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了他。作者有話要說:“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海子。第28章 左大川和宋遙遙6可能是有人尾隨告密,也可能隻是碰巧塵封已久的天台突然來了老師,總之關於那天的細節我本能不願意回想起來,隻記得最後被我爸扇了一耳光,那半邊耳朵聾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那時候開春了,街道兩旁的冰雪化開,潮濕的空氣混著海腥味,是我被關在地下室的那一個星期裏所有的嗅覺記憶。那一個星期我爸沒去上班,我的後背能感知到他靠在地下室的門上,打火機的按紐聲隔上片刻就要響一下。他不斷地問我,知不知道錯了,我不答話,把臉埋在大衣裏,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要堅持住。我倆的背僅僅是隔了一道門板。自我媽去世後,他極少和我有過如此距離親近的時候。可是,心與心的也從未隔得如此遠過。*剛被關進去的時候,我特別自信地認為,不可能有人敢為難宋嘉遙什麽,我以為隻要我這邊不鬆口,我們就贏了。而我肯定免不了挨打,但是我爸總不可能把我打死,我家三代單傳,他就我這麽一個兒子。可是那些天裏,除了最開始的那一巴掌,他再沒打過我,這並不像他的風格。起初幾天還能聽到他點煙的動靜,到後來我整個人貼在門上都聽不到一丁點呼吸聲,我開始沒完沒了地弄出各種聲音來,檢驗我是不是聾了,一會兒又懷疑自己瞎了,拚命地撞擊著門,想給自己撞出一絲亮光來。我意識到他是故意的,一早備好的水和食物,夠我在裏麵活上好些天的,他不是想要單純地限製我的自由,他是逼瘋我。他成功了。在裏麵,我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我摸不到任何活著的東西,隻有生理性饑餓的時候,會從門開始向後走六步,去桌子上拿東西充饑。充饑這一動作,開始成了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但這份期待沒能支持我撐過第七天。我終於被那無邊無際的黑暗給逼瘋了。*我在裏麵度過了七天,他才把我給放出來,還好是晚上,我的眼睛已經不再適應得了任何的光,雙手也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他揪著我的衣領,把我拖到我媽的墓碑前,我給我媽嗑了好幾個頭,他才允許我直起身子。墳前有很多煙頭,還有濃厚的酒氣,想來在我瘋狂拍門卻得不到任何呼應的那些天裏,他都是在這兒度過的吧。不過是幾天的光景,他卻老了很多,眼白泛著昏黃,像古舊書頁上的茶水漬。可當那雙眼看向我的時候,卻流露著許多交互錯雜的情感,壓得我喘不過來氣。“宋嘉遙明天走。”他給我說,“你也該回去上學吧。”我跪坐在雨後的濕泥地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像隻聽不懂人話的狗。一時間我突然不知道這幾天的瘋癲到底是為了換取什麽,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可笑,還以為我爸是看見我出現自殘行,為才放我出來的。“你知道錯了嗎?”“我沒錯。”我固執地搖搖頭,“沒有一條法律規定喜歡人有錯。”他氣得抬腿踹我,“你這叫同性戀你知道嗎?放到早些年是要沉海的啊!你知道我現在走在街上,街坊鄰裏都怎麽說我嗎?我老左家祖宗八代的臉都給你丟盡了!”“好、好,又是這種眼神,你媽死的那天你就是用這種眼神瞪我,不服氣是吧?”“我沒錯!”“你是不是忘了你媽是怎麽死的了?她就是被你不聽話給害死的!好好用你的腦子想想,你錯沒錯重要嗎?我是你親爹呀,我可能害你嗎!”話到最後,隻剩下發泄般的嘶吼,他抱著我媽的墓碑哭啊哭啊的,直到後來我再也說不出一句我沒錯。我的手很疼,但是第二天,我還要去學校。*那是我高中時代最後一次見到宋嘉遙。然而進到班裏,我才知道,在過去的一個星期裏,宋嘉遙絕對不比我好過。多少忌憚點我爸,他們不怎麽敢當著我的麵嘴碎,但是對於宋嘉遙就不一樣了,他們也算從小聽著宋嘉遙閑話長大的,如今自個兒逮到了這麽大的話頭,怎麽可能不用來發酵一下。我坐在第一排,低著頭往手上纏紗布,他在最後一排,安安靜靜地收拾東西。我不知道他空蕩蕩的書桌裏有什麽要收拾的,他也不明白我的紗布為什麽拆了又纏,纏了又拆。後來班裏進來幾個長得像受保護費的,破門而入後就筆直的朝著後排走,我聽見宋嘉遙低聲吼了句別碰我,但還是傳來了一陣桌椅推搡的聲音。我慌亂地從筆盒隨便摸來隻筆,在麵前的課本上寫寫畫畫,裝得很忙很忙。我還聽到他說,左柏川,我走了。但是我低著頭寫字,沒有應聲。他又重複了一邊,左柏川,我走了。左柏川,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