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音之後,墨言整個人都是直接呆愣在了原地,因為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這聲呼喚卻是顯得那麽真切,她猛然回頭一看,隻見到有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站在不遠處。


    她雙掌交叉,就這麽垂在身前。嘴角依舊掛著記憶之中那抹淺淺的笑容,墨言的眼眶一紅,淚水已經是抵不住的流出,發瘋了似的也不顧有危險就這麽徑直奔向了她。


    “墨言!”


    她已然是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說出這兩個字了,雖然在平常的時間裏這兩個人不斷地在耳邊重複,但她卻是感覺,這兩個字似乎在離她越來越遠,自己的感知,也是越來越模糊。


    “墨言”張開懷抱,麵帶著溫柔的微笑,就這麽把她抱在了懷中。兩人就這麽相擁了足足有半分鍾都不曾鬆開,直至“墨言”實在受不了她的磨蹭,略顯得有些嫌棄地把她推開。


    “你怎麽還是和之前一樣。”


    “墨言”略顯責怪地講道,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對視了大概兩秒鍾,都是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墨言已然記不清,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般放鬆過笑過了。


    “你怎麽會出現的?”


    “墨言”笑著指了指那遠處的黃泉刀,她立刻會意,看來是這黃泉刀,讓真正的墨言顯露在了這裏。


    “那,如果我能夠一直拿著她,是不是你就不會走了?”


    看著她眼中仿佛能夠冒出的星光,那個“墨言”卻是沉默了下來,但隨後又是露出了那溫暖的微笑,拉著她坐了下來。


    兩人就這麽從一開始開始,然後到墨言的經曆,一直談到了現在。


    蜃樓講過,他知道墨言身上最大的秘密。她並不是墨言,而這個信息,不要說是其他人,就算是情報網密集的破影都不知道。


    她不是真正的墨言,隻是說一直占著這個身份而已,而具體自己是什麽,她自己都不知道,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她隻知道自己“出生”在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對那個地方的記憶,隻有一眼望不到頭的碧綠,還有耳邊如同音樂一般從未停止過的鳥鳴。


    她遵循著自己的本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一個和之前的環境截然不同的地方,那裏的建築比起她見過的最高的樹還要更高,那裏的色彩比她見過的環境都要更加的斑斕。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人”,但可惜的是,人們似乎看不見她,她就這麽漫無目的地在城市之中遊蕩了很久,她記不清有多久,每日裏就是看著不同的風景,她喜歡觀察不同人身上的表情,似乎怎麽看都還會有新奇的東西,會有新的發現。


    直至那一天,她遇見了第一個可以看見她的人。她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黃昏,她每日都要來到一個相同的地方看落日的波瀾壯闊,而就在她轉頭的瞬間,她看到了一雙驚奇地盯著她的眼眸。


    她說她叫做墨言。


    之後的時光過得飛快,墨言從小也沒有什麽朋友,其一是因為她從小就受著嚴密的監視,雖然她也沒有見過監視她的人,但她知道一定有這麽一個,或者說是幾個人。其二,因為墨長清的緣故,暗徒的世界,如果一出生就是暗徒,離正常人的世界實在是太遠了。


    墨言從小並沒有顯露出什麽暗徒的天賦,並不是因為她真的沒有任何天賦,而是因為她不喜歡這個世界,她本能的覺得,自己不想融入墨宗和墨長清的世界,所以從來沒有主動修煉過,故而也沒有任何表現。


    在墨宗小時候拚命想要變強的時候,墨言就像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就這樣,隨著她漸漸長大,因為沒有暗徒的能力,也沒有再受到什麽監視。


    但在墨言最為孤獨的時候,她是她唯一的朋友,若不是因為孤獨,她也不會習慣來到這個地方看落日的餘暉,也不會發現這麽一個相似的人,也不會在那天鼓起勇氣過去和她交朋友


    她原以為這種生活能夠持續下去,她很喜歡聽墨言講故事,她總是能夠講出一些英雄的史詩,這些英雄波瀾壯闊的一生令她生生的著迷,隻是可惜,她沒有那個機會去體驗人生。


    一切都隨著一場忽然的變故,有一日墨言忽然對她說,她好像是病了。


    墨言並不是沒有生過病,所以一開始她也沒有放在心上,想著隻是可能有幾天要見不到墨言了。但一連兩個月,墨言都沒有再出現過。


    她無法按耐住內心的煎熬,於是從森林之中飛到城市之中尋找墨言,但卻看到了令她終身難忘的一幕,墨言發了瘋一樣的拿小刀往自己身上劃去,直至血肉都已經模糊,她也沒有停止這種瘋狂。


    她當時的確被嚇到了,但出於本能,她還是趁墨言昏迷的時候將墨言接到了森林之中。


    “有人跟我說,這種病叫做什麽天覺,我這種人叫做什麽天覺者,這是一種不治之症。”


    “天覺。。。天覺者。。。”


    她對病理一竅不通,但是還是想要用一些草藥給墨言治傷,卻被她所拒絕。


    “最近一段時間,我對殺戮破壞的欲望高漲,但我不想傷害其他人,所以隻能夠拿自己開刀了,在疼痛之中,我會清醒一點,遠離你是為了不傷害你。而且我感覺你也會被嚇到的。”


    即使臉色蒼白,墨言也依舊是露出了習慣的微笑,似乎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擔心。


    “你不是有父親哥哥嗎?他們不管你嗎?”


    “他們都有自己的計劃,自己的打算,哥哥在閉關,父親我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了。沒事,反正我一直就是透明人,這是我自己選擇的,我不想和他們走上一樣的道路。”


    “一樣的道路?”


    “暗徒。我不想要成為暗徒,我不想與殺戮為伴。”


    她苦笑了一聲,雖然現在並不大,但她似乎對墨長清的道路有一些了解。不知道是見到了什麽,還是從什麽途徑知道了什麽。


    “幫我一個忙,好嗎,我從來沒有求你幫過忙。”


    “嗯,當然。”


    “殺了我。”


    她從未見到那麽真摯的請求,因為即使是在城市那麽多年,她也沒有什麽關於死亡的概念,她見到有一些人似乎永遠不會動了,但是她也沒有繼續去觀察,因為這些人身上都是一個表情。


    但她見過那麽多的表情,也大致能夠推斷出一些他們的情感,她隻在墨言的眼中看到了一種澄澈真摯,這是她的願望。


    “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夠再見麵呢?”


    “不遠。等我病好了就好了。”


    “好,我會一直等你的。”


    墨言剛要閉上眼睛,卻是聽到她所說:


    “那你在我這裏生病的時候,萬一你哥哥要是閉關出來了,你爸爸要是要來找你怎麽辦?墨言,我能不能,先代替你去城市裏麵啊。”


    “代替我?”


    “嗯,我現在已經能夠做到。你看。”


    話音剛落,她便是附身在了一隻鬆鼠的身上,還交叉手臂對著墨言挑了挑眉。然後,她又是回到了原本的狀態。


    “這是我剛學會的,你看怎麽樣?你生病的時候,我就用你的身體到處逛逛,這樣他們就都能看見我啦!等你遇見熟悉的人,我就把身體還給你怎麽樣?!”


    看著她似乎是蓄謀已久,但墨言眼中卻是看不出是喜是悲,她第一次在墨言這裏有這樣看著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見墨言還在猶豫,她又是鄭重其事地講道:


    “故事!我也想有一段故事!墨言,就像你一樣,這樣我就能把我的故事講給你聽。我之前講的故事你都知道了,這次我一定會講出一個你不知道的故事!嘿嘿!”


    聽到這裏,墨言的嘴角終究是劃過了一抹微笑。


    “不用交給我。我教你。”


    “真的?!”


    她大喜過望,於是學著墨言開始有樣學樣起來。直至最後她了解了和墨言有關的一切,當然這也不過就幾天的時間而已,她的學習速度相當的驚人。


    墨言終究沒有讓她動手,因為如果她知道自己那個時候做了什麽,恐怕會成為一輩子的陰影。而是自己選擇了一個地方了斷,但這在她的眼中,隻不過是墨言生病了,隻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她就可以繼續和自己談笑。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在人類社會呆了兩個月,她就無法再待下去,因為她發現,似乎很多人和墨言不一樣,不是每一句話都是真話。似乎不是每個人都對她如此的友善,她甚至見到了墨宗,但墨宗的態度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直至有一天,她知道了人死之後,就永遠不會醒來。這是她第一次心底裏發慌,所以她跑回了森林,想要再和墨言說說話,但顯然,她的生命已經定格在了那一刻。


    她不死心,回到城市之中,她告訴其他人自己生了一種叫做“死亡”的病。問有沒有人能夠治療,但顯然,其他人都是把她當成一個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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