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妹妹也是喜歡這文家的姑娘?”蘇嫻見著這繁君雖說抿著唇,但眼底卻泛著一層光彩,便知道繁君極是喜歡那文慧珠。她心底由不得生出幾分膈應,好半天才是輕聲問道。


    繁君看著蘇嫻微微蹙眉,仿佛想著什麽事兒一般,隻當她一時想了什麽不好的事兒,便也不欲與她多說這些閑話,而是順著她素日所喜的一些話題,隨意將話題挑開。蘇嫻聽了這些,倒是鬆泛了些,兩人說說談談,不知不覺間,外頭忽而傳來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


    兩人頓時停下話題,站起身走到那簾子處,打起簾子往外頭看了看,就是瞧見一些夫人正是滿臉焦急地從外頭趕進來。她們或是臉色驚慌,或是驚怒交加,或是麵沉似水,隻少有一兩個神情略略舒緩的。雖說神色不同,但等看到了自個女兒的時候,卻都是更放鬆了些,一時間喚名聲,詢問聲,囑咐聲,叮嚀聲,不絕於耳。


    繁君與蘇嫻見著這樣的場景,由不得有些皺眉——燕王府的僕婦是如何傳話的?竟折騰得這一幹貴婦般的夫人各個神情異樣?這般想著,她們對視一眼,蘇嫻方開口要說些什麽,繁君已是看到孟氏與趙氏兩人急匆匆地趕過來,臉色蒼白,神情焦急,便忙忙伸出手拉了蘇嫻一把,與她一併上前來。


    “敏兒呢?”孟氏打量了繁君蘇嫻一眼,看著她們衣衫神情並無異樣,心裏頭便鬆了一口氣。但饒是如此,她也想先看看據說被嚇著了的女兒,旁的什麽,這會子她已是沒心思計較了。


    繁君看著孟氏如此,心裏頭微微一酸,麵上卻是沒有一絲兒顯露出來,隻伸出手扶著孟氏往裏頭走去,一麵又道:“母親不必擔心,姐姐正在裏頭睡著呢。您過去瞧一瞧,便知道了。”她短短說了兩句話,旁的什麽話也不提一下。旁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孟氏,雖說平日裏是個事必躬親又細心謹慎的人,但若是急了,就是實話在她眼裏也不過是個謊話,非但不能起作用,反倒讓她心裏越發的焦躁。由此,她方隻趕著讓孟氏到裏頭去眼見為實,旁的什麽,都不說了。


    趙氏瞧著這樣,雖說略有幾分不解,但裏頭的情勢卻還能看個分明,知道這敏君是沒什麽大礙了,便打量了女兒蘇嫻幾眼,問了兩聲可受了驚嚇傷著哪裏的話。蘇嫻隻笑著說沒事兒,她方鬆了一口氣,轉過頭詢問起前因來:“那打發過來的婆子說得含含糊糊的,我與你孟姨聽得不分明,也不曉得是什麽緣故,真真是急得慌腳貓兒一般。這會子看著,敏丫頭也是無礙的,這究竟是個怎麽回事兒?”


    蘇嫻將這裏頭的事一一說了個分明,末了,少不得添上兩句話:“女兒也是想不通,那駱姑娘怎麽忽而做出這般事兒來這光天化日之下,人人都是瞅著的時候,竟這般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生生要敏君破了相受了傷不可。她們互不相識,頭一次見麵,怎生有這般的怨仇?”


    聽的蘇嫻這麽說,趙氏略略一想,隻轉過頭看了看周圍那些夫人姑娘的神情,登時冷哼一聲,拉著蘇嫻到了裏頭來說話:“傻丫頭瞧著那些個趕過來的夫人,原來多半是氣勢洶洶,後頭卻又是變了個神色,想來也是懼怕那什麽駱姑娘的身家背景,縱然氣惱也隻壓著。可那邊站著的那個淺綠衫子白羅裙的姑娘並另外兩三個姑娘及其親娘,卻還是遮掩不住的惱怒。可見是不怕那駱家的。敏丫頭不過是替了旁人受氣罷了淺綠衫子那姑娘的形容氣度,與她本就有幾分相似的。你們又是新來的,原就是要與個下馬威,添了這一層,那駱家的姑娘又是個素日蠻橫慣了的人,隻覺得萬事萬人都得順著她的心的,一個不順,便聲氣惱。和著這兩樣,她方一時昏了頭,做下那等事兒來。”


    “既是如此,那這事兒可怎麽了結?莫不是要敏君受了驚嚇吃了虧,還得受委屈不成?若真是如此,那駱家也著實無理。就這樣的人家,必不長久。”蘇嫻聽得趙氏這話,如何還不明白這裏頭的意思,臉上由不得露出憤然的神色,最後甚至還添了兩句平日裏絕對不會出口的惡言。


    趙氏見著她如此,略一深思,便搖了搖頭道:“你也不必十分擔心這個。我雖不曉得往日那駱家如何行事,但今日這般著實過分不說,還是燕王府這個地麵兒上頭的。隻這兩樣,不說旁人,就是燕王妃徐娘娘,也必定要壓住場麵,主持公道的。我卻不信,難道燕王一個皇子龍孫,尊貴之極的人物,還會怕了那駱家不成?這些場麵上的事兒,瞧著不過小事,卻是最能顯出情勢強弱的。不說燕王會不會在意,就是他不在意,難道那駱家真的敢就壓在燕王的上頭?”


    “母親這麽說,女兒可就放心多了。”蘇嫻聽得這話,點了點頭,自與趙氏兩人一併到了裏頭,與孟氏母女三人說了一陣子話,瞧著敏君並無大礙,便與燕王妃徐氏並其女兒朱智頤朱智昭告辭而去。徐氏並無旁的話,隻是拍了拍敏君的手,溫聲和藹著道:“且放心養著,這件事我必定與你主張。”


    敏君低聲應了,一幹人等也各自散去,這一樁事兒也算完了。誰知道及至晚間,蘇瑾曉得這事兒後,忙就是趕過來,敏君自是一番撫慰,隻言道無礙,並無什麽驚嚇之類的,他卻仍舊惱怒不已:“那駱家的女兒是金貴的,難道你便不是?哪個人家的女兒不是嬌養出來的?自小錦衣玉食的多了,竟不見這般風雷之性的惡女”他口中這麽說著,心裏頭卻是暗暗憋住了一口氣。駱家在他看來,並不是多麽能稱王稱霸,肆無忌憚的人家,不過與自家差不多罷了。旁人不願得罪,自己卻是不怕的。縱然這些都不論,若是為著對方權勢而連著為自己的敏君出頭都不敢,還稱什麽堂堂男子大丈夫?


    當即,他心下已定,麵色倒是好了一點。


    敏君見著他這般神色變化,卻有些緊張起來,忙便拉著他的手,輕聲道:“這事兒你可不要混在裏頭了。隻怕不是尋常的小事,說不得要鬧出什麽大*瀾來呢。”


    “縱然是天大的波瀾,我也得與你出頭,萬沒有讓你平白無故受外人氣的道理。”聽得敏君這麽說,蘇瑾卻是渾然不在意,臉上略略露出幾分森然來:“我讀書習武,做官打仗,還不是為著你與母親,為著我所在意之人過得好?你受了氣,我自然得與你出氣。”


    這一番話說來,蘇瑾是斬釘截鐵,敏君卻是聽得癡了,半晌之後,方微微紅著臉偏過頭去:“嗯。”


    第五十七章風雨中


    隻是她口中應著話,心裏頭卻是有些亂糟糟的說不清是什麽滋味來,仿佛是有些欣喜,又仿佛有些羞惱,仿佛有些退縮地避開這些話,又仿佛有些不顧一切的宣洩出情緒。隻停頓了半日,敏君也沒有接下去再說任何一句話。


    倒是蘇瑾這會子回過神來,對先前敏君所說的牽涉甚大有些反應過來,輕聲道:“你記著這個便好。對了,先前那所說的鬧出大*瀾來,又是從哪兒想來的?”他對於這個話題倒是頗有幾分躍躍欲試,在他看來,這件事雖然與他來說十分重要,但究其根底,敏君到底隻受了驚嚇,而駱芝仙卻是破了相受了傷,這般一來,竟也不能在這事上鬧大。不然,反倒是於敏君的名聲有礙。他為著這一個緣故,多有些無可奈何的忿然,然此時聽了敏君的話,卻又是生出另外一番心思來:“可是牽涉了什麽大魚?若是這般,卻也是借力使力的好法子。”


    “混說什麽”敏君微微色變,狠狠瞪了那蘇瑾一眼,見著他仍舊不將這個放在心上,才是有些無奈著道:“你素日便是個有心的,怎麽就沒想著這駱家是什麽樣的人家,家風如何,站在哪一邊兒的?”


    “駱家出於糙莽,才幹平平,卻是一個字難得的——忠。否則,軍功不顯,才幹不彰的,上皇也不會特特賜了個忠侯。而後,忠侯駱家與各家軒貴人家結親,更在前些年又將家中嫡女送進宮去,當了今上的妃子。這會子也是繁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好時日。這樣的人家,自然是看著今上如何,他們便是如何的。至於家風,能鬧出個駱芝仙這般的人物,還用得著說什麽家風?”蘇瑾嘴角微微一翹,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眼底卻是有一絲流光閃過。他對於某些陳年舊事,知道的比敏君多得多,自然曉得前些年忠侯挑選人家攀親,都是擇取了什麽樣的人家,最後又是鬧到什麽地步——無不是那等世代的文臣世家,或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靠著當初的上皇的封賜,他們擇取人家是挑著來的受了挫的大家女子,但入門後,那些大家女子卻是與駱家隔閡頗深,又是行事不慣的,一來二去的,各個的夫妻情分都是極差,落到後頭,竟不是結親,反倒是越發得結怨了。


    隻是越是如此,那駱家越是緊緊靠著帝王,萬事都是以一個忠字為標準,自家不靠著那些姻親的援手,也是越發得興旺。這般一來,他們一幹人等便越發得待人不屑一顧,不說作踐兩個字,卻也是將那些嫁進來的正房嫡妻撇到腦後,一絲兒情麵都不理會。知道了這些,又想一想敏君所說的幾句話,蘇瑾也是回過味來,當即便道:“你是想著駱家世代以忠心著稱,若是這事情鬧僵了,他們會對燕王不利?若是從這般說起來,我卻是不信,燕王如何,那也是龍子皇孫,駱家為臣,如何敢在這些上頭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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