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王府,現才女別苑,翠霞殿。


    四個早半個月前就發現彼此還算誌同道合的女子,回來洗漱之後,便坐到一起開始盤點,或者說回憶考試內容以及她們的答案,彼此間互相探討一下。


    “四書五經倒是簡單,隻是基礎背誦而已,我答的應當毫無問題,不過後麵的那些算術題,可真的是難到我了。


    那水池為何又要蓄水,又要放水。


    一番折騰後,隻勉強做出了道雞兔同籠,其他是一樣不知,一樣不會。”


    一開口,盧媛便頗為哀怨。


    “我倒是多做出了幾題,不過大多也依舊不會,後麵又有那麽多題目,實在是不敢耽擱,要不我們將自己還記得的算術題回憶寫出來,再琢磨琢磨?”


    王瑤則是心情還算不錯的說道。


    雖然考試題目她沒做出多少,但是透過那些考試題目,她能看出當今聖上的野心,如果僅僅隻是需要她們進宮當女官的話,絕不至於考如此多,如此複雜,且難度如此之高的各色題目策論。


    未來可期,妥妥的未來可期。


    “還是算了吧,現在我看到那些算術題就頭疼,本來以為精通九章算術的我,已經毫不遜色於那些在算術上還算不錯的舉子,如今倒是被打擊到了。”


    李箐則是邊搖頭,邊擺手。


    有的人遭受打擊後會努力想要更進一步,有的人遭受打擊後,則是暫時不想再接觸,得緩緩才行,她便是後者。


    “依我看來,前麵那些題目很可能隻是基礎,後麵十幾道策論才是重中之重,那些題目可不是一個女官該會該懂的,哪怕是拿到朝堂當中,百官共同討論,都不一定能有什麽比較好的答案。


    故而我有一個大膽想法。


    上官婉兒封相,會不會僅僅隻是個開始,聖上此次的才女選拔也不單是為了選拔女官,而是想讓我們入朝為官。


    如若真的如此的話。


    我們還要不要繼續堅持下去。”


    諸葛雲此時,可以說是既看到了機遇,也看到了危機,聖上有讓她們入朝為官的想法,也願意給機會,無疑是機遇。可是需要麵對滿朝文武,乃至於整個士族的反對,無疑也是極大的危機。


    甚至可能會因此而送命。


    這是她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所以此時難免有些糾結猶豫,忐忑不安。


    希望能夠得到別人的支持。


    不然她一個人真的不大敢想敢做。


    “為什麽不堅持,我那父親平日沒事總喜歡說什麽可惜我不是男兒身,不能為家族爭取榮光,如若聖上大開方便之門,允許我等也建功立業,並入朝為官,那我是不是男兒身又有什麽區別。


    我知道你在擔心些什麽,無非就是擔心會有危險,擔心從此會舉世皆敵。


    可聖上當初難道不是舉世皆敵嗎?


    若是聖上也像我等一樣畏懼,像我等一樣退縮,那如今最多也就是一朝太後罷了,甚至於都可能不是攝政太後。


    哪有今日開天辟地未有之地位!


    所以,如果聖上真的允許我等入朝為官,哪怕前有猛虎,後有豺狼,我也必是要堅持下去的,身死亦不退縮。”


    實際來講,她們這些才女除了少部分死讀書之外,剩餘大多數都不蠢,在卷子發下來後沒多久,她們內心就已經有了些猜測,隻是終究沒有塵埃落定。


    不敢肯定罷了。


    但有決心有想法的,則是早已定下內心目標,那就是必要追隨當今聖上。


    盧媛便是其中之一。


    先前沒人提,隻討論試卷的具體內容,她也就沒說,如今諸葛雲提了,她當然也不吝嗇於發表意見,並且想要激勵一下麵前三個與她應當能算誌同道合的朋友,同行者越多,才越可能成功。


    若真隻有孤單三五人追隨。


    此事恐怕即便有當今聖上支持,太平公主支持,亦難有所成,畢竟如若自己都不爭氣,那不是扶不起的阿鬥嗎?


    “彩!!吾亦然!!”


    李箐聽的興起,也是立刻附和。


    “我倒不是惜身惜命,我主要是怕我父不同意,我母不同意,若是父母都不同意的話,又如何能行忤逆之事?”


    諸葛雲何嚐不想與她們一樣意氣風發,但她更深知自己父母的性格,此次能夠前來參加這才女選拔,便已然多虧了外祖母勸說,以及幾個舅舅的支持。


    如若真的能入朝為官。


    她父親絕不可能允許她入朝,從而得罪了天下士人,連累家族,到時候父母之命和孝道往下一壓,她又能奈何?


    這才是她真正擔心的事情。


    死她是不怕的,可是一個不孝之名下來,她成績再怎麽好,再怎麽被選中了,朝廷應該也不可能讓一個不孝之人當官。若是男子,即便真的不孝,說不定做父母的都會強忍著,不敢對外說。


    生怕連累兒子的未來仕途。


    聽到這,就連先前情緒最為激動的盧媛都不由沉默了,甚至內心也忐忑了起來,因為她父親先前的鼓勵和支持好像都是基於當女官,如果能夠入朝當官的話,她父親會不會支持真的不好說。


    即便她父親支持,族裏麵呢?


    族裏麵也不是她父親的一言堂。


    一旦有過半族老反對,即便是族長發話和支持都不好使,更別說他爹了。


    能參加這次才女選拔的,最起碼也是衰敗了的世家女,所以她們需要麵臨的第一個難題其實是,能不能得到父母乃至於族裏麵的支持,哪怕是不反對。


    如果反對,絕對相當麻煩。


    在部分才女已經想到這一問題的同時,很多官員們也都聯想到了這一點。


    並在私下協商,一旦聖上真的要讓女子入朝為官,他們該怎麽應對?這口子不能再開了,再開將越發難以收拾。


    某宰相府,不少官員正激烈討論。


    “當初就不應該在立上官婉兒為相這一點上讓步,即便是內相也不行。”


    “那分明是試探。”


    “說這些有什麽用?你別忘了最初的源頭是女帝都有了,女相又如何?這話確實也沒錯,女帝都有了,下麵再有女什麽都正常,什麽能有女帝逆天?”


    “那位登基的時候都已經六十多歲了,自古以來有幾個皇帝能活到六十多歲,當初是覺得隻要能少些死傷,不至於導致國家陷入混亂,哪怕是陪她耍幾年也無所謂,可誰知道她這麽能活!”


    “不過倒也不算毫無收獲,至少我們知道了母親的壽命長,對兒女的壽命影響挺大,榮國夫人,包括榮國夫人的母親壽命可都不短。當今兩位皇子的身體也挺不錯,若是太宗那幾位皇子被這麽折騰,估計早就夭折或者薨逝了。”


    “別岔開話題。”


    “我覺得你們根本多慮了,也無需這麽緊張,此事實在是太好解決了。”


    “怎麽說?”


    “一個孝字就足以解決,隻要父母不許,誰又敢忤逆,當今聖上若非以孝道相逼,焉能如此輕鬆壓下兩位皇子。


    若她公然支持那些女子反抗父母。


    那我等為何不能支持兩位皇子,去反抗她呢,到時候不正好有借口嘛。”


    “妙啊,若非孝字,她如何能坐穩皇位,如若她要真支持那些女子反抗父母的話,那反倒是好事,果真是禍兮福之所倚,現在倒希望她會這麽幹了。”


    “除此外,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還有很多,如果做父母的直接禁止女兒入朝為官,難免會顯得在與聖上作對,但我們可以另辟蹊徑啊,比如趕緊把女兒帶回去結婚,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嫁人後沒多久再懷上身孕,怎麽當官?”


    “還可以上奏折表示,此舉可能會影響人口,或者直接要求男女並舉,一起參加科舉,而不是用才女選拔來搞。


    俗話說三十少進士,我等考試考到三五十歲都無所謂,影響也不大,可有幾個女子能不結婚考到三五十歲啊。一旦結婚生子,又還能有多少心思放到讀書上,不得為兒女考慮,光是懷胎十月就得耗費多少精力。所以我才說汝等實在是太過焦慮,我等現在最需要反對的是繼續搞才女選拔,哪怕是同意讓那些女子入朝為官,也必須廢了才女選拔。


    如果她們以後一直走才女選拔這條路,那就意味著不管她們能力多差,始終有一定的名額,可隻要將才女選拔並入科舉,每次科舉給她們留一個名額。


    都算是我們賞臉給她們麵子了。”


    “是啊,還是李兄思謀深遠,對我們真正有威脅的是才女選拔,而不是她們入朝為官什麽的,對了,這次我們也得反對,絕不能讓這些通過才女選拔的女子入朝為官,想要入朝為官也可以。


    明年參加科舉,通過科舉才行。”


    “確實,科舉入仕方為正途,不是通過科舉入仕的必須反對,最多當女官或者吏員,絕對不可以去直接當官。”


    “諸位倒也不必如此,我剛剛說的隻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最後辦法,前期我們當然還是以直接反對為主,如果實在反對不了,再采取後麵的那些措施。”


    “善,當依如此執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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