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我我心裏頭總還有些不舒服的。”孟氏想著先前的嚴峰,現在的孟湛,其實細細分說起來,倒也算是合適的。偏生出了那樣的事兒,竟讓這事兒都是有些過不去。雖說嚴峰之事她已是與璧君婉轉說了一通,暫且將事情含糊住了,但若是總尋不出好人家,她心裏也過不去。


    到底,若是世家大族願意了,璧君的事兒倒也不算什麽。若是個暴發的人家,不論學文還是習武的,先前瞅著人家門第應了,後頭高升了,還指不定如何呢。也是如此,孟氏總還盼著能尋個好人家,有根底的,旁的也就求那男子有些才幹能撐得起家業,究竟是清貧還是富貴,那倒是其次的。


    誰想的,這一前一後碰了兩次壁,饒是孟氏素來能沉得住氣的,也是覺得有些徵兆了。


    因著如此,她仔細想了一想,卻是嘆道:“我思來想去,竟還是去寺院裏頭拜拜佛祖菩薩,托賴個好運道,價格璧君丫頭的事兒說一說。到底,女孩兒的光陰經不起磋磨的。”


    “奶奶待大姑娘的心思真真是比得上嫡親的親娘了。”青蓮見著孟氏如此說來,也是笑著奉承:“就是尋常的母親,能做的也就是這麽多了。”


    “渾說什麽。”孟氏聽得點了點青蓮的額頭,暫且將這件窩心事擱到一邊,隨口道:“敏君繁君那兩個丫頭近來越發得懶了,現在想來又是在睡覺呢。整日閑著也不是個常事兒,竟也讓她們過去禮佛,拜拜觀音,念念佛經,也是她們的好處。你使兩個丫鬟過去說一聲,日子麽,就定在明日吧。”


    “可要與大姑娘說一聲?”雖說在府裏頭本房的敏君也是稱之為大姑娘的,但這會子青蓮問的自然是璧君:“到底是為著大姑娘的事兒去的,她若是不過去,倒是有些捨本逐末了。”


    “就你的事兒多。”孟氏聽得她這麽說,隻搖了搖頭,道:“也罷了,本來璧君前兒在去了寺院,這般又過去,也有些太過了些,並不算好的。可畢竟敏君繁君兩個也去了,若是不與她說一聲,也不妥當。你再使個人過去說一聲,旁的也不必說,隻略略提一提,也就是了。”


    這話一說,青蓮也是心知肚明,知道這璧君姑娘素來是個極愛禮佛的,必定是要跟著孟氏一併到內室說話的。那孟氏有些話便不好出口。不過,事到臨頭總有法子的,因此,她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麽。


    孟氏微微頷首,就是將這些事兒全都擱到一邊,反而細細地提了提家裏近來的事兒,末了,卻是想起一樣事兒,便轉會到屋子裏頭,與青蓮道:“說來兩個丫頭都是訂了婚事的,雖說還要隔著三五年方成親兒,可該是預備的東西、丫鬟、婆子等等都得一一準備妥當了。那東西什麽的且不提,到底是要慢慢籌劃的,但丫鬟婆子之類的,卻是要好生籌劃一番。到底,這臨了頭指派的,與伺候了三五年的情分自然不同。二來,也能慢慢地挑出些不好的,細細擇些出挑兒的過去——這姑娘出嫁之後,那些陪房、丫鬟、婆子都是高升了一層的,若不是個好的,不但姑娘沒臉,且內裏也不好管束,反倒是被她們挾製了去。這卻不行,怎麽的也得選上等的過去,免得日後鬧騰。”


    “奶奶說的是。大姑娘二姑娘雖說都是有心思有手腕的能耐人,並不怕什麽。可這家宅裏頭能燒一事是一事兒,若下麵陪嫁的人行事周正,樣樣都有分寸,兩位姑娘自然也是有臉,連著婆家的人見了,少不得也更敬重些。這原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的事兒。下麵得力,主子姑娘也是有臉的。”青蓮也是忙忙點頭應了,隻是說完這個,她略略遲疑了半晌,方道:“隻是,幾位姑娘身邊的丫鬟也是打小伺候的,雖說年歲略大了些,但忠心情分上頭,仍是大些的得力。奶奶若是要重頭提拔,越過了她們,隻怕姑娘一時半會兒不順手。”


    “這有什麽,那兩丫頭身邊現下的大丫鬟也不過兩三個得力的,並不算什麽,當陪嫁丫鬟過去,在那邊配個人,自然越發得能紮根兒做事。這些,也不必細說,隻讓她們好生伺候姑娘,點撥點撥那些小丫頭,我再在外頭尋幾個年歲小的跟綴補上去,不過幾年的功夫,便能瞅出好賴來。到時候,該是打發的打發,該是提拔的提拔,橫豎到時候多占個名額就是。”孟氏對此卻是沒有太多的反應,隻細細思量半晌,便道:“過兩日打發人去尋人牙子來,好生挑兩三個好的。再者,讓那兩個丫頭身邊的丫鬟都在我麵前過一圈,我也仔細看一看。”


    青蓮一一應了,主僕兩人又是說了半日的話。外頭便是有丫鬟回話,隻道三個姑娘都是知道了,明日必定早起等話。孟氏聽得點了點頭,也讓青蓮好生預備妥當。這事也就這麽定了下來。


    且不提這一日又是怎麽渾渾就過去了的。單單隻說第二日,孟氏方才起身,妝容整肅妥當,又是與徐允謙說了一會子話,幫著伺候他起身去衙門了,就聽到外頭璧君敏君繁君三個姑娘來了。


    “這會子也是漸漸霜重露寒了,趕緊讓她們進來。可不要被風吹著了。”聽得三人都是起身來了,孟氏少不得令人將她們請進來,自己則理了理略略有些垂下來的髮髻。


    三人進了屋子,就是上前來行禮道福,待得孟氏將她們扶起來,便笑眯眯的上去,或是笑著打趣,或是抿著嘴笑,或是溫言細語的,竟似三隻百靈鳥兒,滴溜溜說個不住,隻讓人看著越發的喜歡。


    “好了,你們三個丫頭越發得會說話,若我再不開口止住話頭,隻怕這一日也不夠你們說道的呢。趕緊整頓整頓,該是起身到大願寺。原是與主持方丈說定了的,可不能遲了的。”


    第一章鸞盟下


    璧君三人聽得這話,自是笑著應了。孟氏與她們一併上了車馬,一路緩緩行來,多有說笑,不知不覺間,便是到了大願寺。因著來得早,昨兒又早早打發了人過去吩咐了的。這寺院裏數個知客僧忙就是迎了上來,阿彌陀佛一聲,就是與孟氏說起話來。


    “且去大雄寶殿點一炷香,拜過佛祖菩薩,再去與主持方丈說一說佛偈。”孟氏聽得這知客僧數句話,問的極為婉轉,隻略略沉吟半晌,就是道:“主持方丈圓慧大師素來極敬佛祖菩薩,想來也是願意略略候一晌的。”


    這般一說,知客僧自是點頭稱是。四個人上香拜佛之後,又是在佛前許了心願,舍了銀錢與和尚念經,這廂正是預備到方丈的精舍裏頭說談。那邊忽而走來一行人。孟氏抬頭一看,心裏邊有六七分不自在:那並不是旁人,正是那孟湛之母韓氏。她身邊也是跟隨著三兩個姑娘,正是說笑著款款行來。


    待得她抬頭看到了孟氏,由不得臉色微微一變,在尷尬侷促之餘,更略有幾分不愉:“瑛娘也在這裏呢?這會子倒是真真湊巧了。”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更添了三分冷淡。


    聽得這話,孟氏眉梢微微一挑,唇角便有些冷意:“正是呢,這些日子我過的總是不大順,想著能到寺院裏拜拜菩薩,也是去去晦氣的意思。倒沒想到,竟再這裏與堂嫂您碰著了。這般說來,我竟是不該過來呢。”


    “這話說的怪沒意思的。”韓氏見著孟氏說談之間一絲兒客氣也沒有,倒是與自己所想的特特過來碰麵討巧,以成全了那事的想法不同,當下由不得生出幾分訕訕來:“難道這寺院裏頭遇見了,竟也是不好的?”


    “這卻不是。”孟氏抿著嘴笑了笑,一雙眼睛在韓氏身後的幾個姑娘身上一掠而過,心裏卻有些得意——韓氏身邊的幾個姑娘,容貌舉止都是平平,並不見多少風流氣度,比之敏君她們三個,簡直是一把掃帚上的毛刺兒,透著粗糙:“隻是我的淺見,依著我想,哪怕佛祖菩薩也想著每日兒禮佛的人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太多麽,自然忙的慌,太少呢,又是閑著慌。你我都是領著一行人過來的,各個所求不同,饒是佛祖千般心也要忙著呢。如此,倒不如你今日,我明日的隔開來,各有各的好處。”


    這話說的原是歪理,但孟氏這麽款款道來,卻又透著三分俏皮。韓氏聽得心裏頭生惱,卻又說不得什麽。畢竟,自己先前已經是莽撞行事,方才又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存心看低了人,這會孟氏說話堵了回來,她雖然惱怒,卻也說不得什麽去。到了最後,竟隻能僵著嘴道:“妹妹說的是,倒是我沒想到這一遭。”


    韓氏素日裏雖說不算聰敏會算計,但照著老例規矩行事,一輩子也沒有多少著惱的時候。偏生遇到素來不往來的已是出嫁的孟家堂妹孟氏,不順心的事兒是一樣連著一樣,事事都是過得不順當。由此,她雖說一抬頭就是瞧見了那邊俏生生站著的三個姑娘都是極好的,但心裏有了成見,竟是怎麽瞅也是瞅著不順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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