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說不得。先前也就罷了,可前兒我便聽說,大爺在外頭仿佛有了個什麽姑娘,聽說還是青樓裏頭的。咱們雖是奴婢,也比那個強一些,難道那能上去,咱們就不能上去。”後頭的丫鬟咕噥了一聲,仿佛對這件事多有些期許。


    “胡話!”聽得這話,那高個的丫鬟立時一句話喝止了,皺著眉道:“咱們是一同入府的,這麽些年都安安分分過來了,你可不要動什麽不該有的念頭,白白送了自個一條小命。”


    “姐姐!”仿佛對此頗為不滿,那小丫鬟喊了一聲,臉色略有些變化:“難道我們還真箇配個小廝重頭過原先的苦日子不成?”


    “沒福氣投到好胎裏,該過苦日子就該過!”仿佛對這個姐妹極為看重,那個高個的丫鬟搖了搖頭,左右看著沒有旁人,方拉著她一併蹲下,輕聲道:“你當大爺沒個什麽通房小妾,就真真以為咱們奶奶是個好性的佛祖不成?你聽聽平日裏的東加長西家短那麽多,哪家的貴人是輕省的?旁的不說,我們夫人可比她們做得更絕!”


    第三十八章絕殺


    敏君與蘇瑾兩個蹲在屋子裏。都是皺了皺眉頭,這兩個丫鬟選的地方離他們不遠,要算起來,除卻隔了一道牆,也就兩三步的距離。加之又有一扇窗戶開著,什麽話都是聽得一清二楚。也是因為如此,他們兩個開始的時候,對於這兩個丫鬟說的話很有些惱怒。畢竟,在他們看來,馮嫻那麽個性子那麽個處境,著實不算好的。


    然而,再聽下去,兩人卻有些琢磨不定了。聽著那丫鬟話裏話外的意思,仿佛還真有什麽把柄一般,說得活靈活現的。蘇瑾對母親馮嫻最是維護的,如何聽得下這些話,臉色一變,已經想要直接站起身來,卻被敏君按下去後湊過來的兩句話給壓住了:“馮姨什麽樣的人,你能不曉得?那說不得是為了小姐妹少癡心妄想編出來的。”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若為此敗壞了自己母親的清名。卻又有些可惱了。蘇瑾心裏這麽想著,正是想要直接站起來,外頭已經傳來了一陣聲音。


    “胡說,夫人那麽個慈善人,和氣溫良,哪裏是那些人比得上的?再者,大爺也就今年鬧了一點風流名聲……”這矮個的丫鬟惴惴然說了兩句,但看到高個的丫鬟一臉冷笑,當下便伸出手拉她的袖子,道:“姐姐,難道夫人當真是?”


    “當真是什麽?”這高個的丫鬟伸出手狠狠頂了邊上的小姐妹一下,方才左右探頭看了看,將自己先前知道的事說了出來:“夫人也是大家族的嫡出小姐,最是尊貴不說,這內宅裏頭的名堂她能不曉得?你瞧瞧舊日裏夫人管家的手段,那麽個厲害人,哪裏會真箇心慈手軟的?我告訴你,若是旁人倒也罷了,必定不清楚這裏頭的底細,我卻不同,恰恰好知道了一點皮毛。”


    說到這裏,她又壓低了聲音,若非敏君蘇瑾兩個離著近,又是貼著牆豎著耳朵聽的,隻怕還聽不見:“日後大爺哪怕娶個十八房小妾,也不能再有子嗣了!”


    什麽!


    這話說得敏君與蘇瑾都差點叫了出來,好在外頭的矮個的丫鬟先叫了一聲。倒是將他們兩個驚醒過來,兩人麵麵相覷,臉上都露出驚詫、疑惑、古怪、羞惱等等複雜莫名的神色。蘇瑾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麽,外頭的聲音又是響了起來:“你忽而叫得這麽大聲做什麽,我告訴你,這可不是我編著來的,若非我小時候聽過幾件這樣的事兒,也是親自做過那樣東西,隻怕我也不曉得這樣的偏方兒。”


    “什麽偏方?”聽到這裏,那矮個的丫鬟在驚詫之餘也生出幾分好奇來,聲音卻小了許多,仿佛對於眼下的話題多少生出了幾分懼怕。


    看到她這樣,那高個的丫鬟嗤得笑了一聲,嘆道:“就你這般的性子,還巴望著飛上枝頭?隻怕還不曾張開翅膀,就得被人捉去吃得骨頭都不剩。”然後,才是慢慢地將自己所知道的說了出來。


    這兩個丫鬟是馮嫻屋子做針線的,偶爾也去小廚房裏做一點事兒。也是因此,這個高個喚作小蕊的丫鬟方才憑著小時候的記憶,看出了裏頭的名堂——蘇曜雖說不喜蘇嫻。卻還是日日過來吃飯的,而為他預備的那些糕點裏頭,無不是加了棉籽。


    自然,這棉籽不能平白做的,多半是磨碎了的粉,或是棉籽油,再或是炒香了的棉籽。這用途也是廣著,或是做糕點,或是用做油炸,還有的添入喝的東西裏頭,多種多樣不說,基本還都是蘇曜喜歡的。


    這要是落在外人眼裏,自然沒什麽不妥當,這吃食上頭有些嗜好也是尋常的。可小蕊原是魯地一處盛產棉花的小村落裏長大的。先前她們那裏並不種棉花,隻是二十多年前鄰縣有些人種了棉花發了大財,她的村子也隨著種起了棉花。這棉花除卻細細的棉絮外,卻有一樣棉籽,村裏頭的人家或是炒了吃或是榨油,也是高興。沒想著格外出奇的事兒便出來了,村裏她這一輩的子嗣格外的少,多數的人家隻一個孩子甚至沒孩子,誰也不曉得什麽緣故。


    這樣的事,起頭也都各家埋怨自家,誰也沒多想,她家也是如此。可先前一個親戚生了孿生的男孩兒,長大後一個在田地裏幹活,一個到了城裏做事,也是湊巧,與外頭一雙孿生的女孩兒結了親家。有一日城裏的回來。喝,一把拉出三四個蘿蔔頭,村子裏的竟是連個屁都不曾出來。


    這說起來是一模一樣的爹娘出來的,城裏頭的日日幫工,也不見著舒坦多少,吃食上頭也都是差不離的,怎麽差得如此之多。算來算去,方才覺得有一樣最是不同——棉籽。


    而後,那家人再也不碰棉籽做的東西,過了一年,竟也得了個孩子。雖然後來都不曾再有孩子,也算有了一點血脈,方才將這事兒傳出去了。


    “無稽之談。”聽完這個理由,蘇瑾皺了皺眉頭,臉色不大好地低聲斥罵了一句,卻沒有再想站起來斥責。畢竟,他也不是沒腦子的,這兩個丫鬟都是在一起做活的,那馮嫻的屋子裏必定真是有棉籽這一類的東西。棉籽不過是粗糙的東西,並不精細,堂堂錦鄉侯府如何會看得起這個?若非真有用途,馮嫻決計不會用這個的。而且,有一點。蘇瑾自己也說不過自己——從小父母的吃食都不大相同,自己也是隨了母親馮嫻,父親蘇曜喜歡吃的多半碰都不碰,若是自己碰了,母親似乎也從沒讓他吃下那些東西。


    思及此處,蘇瑾的臉色越發得難看了。而敏君,這時候已經是呆了。她是個護士,醫學知識不說十分精通,多半也是曉得一些的。從那丫鬟小蕊提及棉籽的時候,她就隱隱有些念頭出來了,到了後頭。更是覺得說不出話來。


    古代人不曉得,她如何不曉得,這棉籽的確能導致男性不育!因為,棉籽裏頭含有一種物質棉酚,除卻別的用途不說,還是一種公認的男性節育藥劑。臨床上男性服用幾個月的棉酚藥片就會致使無精或是極少**。雖然大部分的人在停止吃藥後,都能恢復生育功能,但也有的會永久性無**。這一個是看個體差異,另一個卻是與用藥劑量、時間有關。若照著小蕊的說法,蘇曜大約是連著幾年都有吃的,劑量也絕對不會少,那麽,永久性無精症的可能性真會比較大。


    也是知道這個,所以這時候敏君心裏頭越發的煩躁甚至覺得諷刺:自己也好,蘇瑾也好,都隻怕馮嫻病重身子弱,受不住那樣的打擊,為此想了許多。沒想到馮嫻哪裏需要旁人擔心這個那個的,原就是箇中高手!手段高妙不說,還是一勞永逸不用愁的。


    內宅裏頭的女人,什麽最是重要?娘家背景是一個,但要在婆家過的舒坦,下輩子不愁,孩子尤其是兒子才是最重要的靠山!馮嫻自有兩個兒子,就釜底抽薪,徹底讓蘇曜沒了生下其他孩子的可能,日後一勞永逸,任憑三妻四妾,十三房的姨太太娶進來,也不過是不下蛋的母雞,根本不會對她有任何衝擊。就算是顧紫瓊又如何?若是沒了兒子傍身,哪怕蘇曜一輩子寵愛到底,笑到最後的也絕對不是顧紫瓊!


    最妙的是,馮嫻早為蘇曜生了兩個兒子,誰都不會覺得兩人在子嗣上頭有問題。生育這事自古又就被看做女人的事,馮嫻也不用對什麽小妾之流下手,一勞永逸且不說。誰看了都覺得是那些小妾肚皮不爭氣,沒那福氣!


    想到這些,敏君皺了皺眉,看著蘇瑾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臉色更是陰晴不定。她抿了抿唇角,心裏有個念頭更是明白起來:或許,顧紫瓊這件事,馮嫻早就清楚了。不過出於各種理由,她都不會說出來而已,對於蘇瑾,更隻有隱瞞的份。


    蘇瑾與馮嫻,倒真是母慈子孝,說不清什麽來,也沒什麽好說的。倒是自己一個可笑的,滿心滿意為繁君、馮嫻各有可憐之處,可實際上也不過是自我滿足罷了。她們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自己什麽時候能有這樣的心計手段就不錯了,還說什麽幫助不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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