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這情景一如二十年前。


    當年, 葉遠安也是這樣,跪在夏啟念麵前,苦苦哀求他。


    求他原諒自己, 求他成全他和徐悅。


    成全。


    是的, 葉遠安當時用了這個字眼。


    夏啟念遭受奇恥大辱, 可是他還是選擇了原諒。


    能不原諒嗎?


    一個是他的至交好友, 一個是他深愛的女人。


    婚禮上, 他親手把徐悅的手放進葉遠安的手裏,對葉遠安說,今天,我把最心愛的女人交給你, 請你好好對她, 拿你的生命疼她、愛護她、照顧她。


    婚禮結束, 他帶著一身的傷痛, 出了國門, 發誓這輩子不再回來。


    可是最終還是回來了。


    回到這座傷痛之城。


    因為好友楊韻芝一通電話,老夏最終選擇回國, 因為他是這樣重感情的人。


    老夏冷冷地甩開葉遠安的手:“老葉, 該說的我全都說完了, 如果你還緊纏著悅兒不放, 別怪我這個老朋友不顧念舊情分。”


    葉遠安緩緩抬頭看向老夏, 心裏莫名恐懼不安,雙唇蠕動,最後說道:“老夏,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


    老夏語氣沉痛哀傷:“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沒什麽好說的,是我當年認人不清,現在阿生都已經這麽大了,再把我們的那些舊帳翻出來,對他更是一種傷害,”他看了一眼葉遠安,“對你也是,阿生的性格像極了悅兒,如果他知道他的爸爸是這麽卑鄙的小人,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願意原諒你……”


    “不可以!老夏,你不可以那麽做!”葉遠安再次拉住夏啟念的手,是比前兩次更哀慟的語氣,“不能讓阿生知道,他一定不肯原諒我,是我糊塗,是我混賬,阿生畢竟是無辜的,他什麽都不知道,是我一手造成了如今的局麵,老夏,你就做一回好人,永遠不要告訴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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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啟念看著葉遠安眼裏的傷痛,他寧可相信老葉是悔過了,他想給他這個機會,可是心裏分明憋著一股子氣,這股氣憋了快二十年,他攥緊身側的拳頭,他想給葉遠安來一拳,其實二十年前他就應該這麽做了。


    二十年前,他就早該把徐悅搶回來了。


    錯就錯在,他太信任葉遠安那張嘴巴;錯就錯在,當年他還是太年輕氣盛;怪就怪在,他太看重兄弟感情。


    最後,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徐悅,還有阿生那孩子。


    夏啟念是真心喜歡這孩子,亦深深的心疼著他。


    老葉有句話說對了,阿生是無辜的。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徐悅鐵著心要把他打掉,也是老夏勸住了徐悅,一是孩子已經六個月了,打胎很冒險,二是,老夏覺得再怎麽也是一條無辜的生命,流產造業,勸徐悅不要那麽做。


    他還記得那天,徐悅緊緊抱著他,淚流不止,一遍一遍問他:“怎麽辦老夏,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


    她把嗓子也哭啞了,他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哭,她是那樣堅強的一個人,她的父母死的早,從小到大都是寄人簷下,形成了強勢獨立的性格,受人欺負也不會落淚,別人打她,她就打回去,這麽哀痛的哭,隻有那麽一次。


    老夏永生難忘。


    其實那時候,老夏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如果那時候,他再堅定一點,如果那時候不相信葉遠安的鬼話連篇,如果那時候他沒有那麽亂,也許事情還會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老夏更多的還是為徐悅肚子裏的孩子考慮。


    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葉遠安是他的親生父親,徐悅是他的親生母親,他老夏,算得了什麽呢?


    他還是退出吧。


    還他們一家三口一片盛世安穩。


    因為老夏相信,隻要徐悅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他隻是後悔,當初為什麽要把徐悅拜托葉遠安照顧,他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如果知道,早就帶著徐悅離的葉遠安遠遠的。


    曾經在曆史上,甚至電視上出現過無數遍的狗血劇情,真實地發生在他們身上。


    老夏是讀新聞專業出生的,跟著前輩去某個戰亂國家采訪,後來前輩們回來了,他和另外一個記者被困在當地沒有辦法和國內聯係,就有謠傳說他們犧牲了,十一個月之後終於在萬分艱難地情況下回到祖國母親的回報,身心俱疲的他卻得知徐悅和葉遠安的事情。


    在得知老夏有可能發生意外的那幾天徐悅心情非常低落,葉遠安就叫了一群朋友去家裏聚會,把徐悅也叫過去,徐悅本不想去,耐不住葉遠安的熱情似火,於是就去了,然後一群人就喝著酒聊著天,喝著喝著,徐悅就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醒來發現身邊躺著葉遠安。


    羞辱和憤懣漫天漫地地淹沒了徐悅,她要去報警,葉遠安跪下來求她,求她看在他們這麽多年的朋友關係上,求她看在他父母的麵子上,他說:“悅悅,我是真心愛你的,我不能看著你每天沉浸在悲痛中,老夏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他永遠不會回來了,你知道嗎?你寧可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一個死人一個不存在的人身上,也不願意拿正眼看我一下,我愛了你這麽多年,我對你的愛不比老夏淺,你這樣對我公平嗎?”


    “悅悅,如果你今天走出這扇門,你去告我,我葉遠安的人生就毀了,你忍心嗎?你忍心看著我在你手裏毀掉嗎?悅悅,你要相信,這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像我葉遠安這麽愛你了……”


    那天,葉遠安跪在她腳邊說了很多很多,徐悅坐在床上抱頭失聲痛哭。


    前所未有的無力和不知所措。


    因為家庭的關係,徐悅從小就是一個性子非常要強的人,喜歡她的人很多,在那麽多人當中她單單看中了老夏,是因為老夏身上的溫厚和寬容,他能容忍她的一切包容她的所有,和他在一起讓她找回了那個在她體內缺失了很久的溫柔的自己。


    他們甚至已經計劃大學畢業就結婚,卻慘遭飛來橫禍。


    徐悅幾次想把孩子打掉,都被葉遠安製止了,他甚至派人暗中跟蹤她監視她,在行動上限製她的自由。徐悅也用了很多方法,做劇烈的運動,試圖把孩子自然流掉,奈何這孩子生命力太強,怎麽也走不了。


    於是她就想,可能這孩子真的和她有緣吧。


    如果那時候知道老夏其實還在人世,徐悅一定不顧一切去把孩子墮掉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小家夥生命力越來越旺盛,初為人母的喜悅蓋過了那些傷痛,徐悅越來越舍不得,越來越想把他留下來。


    後來,老夏出了國,改了行,不學新聞了,一心學西點,直到葉遠安和徐悅離婚以後,被楊韻芝一通電話召回了國。


    這些年,他雖身處國外,依舊關心著徐悅一家,關心著葉淮生,也早就把葉淮生當成自己的兒子看待。


    老夏,他但願做到心中無愧。


    隻是葉遠安,一步一步觸碰他的底線。


    他當然不會把這一切告訴阿生,那孩子太苦了,性格又是如此的要強,如果再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這樣的壓力和打擊,是個人都受不了。


    所有的痛和苦,他老夏一個人會承受。


    老夏搖搖頭:“你別忘了還有兩個孩子,就是不為你自己想,為了孩子的未來,你也該像個父親的樣子,阿生現在長大成人了,也還好他沒有走歪路,婷婷還小,還沒定型,難道你也想讓她變成阿生以前那樣嗎?老葉,做人啊,不能這麽自私隻為自己想。多為兩個小的多積點善德。”


    說完這席話,老夏離開了,留葉遠安站在原地,長久站立,仿如一尊雕像,身後燈光傾注,襯的他的背影蕭條落寞。


    車門打開。


    老夏上了車。


    砰一聲。


    車門關上。


    老夏轉頭看向後車座的徐悅。


    燈光從外麵灑進,勾勒出她的眉眼輪廓,雖然淺淡卻清晰。


    徐悅對他微微笑,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走吧。”


    看著她還在,真好。


    這樣真好。


    老夏朝她點了點下巴,回以微笑:“走。”


    汽車發動,耳邊傳來音樂流瀉聲。


    很靜,誰也沒說話,歌手緩緩的唱:“他們緊挨著孤單,像世間疾苦,又不掩春色……”


    他記得,徐悅曾經在給他的信上寫過:


    “清貧是你,富饒是你,美好是你,殘缺是你,以後得每一天,都是你。從今以後,啟念,我與你的快樂同你的悲傷,一同連著。我們再也不分開。”


    再也不分開。


    這樣的情誼,老葉永遠不會懂得。


    作者有話要說:  不做刻意安排,全部按人設走。


    挺住啊,正文沒幾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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