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磊對嚴子錚的邏輯不太理解,聳聳肩跟上去,又不是他花錢,何必管那麽多。幹淨明亮的玻璃櫃台從門口向室內延伸,裏麵擺放的各式手機都簡單的標著性能和價位。林敬磊天生對電子設備感興趣,邊走邊看移不開眼,以至於前麵的人停下了腳步他都沒察覺。嚴子錚停在維修位置後被林敬磊一撞,身子前傾,他手疾眼快的用手撐在櫃台上穩住,向後隨後伸手:“手機拿來。”林敬磊掏出手機遞過去,那師傅接過一看,嘖道:“怎麽摔成這樣。”嚴子錚問道:“內屏壞了麽?”見對方查看後點頭,他繼續開口:“那這型號原廠的有現貨嗎?”“需要看一下。”之後嚴子錚跟維修師傅說了啥林敬磊都沒聽,他趴在玻璃櫃上看著裏麵的手機。櫃台裏的售貨員都在閑聊,估計是看出他不會買,懶得介紹反而讓他覺得自在舒心。店裏放著輕音樂,是林敬磊熟悉的,他小聲跟著哼,看到他的那款手機掉價了很多後直歎氣。他現在用的手機還是他舅媽當時送他的初中畢業禮物,那時算是最新款,現在被後浪拍在沙灘上也才不到半年,電子產品的更新真的快到追不上。嚴子錚站在那等去庫房查看的維修師傅回來時,表麵上在低頭擺弄手機,實際上餘光卻不停的隨著不遠處移動著的人影。甚至在那人衣服刮在櫃台角險些絆倒時條件反射的邁出一步去。通亮的手機店裏,一切都在吸收光明,也包括他一直都搞不懂的他對林敬磊的隱秘心思。“沒有貨了,得從別的店調貨。”維修師傅的話拉回了發愣的嚴子錚,他詳細的詢問大概時間和流程後掏出錢包付了錢並收好票據,回身叫林敬磊走時,發現那人正一臉不正經的調情笑意跟個年輕女售貨員聊天,入迷到沒聽見他的喊話。嚴子錚本想加大聲量再叫一聲,卻改了主意,直接走過去拽著人走。“這麽快就修完了?”林敬磊邊問邊看嚴子錚手裏,“手機呢?”嚴子錚鬆開手快走兩步推開了玻璃門:“屏幕沒現貨,過兩天來取。”林敬磊皺眉:“那我用什麽?還不如隨便換一個了。”嚴子錚停下腳步:“我看你對待什麽都很隨便。”什麽跟什麽,怎麽說翻臉就翻臉,林敬磊沒話接,看著嚴子錚下了台階推過車子騎上去,留給他個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反正就是讓他很不爽的背影。嚴子錚回家路上將車子騎得飛快,仿佛猛吹在臉上的晚風能讓他清醒。他想清醒的對那種期待又慌張,酸澀又甘甜的情感進行確定。蹬著蹬著累了,停下來任憑車子平緩向前,閉上眼,全都是林敬磊那張臉,有各種各樣的神情,或開心,或憤怒,或焦急,或冷漠......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將那人喜怒哀樂的樣子都記得深刻,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為什麽他會對一個男生有這種奇怪的感覺。煩躁,抗拒,糾結,不知所措,他有些不認識自己了。十多分鍾後騎車到了家,進了大院聽到馬良麗家有摔砸東西的聲音,他扔下車子跑過去敲門。還在哭著的馬良麗見到是嚴子錚回來了,拽著他胳膊哭的更大聲了。“怎麽辦啊,我媽又犯病了。”這大院裏一共三棟房子,住戶卻隻有他們兩家,每次馬良麗她媽犯病她爸都不在家,嚴家一老一小指望不上,嚴子錚是她的全部希望。他們進了屋,用老方法,一個抱一個用繩子將盧瑤暫時捆綁在了床腳旁。女人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刺耳,嚴子錚大聲問馬良麗:“藥呢,她吃了麽。”馬良麗抹著眼淚:“她不吃,我怎麽說她都不吃,全弄灑了。”“她現在神誌不清,隻能灌了。”馬良麗快速重新衝了半碗藥端過來,手在抖,遞給嚴子錚後幫忙按著她媽腦袋。嚴子錚叫了兩聲盧阿姨,見真的不行,硬生生手上用勁將女人的下巴固定並掰開了嘴,褐色藥汁多半都灑了出來他也沒鬆手,他寄希望於藥裏的鎮定成分能讓盧瑤安靜下來。馬良麗陪著她媽坐在地上,哭著問:“嚴子錚,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不能讓我爸知道我媽又犯病了,他會讓我退學照顧她,或者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哪種我都不想。”嚴子錚還端著空碗,他也不知怎麽辦,半跪在那目光失神:“都會好起來的吧。”林敬磊在外麵吃了碗麵後坐公交回到家,屋裏黑漆漆的,他舅沒回來。這個家是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還是他一直都沒發現,他換了鞋後打開燈,先是往麥穗的食盆裏倒了些貓糧,又去林泰房間按個魚缸喂食,動作麻木機械,加上屋裏太過安靜,他的世界就像是靜了音。兩歲那年,他都還不記事,第一次來到這個家,他舅與他舅媽結婚一周年,將他的名字寫在了戶口本上,與戶主關係那欄填著兩個字,長子。兩年後他四歲,林泰出生,他有了個弟弟。很多外人都不知道這些事,以為他是林校長親兒子。林敬磊一直怨那個未婚先孕把他當負擔,為能輕鬆再嫁將他扔給親哥撫養的媽,也一直感謝命運能用另一個溫暖的家補償他。可現在呢,這個家要散了。林泰讓他想好了跟誰。他能跟誰,他有什麽資格選擇,他不過是個對誰來說都是累贅的存在。從來都沒真正體會過擁有是什麽卻一味的在失去,大概是他命不好吧。林敬磊扭頭看他在玻璃窗上映出來的身影,無聲難過,陪著他的從來都隻會是他自己。周一早上鄒景在班級門口站著,見樓梯口上來的由兆宇後麵走著由剛,他很意外。由兆宇為不想當體育生做最後掙紮,早飯時跟他爸特別不負責任的說學校塑膠跑道質量不好不適合跑步之後他爸二話沒說就要給一中捐個操場。他爸跟著鄒景回辦公室,他拖著步子走進教室,這回他當體育生是徹底板上釘釘,他爸排除萬難定要聽鄒景的建議。嚴子錚抬頭問走進來的人:“你爸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