵挑了幾樣精緻的首飾與敏君戴,嘴裏還不住著道:“可見精幹著呢。奶奶真真是選了個好人家的好姑娘呢。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性情,說不的也是百裏挑一的呢。”


    “就你話兒多。就這手忙腳亂的時候,也還沒治兒的嚼舌。”敏君伸手從青鸞手中挑了一支精緻的鎏金嵌紅寶石蝶戀花的釵子,又選了兩樣小金珠攢花簪,隨手插戴妥當,便站起身來:“得了,都是自家人,倒也很不必刻意打扮。這般也是盡夠了的。”


    “瞧姑娘說的,但凡女子,這行頭上要是壓不住,怎麽還有說話的底氣兒?且又是頭一回麵對麵說話兒的,若是這會子還想著省事兒,就是新少奶奶瞧著,也覺得您不算尊重的。”青鸞原是有些猶豫選什麽的,見著敏君隻挑了兩樣簡單的,忙就是撲上來,將那蝶戀花的金釵取下來,換了一支赤金的銜著一串自小而大水珠狀紅寶石的鳳釵,又擇了一支赤金五彩壓鬢蝴蝶釵,再戴上差不多的赤金打造的耳墜項鍊手鐲,方是鬆了一口氣。


    敏君頗有些哭笑不得,卻也沒有太牴觸,隻搖了搖頭,便是道:“好好好,都隨了你。這番可是妥當了?那我們便過去吧。這小半會兒的功夫過去也就過去了,再折騰可就有些不妥當了。哪裏有讓新嫂子在那裏等著的道理。”


    青鸞從上而下細細查看了一會,見著無甚不妥當的地方,便笑著點頭,隻扶著敏君小步往外頭走去。敏君也沒多想她內裏的心思,順著她的意思小步行走至外頭,才是低頭從打起的簾帳處跨過,微微抬起頭來,就瞧見那邊正是轉過頭看向這裏的張穎玉。她滿臉春風,笑意盈盈,待得敏君走上前來站住,便笑著先問了好,然後才是道:“今兒真真對不住,我行事太急躁了,沒得打攪大妹妹午睡了。”


    “原這會子也該是起身了的。嫂嫂快請坐下來說話兒。錦鷺,你們怎麽連茶點兒都沒端上來?可是往日裏我太過縱了你們,越發得沒規矩。”敏君先是笑著應承兩句,瞧著這裏香茶細點一概都無,便眉頭一皺,轉過頭嗔怪起錦鷺等丫鬟啦。


    張穎玉見著她如此,便忙笑著開解道:“妹妹不要怪她們,原是我說的,隻在這裏稍稍坐一會,還得去與二妹妹三妹妹並兩個弟弟見禮兒的,竟不能多呆,推了那些茶點兒的。”


    “這是嫂子好性兒,但規矩上卻是不能的。沒的說讓你幹坐在這裏的道理,這不說做半晌子的,哪怕就是過來一趟,怎麽著也得倒一盞茶潤潤口的。這麽個天兒,你好不容易過來一趟的……”敏君這話說完,那邊錦鷺等人已是送了茶點過來。她見著如此,便點了點頭,又是說了兩句,才在張穎玉的勸說下沒再嗔怪這幾個丫鬟的行事做派。


    第二十七章陪嫁上


    而後,兩人說了半晌子的話,雖說沒有一見如故,十分投契,但也算是有來有往,並沒有冷場。到底,說的東西都是隨常女兒家喜好的,什麽新奇的衣料,新出的花色,上等的寶石,精細的做工之類的。或是點評兩句古董,笑著搭兩句現在的流言八卦,乃至於有些常見得典故之類的。五花八門,不一而足。


    這一番話說得不算長,左右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但話題著實繁複了些。不但敏君在心底暗暗稱奇,頗為好奇這位新進門的嫂子見識頗廣,凡事都有點自己的見解,就是那張穎玉,聽得這敏君上從典故詩文,中及衣衫首飾,下到流言八卦,都是能說上幾分,且雖然沒到一言中的那地步,可也算是件件樣樣都能拿得起放得下,都能說上兩三句自己的話,也著實覺得這徐家的大姑娘不是簡單的。


    而再思及先前曾是見過的徐家二姑娘,自己的另一個小姑子,這張穎玉的戒心更是提高了不少——這兩個徐家的姑娘都不是等閑之輩,那自己的婆母能是簡單的?沒有狀元師傅就沒有狀元徒弟,姑娘家的教養看得就是當家主母的能耐,姑娘有能耐,這當家主母必定也是一等一的好手才是。


    存了這番心思,這張穎玉越發得謹小細微,說起話來滴溜溜的如同珍珠一般,混不著手的。敏君隨口探問了兩句,都是不軟不硬滴水不露地將話題轉了過來。這起頭,敏君還是沒什麽在意,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她自然也有些發覺,當下也將這些話題稍稍收斂,盡說些世情人情之類的長篇大論的話兒了。


    這些雖說不容易的罪人,可兩人一個是新嫁娘,一個是未出閣的姑娘,還是青春少艾的好年華,自然對這些也沒有太多的稀罕。說不得三兩句,便也漸漸沒有說的興致。張穎玉藉口還要與繁君等人送東西,吃了兩口茶,就是放下贈禮,起身告辭:“時辰已是有些遲了,還有幾位妹妹弟弟的,竟不能多留了。”


    見著如此,敏君也不好多留,說了兩句場麵上留人的話,便笑著將張穎玉送至門外,見著人遠遠走了,方重頭轉過身往屋子裏走去。一側錦鷺瞧著敏君神情之中略有些深思的味道,便笑著道:“姑娘,瞧著這位少奶奶,竟也是機敏知文的,說得好些話都文縐縐的,我們聽了也有些混混沌沌的不明白呢。”


    “這自然是她的好處,原也不是等閑之輩呢。”敏君笑了笑,隨口說出兩句不算特別搭得上的話,便停下步子,皺眉道:“對了,先前說話的時候我倒沒注意,她可是說過屋子裏丫鬟婆子的事兒?”


    錦鷺聽得稍稍一怔,低頭思量半晌,便是道:“似乎並無提及的地方,就是稍稍講了點大公子奶娘路氏的事兒,旁的都是沒有提一個字兒的。”說到這裏,她倒是有些稀奇,看著敏君稍稍有些變化的神色,道:“姑娘,這有什麽打緊的地方嗎?”


    “沒事兒,原是我想得多了。這些大哥屋子裏的事,我理會那麽多做什麽。”敏君重頭抬起步子,一麵往前走,一麵笑著道:“都是娘招惹的,沒事兒提這些事兒,倒是讓我有些多想了。也不知道先前有沒有露出一點什麽來,沒得讓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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