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理會。”敏君揉了揉眉頭,臉上還是一片輕鬆的神色:“我們原就走得不快,她若是能回過神來多想一想,自然會趕著過來一併回去。若是不能,也省了路上並肩走的尷尬。她既是沒腦子非得插手人家母子之間的事,又對自己堂哥的婚事指手畫腳,也不是個有腦子的,多說兩句,少說兩句,隻怕也是記恨我,何必這會子多做殷勤?她必也不稀罕的。”


    錦鷺聽得敏君這麽說,心底也有些明白過來,她再往後頭看了一眼,見著隱隱有腳步聲傳來,再看看近在眼前的院子,微微一笑,道:“蘇姑娘也是有心人呢。這不早不晚,正正好趕上來了。”


    側過臉往後看了一眼,敏君步子再稍稍緩了些,雖說臉上沒有露出什麽神色變化,但心底卻略略舒服了些——到底省了些事,免得馮氏問起來,自己臉上略有些難堪。說來著蘇芸也是壓得住心氣,曉得道理的,方這般趕過來,怎麽就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並不該管這一樁事?


    且不說旁的,那段菱珍就算真的嫁了進來,照著蘇瑾的說法,蘇瑜是不喜歡她的,頗為討厭她的心計。而馮氏也是一般對著她無甚好感,雖說有個蘇曜,似是與段菱珍一家頗有幾分往來,但這種內宅事能管著多少?又是公公媳婦的關係,越發得不會多說一句話,且又是現在這個地步,隻怕也沒心思為兒子取這麽個兒媳婦的。這會子娘家有事沒什麽權勢了,如此論說起來,段菱珍嫁進來,會有什麽好日子?


    敏君怎麽想也是不明白,或許,還是段菱珍她們執念如此吧。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要段菱珍嫁一個普通人家,無權無勢無財的,她的心氣受不住,方拚命要嫁入蘇家。


    她這麵琢磨著,那邊蘇芸已是收斂好了神色,臉上依舊是一片清淺柔和的笑容,走過來與敏君微微一笑,便轉過臉去,先抬步踏入屋子裏。敏君看著她這般,唇角微微一抿,也沒說什麽,依舊是笑意盈盈地跟著走進屋子裏。


    “你們兩個丫頭,可算是回來了。若再是不過來,我可得使人過去叫了。”馮氏笑著放下茶盞,打量了敏君蘇芸兩眼,就是令丫鬟重頭與兩人端兩盞香茶來,一麵又道:“可巧,這兒又有幾樣新鮮的糕點,你們嚐一嚐味道,可是如意。”


    “馮姨選的,自是精細好吃的。”敏君笑意盈盈,連聲應承,瞅著那蘇芸默不作聲,便隨口尋出一個話題來:“不過呀,我在馮姨這裏吃過頂好吃的,還是那桂花糕,香馥可口,細密柔滑,甜而不膩,與別家的迥然不同。就是我家去後令廚下做,也不得這兒的一半好。”


    “就你這丫頭,最是挑剔,可這嘴兒卻是甜似蜜。可巧,這新送來的糕點裏頭就是有那桂花糕,你若喜歡,等會吃一些後,我令他們多做一些,與你帶回去。”馮氏聽得這話,當即也有幾分歡喜,隻笑著探身點了點敏君的額頭,就是大方地應承重頭多做一些,與她帶回去吃。


    “這卻不好。”敏君眨了眨右眼,故意埋怨道:“馮姨可是猜著我的心思,方拿著這話堵我的嘴?新鮮糕點雖好,可授人以魚不若授人以漁,要是能順帶有張方子的話……”


    “小貪吃鬼便宜了你去。”馮姨被敏君這般逗趣惹得笑出聲來,又點了點她的額頭,就是應承道:“你盡管吃,這方子啊,我使人備下,等會連同糕點一併讓你帶過去,這般可好?”


    “多謝馮姨成全。”敏君歡快地應了下來,一臉璨然的笑容,看得馮氏心底也生出幾分高興,當即說出來的話越發得瑣碎而又家常,言辭之中透著熱切親昵。兩人說說笑笑,那邊的蘇芸抿著唇沒有多說,偶爾插一句,也是冷冰冷的短促兩三個字,敏君與馮氏見著,越發不將她放在眼底,隻偶爾帶及罷了。


    蘇芸坐在那裏半日,見著兩人越說越契合,也越說越將她擱在一邊不理會,原本就有幾分惱怒的她臉色越發得難看,隻是想著自己那兩個堂哥眼下的地位,連著自己父親也有幾分服軟,咬了咬牙,隻得硬生生壓下來。可她本就是女子之中頂尖兒的,平素與人說談,多是與她搭話說笑乃至於逢迎的,不曾受過多少氣,這會子碰到礁石,也不願再呆在這裏,隻冷著臉插話道:“伯母,我忽而記起來還有一件事兒要去做,竟不好再逗留,過兩日再過來可好?”


    “你既是有事,就回去吧。自家人也不講究什麽,隻是日後出門可不要如此。”馮氏笑眯眯地用帕子擦了擦嘴,並不在意,隻隨便拿話壓了壓,就是放那蘇芸離去:“到底,我這裏還好說,旁人見著了,多少有些不合適。”


    “嗯。”蘇芸的目光閃了閃,應了一聲後,便沉著臉站起身,沒有多說什麽就起身離去。馮氏見著,也沒說話,隻讓個丫鬟送一送,自己則是按著敏君的手,笑著道:“我們說到哪裏了?對了,說到你家那一株月季花兒。”


    “是說到這裏,那一株月季生得極好,竟是比在大宅那裏的時候還要好,我們都詫異著呢。本來還想著,這一株花兒若是移過來,說不得這一年花兒就是要少一些——到底不是有一句話兒,人離鄉賤,這花兒糙兒的多少也有點影響的。誰想著,那一株竟是越發得精神了。下次我過來,帶一枝與馮姨瞧一瞧,可是新嫩得很呢,香味兒也極好。”敏君笑著應著話,一麵站起身目送那蘇芸離去,方重頭坐下來。


    馮氏見著蘇芸一時離去,便收回手將案幾上的茶盞端起來,漫不經心地吃了兩口,垂眼淡淡著道:“有些人就是不省事兒。你也不必理會,隻當沒見著就是了。與這些人講究禮數規矩,倒是讓他們小覷了去。”


    “馮姨說的也是。”敏君笑了笑,知道孟氏說的是蘇芸,卻也有些不滿自己的舉動,更有幾分探問的意思,她略略沉吟,便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隻是規矩禮數錯不得,倒不是說所有人都是該尊敬的,但就算有些人不值當,也不能學著對方一般沒規矩呀。這就好比,有一隻狗跑過來咬了人一口,這人怎麽著也不能撲過去咬狗兒一口。這麵上的總要守著,心地怎麽想,自個怎麽做,那是另外的說法。”


    第十七章難堪中


    “這話說得糙了些,可理兒上倒是不糙的。”馮氏原也是有禮數規矩的人,否則當著蘇芸的麵,也不會就是冷著她而已。可是這情麵上是如此,心底到底有些惱意的——那蘇芸千不該萬不該對自己長子蘇瑜的婚事指手畫腳,這上麵她算什麽東西?兼著蘇瑜那裏前些日子也有些動搖,馮氏越發得將那蘇芸恨得咬牙切齒。也是這般緣故,她自己因著長輩身份不能多說多做,隻冷著那蘇芸,可心底還是盼著敏君能說兩三句話,將那蘇芸噎住的。


    但現在聽得敏君這麽一說哦,馮氏倒是覺得有些好笑,這話說的,竟是將那蘇芸當做狗兒貓兒一般,雖說沒有明說,但這琢磨一下,誰不會多想一想。馮氏也是如此,當即臉上便露出幾分笑容,連帶著話也多了三分柔和:“隻是這話,你與我,與你親娘說倒也罷了,可不好與旁人說的。”


    “是。”敏君不說旁的話,幹幹脆脆應了一聲,並不在這會子還拿著腔調架子說話。先前那一番話,不過是看著馮氏極厭憎蘇芸,特特尋出來的一通話,可平日裏說話卻不能也學著這樣打趣。


    馮氏見著她這般慡脆,並無耍花腔兒,當即也是點頭笑道:“你素來是個聰敏的,我也放心。說來,瞧著你這麽個模樣,我倒是有些遺憾——若是也能得一個女兒在身邊養著,那該多好?這兒子雖說是撐著家的棟樑,可平日裏哪裏有女兒貼心?竟還是你母親有福氣,兒女雙全,又都是聰明孝順的,真真是什麽都齊全了。”


    這話敏君早些時候聽過數次,自然曉得如何應承,隻三兩句話,就是讓馮氏笑得滿臉歡喜,兩人接著親親熱熱地說起話來。卻不想,正在這個時候,外頭忽而有丫鬟回話道:“奶奶,姨娘來了。”


    今日怎麽事情這麽多,這些不相幹的讓人厭憎特別是讓馮氏厭憎的人一茬接一茬地過來……敏君沉默地瞅了馮氏一眼,見著她原本用帕子掩著笑的麵容猛然一沉,目光已是森然起來,她這心裏頭越發得有些淚奔的衝動——丫的,好不容易挖空了心思找各種話題湊趣,使得這馮氏重頭露出笑臉來,這顧紫瓊一來,前麵的工夫全都白瞎了


    可是心裏頭這麽想著,敏君麵上卻不好顯露一絲一毫,也不起身,也不作色——雖說自己算得外客,見著主人家的哪怕是妾室,小輩客氣些,摸不準底細的也會稍稍站起身來意思意思,但是這不起身也不算的什麽。特別是這顧紫瓊,自己明擺著知道她的身份,又是站在馮氏這一邊的,自然不能有一絲客氣與那顧紫瓊的。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錦堂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織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織錦並收藏錦堂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