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個小嬰兒如斯可愛,敏君與孟氏原本有些緊繃的臉立時柔和下來,忙上去一人抱著一個,好生逗弄一番。這尚德尚禮也都愛笑愛動的,越是被逗弄越是格格笑出聲來。一時間整間屋子都透出一種欣然歡快來。


    就在這時候,外頭的丫鬟忽然通稟道:“三爺回來了。”這話音方落,那徐允謙已經是緊繃著臉大步跨進屋子裏了。他走得極快,連著屋子裏都被帶起一陣風,孟氏與敏君悚然一驚,想著今日的事。越發不敢有絲毫疏忽怠慢之處,忙就是站起身來,將孩子交給身邊的奶娘,一個上前來打理,一個低身行禮,煞是周到謹慎。


    這徐允謙原本看到屋子裏的情景,臉色已經緩和下來了的,此時看著自己夫人並女兒都一準迎上來,越發得高興,倒是將先前的那一腔子怒火暫且緩了下來,道:“罷了,這些禮數也不必做到十分,瞧著倒不像是一家子人,尚德尚禮兩個可還好?瞧著那樣子,倒沒有受罪,真真是大幸。今日也真真是平地一驚雷,連著我聽了都得懵了,你們必定更是焦心。”


    一番話,說的極是溫柔,配著徐允謙柔和的目光與和煦的笑臉,真真是十二分地令人窩心。可先前的事還歷歷在目,孟氏並敏君如何敢掉以輕心,當下都是打起精神,一麵說話奉承,一麵笑著開解,沒說幾句,這場麵便越發得融和起來。


    徐允謙心裏鬆了一大口氣,看著孟氏笑吟吟的臉,敏君那彎彎的唇角。當下心裏積聚已久的話竟不知道怎麽地說了出來:“賢妻嬌女,兒女雙全,蒼天待我不薄,縱然那碧痕是個昏聵不堪的,倒也算是白璧微瑕,竟算不得什麽的。”


    這話裏的意思,竟是透著點說不出來的鬱憤之氣,孟氏與敏君聽在耳中,心裏頭不由得生出幾分疑惑:難道這碧痕做了什麽說不得的事情,竟獨獨落在徐允謙的眼中?可到底是什麽事,竟讓他如此絕情?若真是因為大事,他方才如此狠心,倒能讓人略略鬆一口氣了。


    心裏都是這樣想著,但孟氏卻多了一個心眼,女子最重的幾件事,都是一隻手數得著的,多半是不能與敏君一個小姑娘聽得,便隨口尋了個藉口,笑著打發她去瞧一瞧繁君,看著是不是都妥當。


    敏君雖然對這事情極有好奇心,但孟氏既然說了,她也不能將事情推了去,又知道這事情估摸是兒童不宜的。便也暫且將事情壓在心頭,笑著應了:“女兒正是想去瞧一瞧呢。爹爹,娘,女兒暫且告退。”


    “你自去吧。”那徐允謙渾然不覺自個說了什麽,隻逗弄著兩個兒子,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模樣。孟氏打量了他一眼,與敏君使了個眼色,吩咐兩句,眼瞧著敏君離開了,便與周圍的丫鬟婆子都使了眼色,笑著勸徐允謙道:“相公。兩個孩子也是頑得頗久了,這會子也該是睡了,免得等會精神勁頭不足。我們還是不要打攪兩個小傢夥,先且到屋子裏坐一會,再過小半個時辰,倒也該是晚飯了。”


    徐允謙聽得這話,自然點了點頭,略有不舍地看了看尚德尚禮兩個,方與孟氏一道回到了主臥裏頭,選了一本書翻看起來。


    看著他這樣,孟氏眉頭微微皺了皺,到底按捺住心思,輕聲站在一邊道:“相公,碧痕妹妹那裏……”這話還沒說完,那邊的徐允謙已經皺了皺眉,將自己手中的書扔到一邊,沉著臉道:“這事你很不必理會,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孟氏看著他神情頗為不對,心裏一愣,便知道這裏果然還有些內情,當下忙就是道:“相公,妾身倒不想問別的,隻是怕老太太、太太那裏說起來,連一句回的話都沒有,總不能真箇將妹妹的不幸細細嚼與兩位老人家聽吧。這、這著實是連聽都沒聽過的事,兩位老人家若是一時氣惱或是受了驚嚇,豈不是我們這些小輩的罪過……”


    “這……”那徐允謙聽得這話,卻也曉得這不過明麵上頭的話,暗地裏的意思,很是明白——那老太太、太太先前會毫不在乎地將碧痕並徐尚寧折騰來,這回未必會善罷甘休,說個不好又是一頓斥責,自己平白吃了啞巴虧不說,到了後頭那碧痕說不得又是得鬧騰起來。想著這些,他雖還有些猶豫,但看著左右無人,隻孟氏一個眼帶憂愁的看著他。總算將其中的事情慢慢地說了出來:“這事論說起來,卻也是奇恥大辱。唉!你也知道的,我早就看清這碧痕的真麵目,如何還願意與幹係,連著這麽些日子見著她都是避著走的。哪裏想著她卻早壞了一樁別樣的心思,竟是透過一個小廝蔣高送了壺加了料的酒過來,待得我醒來時,卻已經是覆水難收了。”


    孟氏聽了這話,卻是越發得疑惑:“雖這件事碧痕行事不堪,但她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相公的骨血,看在那上麵卻也不能這般對待碧痕的。若是一個不好,到底那是無辜的。”


    “若隻是如此,我雖然心中厭惡,到底也不願做的如此地步。”聽得孟氏這麽說,徐允謙不言不語坐了半晌,臉色卻一點點鐵青起來,說話也透著森然:“不說你,便是我也不曉得那jian貨肚子裏的,究竟是不是我的種!”


    這話一說,猶如一道晴天的霹靂劃落,孟氏一時驚得張口結舌,竟是說不出半個字來。好是半天,她方是尋回了自個的神智,雙唇開開合合,憋出一句話來:“這、這許是有什麽誤會。”


    “能有什麽誤會!”那徐允謙冷笑著握緊拳頭,一雙眼睛裏仿佛能迸出火花:“這是我親眼所見,哪還能有假的!”說完這句話,他也索性幹幹脆脆將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原來,這個還是與那小廝蔣高有關,他不但送了一壺加料的酒過去,使得碧痕得償所願,順順利利地與徐允謙一夜風流,還在自己被徐允謙責打貶斥攆出去後,與碧痕在一處角落裏親親近近挨著,說話笑談。徐允謙雖然厭棄了碧痕,但出於男人的天性仍舊在邊上偷聽,這隱隱約約就聽到什麽肚子裏的孩子,榮華富貴之類的話。更再此之後,碧痕傳來了懷孕的話。


    要曉得,這麽些年徐允謙與碧痕向來是濃情蜜意,可繁君生下之後的那些年,碧痕都沒再懷孕,忽然間那麽一次竟然一炮中的,且又有先前那一樁事,徐允謙如何能信?她越是細細回想,越是覺得自個頭上的帽子變了顏色。


    今日又聽到那碧痕對尚德尚禮動手,驚怒交加且不必說,原先還死撐著的一點心思也都沒了,隻想著早些將那碧痕並那肚子裏的孽種了結,方才是正道。


    第二十七章哭陳


    聽得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孟氏一時也是愣住了。若說這碧痕在酒中動了手腳好成其好事,她並不覺得這有多麽不可思議,但若說碧痕為了懷孕爭寵,尋了個男人下種,她倒真有些不信:再如何,那是打小伺候徐允謙的丫鬟,心高氣傲的,怎麽會坐下那般離譜的事兒?


    可看著徐允謙言之灼灼,滿臉鐵青的樣子,也不像是假的。這等事情原就是男子最難啟齒的,若非到了某個地步,都是打死也不會說的。況且,此時回想起來,當初自己知道碧痕身懷有孕,心裏多有些不舒服,可還是賢惠著安排,隻是徐允謙對此很是冷淡——難道這事情還真的不成?


    那碧痕可真是瘋了!


    孟氏心裏想著,神色卻還帶著驚詫與猶疑,半晌過去,方才低著頭裝好人道:“若真是如此,妾身原也不當說什麽的。隻是到底事關重大。既是有了嫌疑,碧痕那裏也隻得暫且委屈些,倒是那個小廝著實該好生套問出些東西。”


    “這事,我原也不想說,便沒有多理會這兩個東西,若夫人有心,不妨善加安排,隻是有些事卻不好流傳出去的。”徐允謙聽孟氏仍舊是心慈手軟的,心裏有些無奈,卻也不能多說什麽,隻尋了個由頭將事情岔開來:“如若祖母、母親那裏問起這件事,就說那碧痕畏罪,竟有些瘋魔了,為了子嗣起見,隻得將她拘在床榻之上,免得傷人又傷己。”


    這話自然沒問題,孟氏也是作此想法的,當下點了點頭,暫且將心裏的冷意略略緩了去,自去伺候徐允謙不提。而此時,敏君坐在繁君的身側,卻是頗有些坐立不安。


    先前她過來的時候,兩個小丫鬟在一側看著的,見著她來了,還起身回話:“三姑娘,四姑娘已經睡了去,隻是不大安穩的樣子。”豈料。這話才說出口,那繁君便睜開眼睛,轉過頭看來:“是三姐姐來了?”


    敏君遂上前來拉住她的手,與兩個丫頭使了個眼色,打發她們下去了,方自己坐在床沿,唇角微微勾起一道弧度,輕聲細語道:“我來瞧瞧你怎麽樣了,今兒事也多,又是與你關係極深的,說不得你就要方寸大亂,連睡也睡不著的。現下一看,還真是應了我的心思。”說著這話,她仔細打量了繁君的神色變化,看著她雖然依舊臉色蒼白,但精神卻好些了,便又勸道:“你也不要太記掛深了,有些事兒,管得緊管得嚴,自己操心太過,卻不一定是好的。再者,咱們都是小輩,便說與長輩什麽話,他們聽不聽全在自個,我們又能如何?實話與你說,你我相處日久,雖性子不大合,我也不想你將自己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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