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連頭帶尾這麽些年,雖說不是什麽人什麽事都見過的,但也是經歷得多了,一個姑娘家的性情舉止自然是一看一個準的。您這麽一過去,請那位徐家姑娘出來說兩句話,這該是怎麽樣的,也就一清二楚了。”那葉嬤嬤原是這韓氏身邊得用的老嬤嬤,說話自然也是體貼入心,三兩句話就是投合了韓氏的心意。她點了點頭,籌劃一番,第二日便是早早去了徐家相看。


    孟氏早就候著了,她這些日子打探了不少人家,不說什麽事什麽人都知道,但這燕京城內合適的公子哥兒,卻是打聽了個十之八九,加之先前那一樁事兒,自然知道這程英風是什麽人。此時見著這韓氏有心過來相看,略略遲疑之後,仍舊沒有將這個事兒說與璧君聽,隻想著事兒若是能成,到時候再與璧君細說也不遲,若是不成,也是省了那璧君鬱鬱寡歡,平白受氣。


    而待得這韓氏登門入室之後,孟氏與她說了幾句話,卻是覺得這韓氏卻不同與自己娘家的堂嫂子,竟是十二分的有心的:“璧君姑娘的事兒,我也清楚。倒也不瞞你,那孟家大房的長房媳婦,正是我的姐姐,對這事兒也是有些別的想頭。但我那英風孩兒卻隻覺得與璧君姑娘有緣,看重得不得了,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也想著自個孩兒稱心如意,一輩子過得順當的。由此,今日方巴巴地過來,想著能見一見大姑娘。”


    “照規矩,這事我也原不當多說的。隻是你這般直言不諱,我也索性拋了那些小心思,說話與你說——這些婚姻事兒,原不與璧君那丫頭相幹的,我那大嫂子千叮囑萬囑咐的,若事兒不成,這些瑣事兒萬不能與璧君知道。因此,我雖說打探了不少人家,但實際來說,璧君原是一個也沒聽過的。自然,貴家也是一樣。”孟氏略略遲疑,便將事兒說出來:“我雖滿城挑著人家,但一個也是因著那一樁亂事,另一個卻是想著我那侄女兒的言談針線容貌性格,著實想要為她挑個合適的,一輩子過得順當。”


    “這原是人之常情。”韓氏聽得這些話,也是點頭道:“哪個人家不想結門好親事,自家的姑娘一輩子過得和和美美的?就是我這個想要娶媳婦的,也是生怕自個挑來挑去,挑了個攪家精,鬧得一家不安生。”


    “這卻是。”孟氏品度著這韓氏頗有誠心,稍稍一想之後,也是點頭應許了她的意思,喚了丫鬟過來道:“將大姑娘請過來,說著正是有客在,她前兒的茶湯極好,我這兒說了嘴,竟不得不請她過來一趟。”


    “是,奶奶。”那丫鬟應了一聲,便下去做事兒。不多久,外頭就是傳來璧君的聲音。孟氏忙就令人將她請進來,一麵又是與正巴巴盯著簾子的韓氏道:“我這侄女兒極重規矩,等閑是不愛說話的,還請你但當一二。”


    “姑娘家,要那麽多嘴多舌作甚麽?”韓氏笑著回話,眼角卻還是盯著那簾帳,眼瞅著那大紅灑花帳微微一掀,一個豐美柔婉的姑娘,頭戴金鳳玉簪,身著玉色小衫,水綠長裙,正是款款行來。那眉眼、那款段,真真是讓人愛的不行。她瞧著歡喜,臉上由不得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來。


    孟氏打量著如此,臉上的笑意也不由得濃了起來,當即便讓璧君坐下來,又是笑著讓她烹茶,一番說談舉動,竟是原本有五六分心動的韓氏打定了主意——這徐家的大姑娘璧君真真是無處不好,竟是一等一的好人才,這樣的姑娘,若是放了手與旁人得了,那才是一輩子的不舒坦呢。


    想想那孟家的孟湛,雖說自個打心底不願意承認,但那麽個家世,人品容貌也是不差,比起自個的孩子,多半的姑娘或許更喜歡那樣的呢。到底,這身家背景深厚,幾輩子的沉積,傳下來的東西可不止一點半滴的。韓氏在心裏拿定了主意,又是笑著與璧君說了好半日的話,方略略含糊說出了自個的心意——人家姑娘還不知道這一樁事兒呢,總不能半句話也不說,就自個做定了事兒吧。


    孟氏對此,自然是了如指掌,與韓氏再說了三兩句場麵上的客套話兒,放在璧君疑惑的眼神之中,將韓氏送出了屋子。而待得她回來,立時就是與璧君一麵笑談,一麵探問她的心思。


    璧君原也不是那般蠢鈍的,前頭後頭想了想,臉頰便是一片通紅,連著說出來的話都是有些結巴起來。好在主要的意思說的也分明——隻要父母覺得不錯,名聲兒不差,肯上進知禮數的,那就是最妥當不過了。


    “那可真真是太好這程英風,可正是你的意思呢。”孟氏聞言大笑,忙就是取來筆墨,寫了一封信箋,令自家的婆子小廝送到江南那裏與璧君的父母細細琢磨:這般樣樣都齊全,又是有心的,可是不常見了的。今兒若是沒了這個,日後可說不準能尋得這樣的。


    過了個把月,秦氏信箋到了+——她不日便是要到燕京來,來商量女兒的婚事兒。


    第三章流轉上


    “這麽說,大伯母真箇要過來了?”敏君眉梢微揚,臉上也露出淺淺的笑意來:“若這樁婚事成了,那可真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一線紅繩係終生了。”


    “姐姐這話卻錯了。”一側的繁君見著孟氏敏君等人都是臉上含笑,便特特湊趣,笑著辯駁道:“這可不是月老紅繩牽就的姻緣,原是倚欄杆時忽飛仙,落紅墜入碧綠叢。”


    她隨口胡謅了兩句話,意為璧君當日原是墜欄杆遇程英風的事兒。敏君與孟氏俱是曉得這個的,聽得這話,當下由不得一笑,相視點頭贊道:“這話說得不錯。”三人說說笑笑,心裏都是有些歡喜。那璧君與先前全然不同,甚是得她們的喜歡,也是由此,她們對於今天這一番結果,也是頗為高興的。


    “娘,那程家的事兒可都打聽過了?真是那麽個好人家,沒什麽旁的忙著的地方吧?”敏君高興了一通後,稍稍遲疑了一會,仍舊是輕聲問道:“他們,可也知道那一樁事的?”


    “自是明白的。”孟氏眉梢眼角都是一片笑意,見著敏君仍是皺著眉頭,略一思索,便道:“那程家我先前便是聽過的,而後也是細細打聽過,家世不高,但也足夠匹配徐家了。且那程英風人品才幹都是有的,容貌也算過得去,年歲不大,大小也是個六品官兒了。又是靠著軍功起家的,日後前途也不差。家裏頭人口簡單,隻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樁樁樣樣都是妥當的。”


    敏君與繁君聽得這個,都是露出笑容來。三人又是說談一番,方各自散了去。而後十餘日後,那秦氏扶船北上,與孟氏一番說談之後,便是做主敲定了這一樁婚事。


    再過了三個多月,璧君也是過了文訂,那秦氏滿臉都是笑容,歡喜得整日都是樂嗬嗬的。又是想著自己女兒的婚事都是在孟氏的一力應承下,方得了個不錯的結果,也是越發得將孟氏當做自個親姐妹一般,竟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連日都是讚嘆不絕。隻是隨著秦氏而來的婉君,瞧著那程家門第不高,那程英風卻是極不錯的俊朗少年,想著自己這一番事仍沒個準數,前途如何,竟是一片渺茫,由此,她倒是越發的看重那程英風,心裏酸楚是怎麽也說不盡的。


    對此,敏君繁君原就與她關係平平,璧君遠著孟氏秦氏素來瞧著不上眼,加之婉君素來掩飾的能耐也高,一個人都沒發覺這婉君瞅著那程英風的目光裏頭的異樣,隻歡歡喜喜度日。獨獨一個璧君,總覺得那婉君看著自己的目光透著些怪異。隻是思來想去,她也琢磨不出什麽事來,便當是相處得時日短了,這姐妹情分也淡薄了不少而已。


    若是當初的那個璧君,少不更事,哪怕發覺了這一點,也不會願意屈尊彌補。但現在的璧君,也是經歷過與她來說頗重的事情的,見著自幼一併長大的姐妹婉君如此,倒是越發得有心,今日過去說談,明日前來送花,不過一兩日就是與婉君玩耍一番,有心彌補這些日子以來相處日子少了而致的情分淡薄。


    隻不過婉君心思漸漸大了,見著這璧君如此,先前還有些憤憤然,自覺她是炫耀自個的好婚事,但到了後頭,竟生出一番念頭來——莫不是這璧君的事兒並未與那程家說過,她此番如此,原是為了討好自己以堵住自己的嘴。


    這等心念一起,婉君自小壓抑的那一股子怨恨,也是稍稍露了一點半分,平素說談之中比之往日放肆了許多。敏君與繁君兩人年齡相仿,相處得多了,暗地裏自是皺眉不已。


    “姐姐,這二姐姐是怎麽回事?瞧著往日還是隻是些許刁蠻罷了,我隻當是大伯母那裏受了氣,暗地裏悶著悶著有些受不住,由此一日離了大伯母,方有些放肆。可現在看看,竟原就是那麽個人,不是與我們一道兒的。”一日敏君繁君兩人從婉君的屋子裏出來,繁君想著今日出的那些子事,臉色有些陰沉,說出來的話也少了往日的委婉,卻是直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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