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倒與我那繼母有幾分相同。”江頤聽得敏君這麽一番話,倒是略略吃驚,當初自己那繼母也是這麽說的——隻不過那時候她還心有芥蒂,並不十分聽得入耳,此時見敏君也是說得八九不離十,便有幾分怔忪:“我當初還想著,她雖說明麵上待我不錯,可暗地裏全是想著挾製我呢……隻是,你也這麽說,這些年也這麽過來了,倒是我想得有些不妥當。”


    敏君笑了笑,沒在這上麵說什麽,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她不過是個外人,又與江頤不甚相識,也從未見過她的繼母,當下也就順著話頭道:“這話我倒是不好說,隻是有心無心,有情無情,瞞得過去一兩日,一兩月,總瞞不過三五年的,相處久了,經心一些總是能瞧出是好是壞的。”


    “嗯。”江頤點了點頭,也是覺得這話說得不錯,她當即便笑了笑,應承道:“她也算待我不差了,便是有了兒女,我的東西也都是一絲兒不比以前差,且又教了我許多東西——想來親娘也不過如此罷了。”


    敏君聽得嘴角微微一抽,若這江頤真是那位顧紫瓊的親生女兒,那可不映襯這一句話的。那位姑娘便活似從瓊瑤劇裏頭的女主角,想的是真愛,扮的是柔弱,搶的是人夫,做的是小妾,什麽親生女兒,那比起偉大的真愛,可就是一粒芝麻與大冬瓜——能算的上什麽東西啊


    心裏囧囧有神地念了一圈,敏君便忙將話頭轉到別的地方去了:“那她教你了什麽?針線活計?管家理事?往來打點?若真是這些,我倒想不著你做這些的模樣兒……你呀,在我眼裏還是當初那個紅衣紅裙,手持馬鞭的姑娘呢”


    “早就不曾如此了。這幾年,也就是一兩個月方能在自家那邊上個馬,射個箭,旁的什麽也做不得。她總是與我說,姑娘大了,要學針線,要學管家,要學往來應酬——這幾年比我以前十來年都累呢。”江頤說及這些,眼底稍稍露出幾分柔軟,連帶著笑容也有些漾出來:“我起頭卻是不聽這些的,還是她一麵抹淚,一麵與我說話,又是請了旁的婆子,又是帶我去宴席上麵走動,漸漸地我也算明白了她的苦心——姑娘家,這馬上功夫,刀槍弓箭是次要的,若是不能做女紅,管家事,日後誰個願意娶來做內宅裏頭的嫡妻正室?”


    敏君聽得稍稍一怔,看著江頤說及這些的時候,眉眼之間雖說有些黯然與惋惜,可也沒有太多的無奈與挫敗,當下心裏一轉,便笑著道:“瞧著你這般神色,倒也沒太多的不願,這般也好,免得心裏頭不舒服。”


    江頤笑著應了,兩人又是說了一番話,倒是頗為投契,待得最後江頤起身告辭的時候,兩人便已是說定了日後多多聯繫,也是做個閨中好友的意思。


    這事兒一完,敏君也是覺得舒了一口氣,隻是在稍稍想了想江頤與顧紫瓊之間可能的關係,半晌後也就擱下了,就是邊上的錦鷺悄悄著道:“姑娘,江家姑娘怎麽與顧姨娘的容貌頗有五六分的相似?以往倒是瞧著不分明。”


    她也就是隨口編了幾句話:“這容貌張開了,自是不同。至於容貌相似,天下之大無奇不由,誰能說得準是個什麽緣故?這也是歷來都有的事兒,沒甚關係的人偏生長得相似也有的。不過,那顧姨娘著實名聲不好,你可不要在江姑娘麵前露出什麽神色,麵對她知道了,臉上下不來。”


    “瞧姑娘說的,我也就是稍稍有些詫異罷了。若是露出一分半毫,自個心裏頭也過不去。好好的清清白白的姑娘,怎麽能扯到那人身上?不是敗壞人家名聲麽。自是不會露出分毫的。”錦鷺笑著應承,一麵又是笑著道:“說著容貌相似,其實大抵都是粉麵桃腮,肌膚晶瑩,就算不是真的十分相似,也會覺得眼熟。”


    “你自是個聰明人,不用這我多說什麽。”敏君揉了揉眉頭,想著明日還要到主宅那裏一趟,便揉了揉眉頭,先是令錦鷺將手邊的匣子收好:“這匣子是江姑娘送來的,裏頭的東西編個冊子給我,日後還要比照著這個送一份回去呢。還有,明日卻是要往那邊府裏去一趟,你也選幾樣新奇的東西並兩位姐姐喜歡的吃食,明兒好一併帶過去。”


    錦鷺忙是應了,一麵收綴,一麵抬頭與敏君道:“對了,姑娘,在您與江姑娘說話的時候,奶奶使了人過來,說過兩日張家夫人便是要過來了,可是要好生打點衣衫的。”


    “真真是都湊在一起兒了。”敏君聽得一愣,眉頭微微皺了皺,就是嘆了一口氣:“你瞧著什麽首飾妥當,便選一份好的。至於衣衫,顏色淡些就好,不用濃妝艷抹的,那也是大哥的嶽家,雖說要鄭重,倒也不要弄得太過鄭重其事,反倒顯得自個氣弱。”


    錦鷺點了點頭,自是捧著匣子往裏頭走去,邊上的青鸞見著,忙上前來伺候,敏君歪在那裏想了半晌子後,也覺得頗有幾分沒意思,當下便起身揉了揉脖頸腰肢,與青鸞道:“在屋子裏悶了大半日,竟是去院子裏走動走動,也是透透氣兒。”


    青鸞自是應承,因著是在自家院子裏,倒也沒有叫多少丫鬟婆子,隻是招了個小丫鬟跟綴在後頭,一行三人慢慢地往院子裏走去。此時已近春末,各處花朵比之先前少了許多,但綠葉繁枝反倒是更盛。偶爾春風拂過,便是有一陣陣青糙伴著泥頭的新鮮氣味撲麵而來,青澀的枝葉氣息也是隨處可見,敏君瞅著滿目青翠,隻覺得心底那有些煩躁的心緒也漸漸平復下來。


    漫步於青石板上,偶爾分花拂柳,撥開眼前的枝葉,便是有一幅全然與先前不同的景色,敏君興致一起,倒是越發得往深處走去,這半日竟是將大半的院子都繞了一圈。青鸞與小丫鬟蓮兒扶著敏君走了半日,雖說嘴上沒說什麽,但臉上也漸漸露出幾分疲倦來。敏君瞧著,雖說還有幾分興致勃勃,但也不好再晃下去,當下便伸了伸腰肢,笑著道:“走了這半日,也是累了,這兒離著二妹妹屋子近,索性去她那裏坐一坐,歇一陣子再回咱們屋子去。”


    青鸞與蓮兒自是應了的,三人轉過頭往東邊的小路走去,轉了一個彎,再邁過一座橋,便是到了繁君的院子裏。繁君這邊的丫鬟也是不少,見著敏君遠遠走了過來,自是有人上前來奉承,又有人轉回去與繁君說。不多時,繁君也是打起簾子走了出來,與敏君笑著道:“怎麽今日的空過來了?”


    “逛了一圈兒的園子,著實有些累,瞧著離你這兒近,便過來討杯水喝。”敏君笑著回了,看著繁君眉眼之間頗有幾分倦怠,便拉著她的手往屋子裏走去,一麵又道:“你這幾日瞧著都有些倦,可是什麽地方不舒服?”


    “我沒事兒。”繁君笑著搖了搖頭,與敏君走入屋子裏,分別坐下,一麵令丫鬟送來香茶細點,一麵笑著道:“隻不過這兩日想著要做些針線活兒,也是做得有些入迷,不捨得擱下,便有些帶出來了。”


    “什麽好東西,累得你這般。”敏君搖了搖頭,看著繁君雖說眉眼之間頗有幾分倦怠,但目光愉悅之中頗有幾分欣喜安詳,便也知道不是什麽大事,便隨口相問:“針線活兒什麽時候不能做,非得熬成這麽個模樣。娘雖說沒有開口說什麽,但我能看出來的,她自是也能看出來的,待得她開口,可就不是一會子的事,說不得你好些日子不能沾針撚線了呢。”


    “不過我的傻想頭罷了。”繁君臉頰微微一紅,一麵將臉往一側偏去,一麵低聲道:“據說過兩日張夫人便是要過來,說不得我們做妹妹的要給些針線活兒與未來的嫂子……”


    “原是如此。”敏君聽得稍稍一愣,而後便有些忍不住吃吃笑了:“這雖說也是個禮兒,可也不消如此,萬一未來的嫂子瞅著你的針線活兒比她好個千倍百倍,心裏生惱,那可怎麽辦?”


    “這總不至於吧。”繁君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她隻不過念著哥哥尚寧要大婚了,自己做妹子的可不能丟了他的臉,必定要選極好的針線活計出來送過去,一來表示自己鄭重,特特將頂好的東西選出來送去,二來也是顯示自家的底氣,哥哥雖說是個庶出的,可也是不能讓人看低的。這般才是將往日自己做的那些針線活兒都擱在一邊,重頭花費心思好生做繡活兒:“我想著,往日做的不過遊戲之作,頂不得真的。或是圖案不合,或是樣式舊了些,或是絲線顏色瞧著略有些暗淡,方想著做好的送過去。”說及這裏,她話裏雖說沒有明白說清楚,但心底卻有幾分呢擔心。


    “縱使如此,也不能累著自個身子。”敏君看著她如此在意,便收整的笑容,拿話細細地勸:“這針線活兒,一時半晌做不出來的,你好歹在往日做的裏頭挑兩樣出來,再與新作的好的湊在一起。一來,也是不要累壞了身子,讓人擔心。二來,這有個比較,送過去,對方也能瞧出幾分,自是能明白你鄭重的意思,也不會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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