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笑了笑,也是說了兩句場麵話,一行人就是踏過一處月亮門,再向前走了百來米青石板路,繞過一處假山石,就是瞧見一處連著迴廊並亭子的三層閣樓。


    這閣樓,一頭靠著小小的土山,倚著蒼鬆翠柏,另一頭卻是臨著一片幽靜的小湖泊,湖水清澈,上麵還有幾許枯荷殘葉,隱隱約約,仿佛遠處來有些泠泠的水聲傳來。這裏蒼山翠濃,碧水寒青,水光連天,相互映襯,倒是越發籠罩出一片煙凝翠濃的景致。


    “題名涵翠,倒是真真應了這綠意盎然。清麗非常的景致。”敏君與繁君對視一眼後,繁君卻是先開了口,她靜靜凝視著這一片籠罩著青煙綠雲的景致,臉上露出讚賞的神色,一雙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直盯著那一片湖泊。


    邊上的丫鬟已經是完事了,又是臨近園子,便也沒說什麽。隻是敏君笑著點了點頭,正是要應和一句。忽而身後傳來一句話:“這名字可真真不錯?你們可不是哄著我的?”


    這話說得十分突兀,繁君原就是在敏君的示意下,不得已尋出個話題來說兩句話,以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再沒想到竟還有這麽一句話出來。隻是她也算是頗有幾分沉穩的了,雖然心中吃驚,但麵上卻是一絲兒也不顯,反倒是自然而然與幾個丫鬟一般轉身看去。


    在她的麵前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十來歲的小姑娘,穿著青綢夾襖,綠緞綿裙,雖說容貌也隻是清秀有餘,但在肌骨瑩潤的應承下,生生多了三分清雅。何況,她此時眉眼彎彎,朱唇含笑,氣質也是極好的,不過一個小姑娘,卻也越發顯得雍然大氣來。而另一個,卻是三四十許的中年男子,腰圓背厚,麵闊口方,更兼濃眉深眼,直鼻權腮,穿著玄色蟒袍,氣度逼人,竟是非同一般。


    敏君微微抿了抿唇角,心裏隱隱有些猜測,當即忙就是扯了孟氏的衣角一下。隻是看著那些丫鬟垂頭低臉行了禮,口中稱為王爺,郡君,她心下越發憋得慌。自然,她也是有了一點準備的,雖然心中如此,但麵上卻是一絲兒也不曾亂,隻忙隨著孟氏,與繁君一道行了禮,束手而立,垂眼低頭地妝著尋常的姑娘。


    “不必多禮了。”那朱棣倒也沒有太多注意這些個人,在他看來,這幾個人與尋常的婦人小姑娘沒什麽差別。因此,他虛虛一扶,也不等眾人站起身,就是轉過頭與身側的小姑娘道:“既是你母妃宴請女眷,父王也要避開兩步。你的事,就挪到晚上再說。”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箇聽到了,她就是盯著繁君看了半日,口中哼哼兩句而已,倒像是將那件什麽事拋開了一般。朱棣見著如此,倒是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訓斥兩句,就是預備轉身離開。


    誰想,就在這時候,偏生裏頭的燕王妃等人聽見了外頭的婆子回話,竟也趕著過來行禮請安。朱棣見著如此,略略皺了皺眉,又是說了兩句話。那燕王妃見著孟氏等人在此,便在朱棣說話之餘,略略與孟氏講了幾句話。


    這一講一說,那燕王朱棣便是知道眼前的幾個女眷,不是別的,正是那徐允謙的家眷。他當即由不得挑了挑眉,訝然道:“竟是徐允謙徐大人的家眷,先前倒是失禮了。”


    孟氏忙就是往邊上一躲,再就是蹲下身來行了個大禮,口中道:“我家官人承蒙王爺看重,原是上下相得,主副相投,小婦人卻不敢受這般話。若有什麽不合禮數之處,還請王爺贖罪。”


    雖然這麽說,但朱棣對那徐允謙倒是印象深刻,此時見著徐家家眷,也就比別的女眷更為周全一分。當即,他便停下步子,說了幾句稱讚的話。


    敏君在一側聽著,見者都是些細微處頗可玩味的,再聽著那豪慡之中不乏探尋,隨意間暗藏精細的一連串話兒。原本隻是嘴角略略有些抽搐的她,連著嘴角都不由得微微有些顫動起來。


    這還沒起頭呢,就是這麽從頭到底地探問,偏生又是極為簡略與自然,倒真真不愧是一代文成武功都極高的明成祖。雖說眼下多還是隱忍為主,但也是漸漸有了自己的籌謀了。徐允謙若是細細說來,不過是個尋常的米糧專家而已。他也是一絲兒也沒有放過,竟是籠絡得很。


    雖然像是這麽想著的,但真當敏君直麵這燕王朱棣時,她卻是在寥寥幾句話裏經受了頗為嚴重的驚嚇。


    “你就是徐家三房的長女,喚名敏君的那個?”朱棣開頭就是指破了敏君的名字身份,這原也沒什麽。可是,在敏君點頭應是之後,他偏生又添了兩句話上去:“難怪徐家的次子每每提起你,若是細細說來,你們倒也十分相合。”


    這話一說,敏君哢噠了半日,方轉過頭去看向孟氏:什麽每每提起,什麽十分相合。這都還是浮雲呢,況且,這些事情,燕王朱棣這麽個人,怎麽會關注?難道說,他現在真的就是坐不住了?預備開始一一攬權?


    心裏頭想著事情,她說的話也多了些隨意,隻低聲應了一句後,緩了緩,便又道:“您的話,敏君駑鈍,聽得有些不分明,竟也不大懂。請您莫要怪罪。”


    第二十一章雙姝上


    那朱棣從未見著有什麽女子敢如此直言相對,當下也有些稀罕,竟是著意打量了敏君幾眼,目光略有幾分幽深。倒是一邊的小姑娘看著自己父王半日不說話,便伸出手抓住朱棣的右臂,晃了晃道:“父王,您怎麽不說話了?”


    “嗯,沒事。”朱棣隨口應了一句,便收回目光,隻轉頭拍了拍自己女兒的頭頂,淡淡著與燕王妃點了點頭,令她好生待客,就自轉過頭大步往外頭走去。


    那燕王妃原是徐達之女,大家出身,也是心思機敏慎重的人,又與朱棣琴瑟相合,見著他對徐家家眷頗有幾分不同,原先便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覺立時透亮起來。待得朱棣離去後,她一麵令站在一側的女兒朱智頤過來,一麵笑著請孟氏母女三人入內相談:“好容易請了諸位過來,琢磨著諸位也該是到了,隻半日不見蹤影,正是有些擔憂,誰知丫鬟過來回話——卻是生生被我這不曉事的女兒給絆住了。”


    說完這話,她又是滿臉含笑著敲打女兒朱智頤兩句,再請孟氏母女三人一併入內。孟氏見了,心中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麵對著燕王妃,她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忙就是笑著攀談兩句,方低著頭跟在後頭慢慢地到了待客的小閣樓裏。


    當下,主客落座,燕王妃徐氏笑著與孟氏說了兩句話,見著孟氏總是恭恭敬敬的,一問一答,總沒個話題細細聊起來。她便暗自在心裏琢磨了她的性情,覺得孟氏雖是將門世族出身,卻是的閨秀一般,當即目光一轉,看到了手邊的茶盞,就是尋了個話題,笑道:“說了半日話,倒是將緊要事給忘了。聽孟夫人的談吐,竟是一流的人物,想來也是好茶的。今日,我卻得了極好的茶葉清泉,正正好能借花獻佛呢。”


    孟氏聽得這話,心知這燕王妃特特琢磨出來搭話,竟不能再如先前一般的故作不知,因此,她立時就是笑著回道:“卻不曉得王妃娘娘用的是什麽好茶葉。往日裏,我們吃茶,都是江南一帶的新茶。好雖也好,卻是漸漸沒有新鮮滋味兒,上燕京的那會子,我這女兒還是念著昔日在水路上得的野茶。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在燕京這裏,尋得什麽新鮮茶葉。娘娘若是曉得,卻是得請您指點一二了。”


    見著孟氏終於說了些帶點真心的話,燕王妃徐氏也覺得有些滿意,當即就是細細說起這茶葉的事兒。說來,北地寒素,這稀罕的茶葉不少,可若算得上品級的卻著實不多。就是徐氏的眼界,在這上麵也隻能推薦了幾樣。


    孟氏聞言,卻是謝了又謝。


    一邊坐著的朱智頤著實有些無聊,又是年歲尚小的小姑娘家,聽了半日,隻覺得索然無味,便連連看向繁君並敏君兩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此時看著談話已經漸漸到了一個階段,她忙就是開口道:“母妃,夫人,您們說的話,我們這些小孩子也沒心思聽,又不大懂。我見著兩位妹妹十分合眼,竟像是什麽時候見過一般,麵善的很。我暫且待她們出去走走逛逛,可使得?”


    “這得問孟夫人並兩位姑娘,若是她們願意,自然無礙。”燕王妃徐氏待這個女兒十分寵愛,見著她要求,便露出個笑容,示意一般看向孟氏並敏君繁君兩人:“不過,我若是她們,必定不願與你一併出去,瞧你這愛玩愛鬧的樣子,哪裏還像是個大家閨秀,就是一般的寒su人家,也不見得有你這樣的。”


    “王妃說笑了,我這兩個女兒太過老成,竟似個道學家一般,竟不大好。依著我卡,竟還是郡主這般,才是真性情,平日說話,卻也是有些嚼頭。”孟氏見著徐氏如此說來,忙就是回了一段話,而後,才又笑著道:“再者,郡主有心,我們自然是客隨主便的。”說完,她卻是與敏君繁君都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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