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林趯叫停焦急尋路的寧非,“寧非,你聽見了嗎?”“聽見什麽?”“是小提琴的聲音。”林趯主動從寧非背上下來了,循著聲往半掩的門邊走。那是間活動室,林趯歪頭從門縫裏往裏看,原來是學校的藝術樂團在練四重奏。林趯站在門口,怔怔看著入神。寧非走到他身後,聽到林趯情不自禁的感慨,“這是什麽曲子?好好聽哦。”“亞麻色頭發的少女。”寧非低頭看著頭抵門框聽的如癡如醉的林趯,問他,“你當初是不是也在門口這樣偷看的我。”林趯回頭衝他笑,“我當初沒有偷看你啊。我當初是光明正大的進去盯著你看。”寧非伸手一刮他鼻子,“還好意思說,厚臉皮。”林趯衝他皺皺鼻子,以表達自己被刮鼻子的不滿。回頭再去看室內合奏,眼前卻出現當年懵懂的樣子,他也知道當時自己是厚臉皮,他明明之前那樣膽小,可偏偏聽到寧非的琴聲,就那樣不由自主的過去了。有時他想寧非大概是海妖吧,聲音總有魅惑性,直到現在也是這樣,說話時延長的尾音聽起來那麽性感,搞的他難以把持。領頭的小提琴手停了停,似乎覺得哪裏不對,翻了翻樂譜做上了標記之後,眾人重頭再來。林趯的目光被那位小提琴手吸引,門擋住他的麵貌,林趯再怎麽伸長脖子都有些看不到,隻是看到他們筆挺坐著,姿勢驕傲。元好哥哥是不是就是這樣拉小提琴的?想到元好,林趯垂了眸,他說他的小提琴拉的很好,可林趯從未聽過。寧非看林趯似有失落,剛剛還緊緊扒著門的手這會兒頹然垂下。他以為林趯是因為看不到室內全貌而失落的。也是,門縫太窄,視線受限是看不到什麽,倆人又不能冒然進去打斷別人的練習。“林趯。”寧非點點林趯的肩膀,林趯回頭看到寧非很是自信的對他說,“跟我來。”他隻是被通知,這一句之後,身體都不用主動跟隨,寧非拉著他,他隻有被寧非牽引著跟著走。剛剛在門後,雖然看不到室內全景,可寧非憑著自己過人身高,略過林趯找著了窗口位置,這裏又是一樓,繞出去找到活動室的窗口便能看到室內了。林趯跟著寧非來到教學樓外,跟著他貓腰穿過灌木叢,趴到那間活動室的窗口邊。大熱的天,窗戶緊閉,掛在旁邊的空調外機嗡嗡響,可這些都不影響他們扒著窗口看室內的排練。林趯很滿足,他終於看到了領頭小提琴手的樣貌,帶著黑框眼鏡,沒有他在照片上看到的拉著小提琴的元好哥哥精神十足。林趯聽到身旁的寧非輕輕在哼,不是室內那首曲子,是那個叫不出名的曲子,林趯記得端午在家,寧非摟著他的時候也哼了這個調子,他說是林趯給他施的快樂魔法讓他感到開心才哼出口的。這會兒寧非又開始哼了。“寧非。”林趯輕輕喊他。“嗯?”“你哼的這個到底是什麽歌啊?”“我隨便哼哼的。”寧非看向室內,確實是他隨口哼哼的,彈過鋼琴又聽到小提琴聲,一時感觸隨便哼哼而已,“聽到小提琴聲音,情不自禁哼哼的。”“小提琴怎麽了?”“聲音不同。”“哪裏不同?”“如果說鋼琴是雨水匯集起來嘩嘩從排水管裏流出來的聲音的話,那小提琴就更像雨點打在棚頂的聲音。”“嗯?是嗎?”林趯趴在窗台枕著自己的手,“我隻知道都好聽。不過為什麽非要雨來打比方呢?”“因為我喜歡下雨天。”寧非回過頭來看他,“因為我們是在下雨天裏重逢的。所以下雨天對我來說沒那麽糟糕,反而想起那個下雨天就覺得開心。”“那你剛剛也是因為想到那個下雨天才高興的哼哼嗎?”看寧非點頭,林趯湊近他建議著,“不然你把你哼的曲子寫下來好了。”“寫下來?”“對啊。”林趯枕著胳膊歪著頭一臉天真的和他說,“我其實不喜歡下雨天,主要是下雨天又有風,遇到這個天氣出門上班就覺得好辛苦哦。不過有時候我也蠻喜歡下雨天的,尤其是下雨不上班,和你倆個人在家的時候。你哼的那個調子好好聽哦,如果我下雨天出門上班能聽到,估計心情不會太差,如果是下雨天和你在家聽到,那我心情就更好了。”寧非伸手過來揉揉他的頭,“你說的話總是很有道理。”林趯得意的揚了揚下巴,“那是當然,因為我是林趯嘛!”“對,因為你是我的林趯。”寧非受到了鼓舞,覺得寫下自己哼的這個調子也是個不錯的嚐試,不過這調子是他一時興起哼起來的,回頭冷靜的坐下來寫他怕寫不出來,所以想錄下這段四重奏好記得他和林趯今天的奇遇,往後聽到都能記起,記起他和林趯躲在窗外偷聽的這一段,伴著空調外機的嗡嗡聲,有夏日的炎熱,有他們的愉悅和興奮,還有害怕被發現時匆忙低下了頭,然後相識一笑的小確幸。林趯背抵著牆側臉去看小心翼翼打開窗的寧非。樂團裏的人真粗心,窗戶都沒鎖,不過還好是這樣才給了他們留有機會。窗戶被小心打開一條縫的時候,林趯露出透心舒適的笑,室內開著空調,裏頭的涼氣順著縫兒露出來了,緩解了林趯心頭那一絲絲熱。寧非正費力把自己開著錄音的手機送到窗戶縫裏去,怕被發現,所有的動作都小心又緩慢。林趯隻是在旁邊捂嘴笑,人高馬大的寧非做這種需要縮頭縮腦的活計看著還真是滑稽。可他笑沒一會兒就停了,因為寧非臉上神情認真,過了中午十二點,偏西的太陽打過來的光,照的寧非側麵深邃勾人,讓人忍不住的遐想。林趯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天也是個天氣炎熱的下午,寧非彈著琴唱著歌,仰頭的時候,從窗戶邊灑下的熱烈陽光照著他的臉,照的他閃閃發光,隻不過那時的寧非輪廓還沒如今這樣深邃,因為他那時隻是個孩子,是個隻比林趯大一點的孩子。林趯靠過去,親上他側邊下巴。寧非扭頭看他一眼,說,“這藥真是麻煩啊。”寧非以為,是沒過去的藥力再作祟,讓林趯總是這樣不停撩撥著自己。可他看著林趯對著自己搖搖頭,“如果不是因為藥呢?”“什麽?”耳邊仍是空調外機嗡嗡作響的聲音,讓寧非不得不懷疑自己剛剛聽錯了。林趯沒有低頭,臉仍舊紅,隻是被曬,不是由內而外因心底羞澀引起的紅,這樣的他看著堅定,堅定的和寧非說,“我想或許我是清醒的,大概是有了藥的這個借口才更覺得可以肆無忌彈。寧非,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是真的抑製不住,抑製不住那種想要時時刻刻和你纏綿的衝動。”林趯說讓這話寧非有些驚喜,原來他對自己的愛已經如此濃厚,他還以為比起自己,林趯的愛更淺一層,其實沒有。此時此刻,此番剖白,寧非覺得自己不用回應,他該做的應該是伸長了脖子過去給林趯一個吻。然而情景不允許,他們是在偷聽,而且很不高明的那種偷聽方式,等裏頭的排練停了,大家休息的時候,就會有人發現窗戶邊冒著兩顆頭。已經有人發現窗戶沒關嚴了,寧非來不及親吻林趯,拉著林趯趕快跑。林趯跑的心怦怦跳,烈日下,能聽到咚咚咚的聲音,像他們緊密的腳步聲,他看著寧非的背影覺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