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沉默看著水鑫,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可眼下的狀況卻是沉默即是默認。寧非挪一點視線去看往大門口走著的林趯的反應,看到林趯隻是很平常的往外走,身形並沒有因為水鑫的這一句話有任何的停頓。寧非看著一步步往外走著的林趯,等林趯出了這間酒吧他才突然笑出聲來,既然不想他走進自己的生活,陷進和自己有關的泥潭那你又期待著什麽?有那麽一瞬間,他期待著林趯生氣的回身指著自己的鼻子罵,可是沒有,林趯就那麽一步也沒停的走了出去,水鑫最後添油加醋的那一句似乎對他沒起到任何效果。水鑫看著寧非突然自嘲一笑,轉身去看大門,林趯的身影就在大門轉角處不帶一絲停留的一閃而過了。別再來了,如果你不來,那我就不會想要當個水鬼,去抓住你的腳腕拖住你。水鑫的眼眸暗了暗,回頭看著沉默低頭站在吧台裏的江澤以及偏開頭不想在看見自己的寧非,這一片泥濘絆人腳的地方,隻我們在就夠了。“我來是想告訴你昨晚的那兩個人你注意點,他們在這裏給落單的女生下藥。好不容易盤來的店,別扯上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寧非說完掉頭往後門去,水鑫叫住他,“那你昨晚……”“那女生叫不醒,我給她送醫院了。”寧非走兩步突然停住,他輕聲說著,“不是賓館。”“我知道。”水鑫看著寧非的背影,他其實不知道寧非昨晚把人送去醫院了,他隻是知道寧非突然停住的解釋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可他想回答,就當是特地解釋給自己聽的吧。寧非走到酒吧後門,是他平常呆慣了地方,隻是這次他沒靠牆蹲下,抬頭看了看被高牆擋住的天,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一隻煙來在煙盒上點了兩下然後放在唇間。他忘了給自己點煙。“走了也好。”寧非望著天失神的重複著,“走了也好。”話說了兩遍,巷子裏徹底的安靜了。寧非感覺靜了很久,其實不過剛過去一分鍾,可在這漫長的一分鍾裏,林趯無辜看著自己的模樣一直顯現在眼前。寧非忍受不了後巷裏的安靜,也受不了林趯茫然無措看著自己的那雙眼,後巷裏的靜被寧非狠狠捏癟煙盒的聲音打破,而後響起一連串的腳步聲。寧非丟開手裏的煙盒,著急跑出了後巷,他忘記嘴裏還叼著煙,一張口煙就落地被他踩斷,他張口說著,“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林趯,你聽我解釋。”林趯腦袋空空的出了酒吧門,還是看到被自己鎖在電線杆下麵的自行車時才遲鈍有了些難過。林趯癟嘴看著自行車,“我費力推過來的呢,說不要就不要了。”我費心找過來聽你唱歌,可你說不唱就不唱了。林趯往下撇的嘴角幅度更大了些,朝自行車伸出的手頓一下又飛快縮回,“他都不要了我推回去幹嘛呢,我又不會騎,放在樓梯口還得被樓下大媽罵礙事。”林趯看一眼自行車,攥緊拳頭一抿嘴,賭氣的轉身跑開了。轉身的動作帶倒了靠著燈柱的自行車。寧非從後巷跑出來,因為害怕林趯已經走了跑的特別急,還好在拐角路燈看到了林趯停下的背影。寧非停下喘兩口氣,想等自己平複了心情再好好和林趯解釋,可他看到林趯在自己精心挑選的自行車麵前頓足了一會兒之後決絕的轉身離開了。寧非因為跑的太急快跳到嗓子眼的心唰一下沉底了,“林……”他還沒張口喊住人,林趯就已經跑開了。寧非看一眼靠著柱子被燈光照的孤零零的自行車,沒有商量就沉底的心砸的太重讓他無法歎出一口氣,隻是垂下了睫毛,然後無助的喊全了他著急找來的名字,“林趯。”“啊,真是的。”寧非聽到這一聲回應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等他抬頭驚奇的看到去而複返的林趯,重回胸口跳動的心讓鼓動的胸膛擠出了放心慶幸的喘息。“真是的。”林趯不滿的嘟著嘴走回了倒地的自行車前,一擼袖子彎腰下去扶起了車,“我才不像你呢,你說不要就不要,說不唱就不唱,我才不像你那麽隨便!”林趯扶起了車用力拍了拍車座,拍疼了手掌猶不解氣,仰頭對天大喊一聲,“我才不像你!”寧非看著這樣的林趯笑了笑,看著林趯推著自行車要走,抬腳剛要追上去,手機就在這時候響了一聲,是未知聯係人發來的短信。寧非悄聲跟在了林趯後麵,隨手拿起了手機看發來的短信,點開的瞬間,寧非被手機屏幕照亮的臉瞬間僵住了。他停住了腳步看著推著自行車走遠了的林趯垂下了手,快暗下去的屏幕上是林趯衣衫不整被掐著脖子摁在地上的痛苦表情。第35章 他該在花團錦簇裏酒吧前廳隻剩下了江澤和水鑫。江澤放下了手裏擦杯子的手巾,低著頭把手巾疊的齊齊整整。水鑫還站在原地看著寧非消失的方向,等江澤疊完手巾抬頭時水鑫還是一動的不動的站著,他看不下去了,開口問水鑫,“你為什麽這樣?”水鑫背對著他,江澤看不到水鑫的表情,隻是看到水鑫的肩膀微微聳了聳,過了一會兒之後水鑫才轉過身來笑著問江澤,“你說什麽呢。”江澤看著水鑫的笑臉,想起他剛剛微聳的肩膀知道他大概又花了很大的心力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江澤拿過了酒瓶,往雪克壺裏倒了一小杯基酒,他準備給水鑫調一杯酒。水鑫不喜歡江澤一言不發的樣子,他這種看破不說破的樣子讓水鑫有種赤身裸體穿著透明紗的羞恥,讓自己的掩飾顯得可笑,就好像從前自己沒得選擇第一次被客人要求穿上這種討厭的衣服的感覺。可眼下水鑫不想一個人呆著,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初春的冷又會鎮住他的心,他想有人陪,就算江澤不說話,隻讓自己聽到搖酒的聲音,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就好。水鑫又坐回了吧台的轉椅上,隻是這次半邊屁股剛沾座就被從前門衝進來的寧非揪著領口摔到了地上。江澤聽到水鑫的身體被重摔在地發出沉悶聲響時,摔了手裏的酒瓶直接摁著台麵從吧台裏翻身出來,“寧非,你幹什麽?!快放開水鑫!”寧非沒有理睬背後江澤的怒吼,他隻跨在水鑫的身上揪著水鑫的領口怒視著他問,“是不是你?”水鑫被摔疼了後背,胸腔震一下腦袋嗡一聲,他咳嗽兩聲等身體裏麵撞擊的回音停下之後才抬頭問寧非,“什麽?”“短信是不是你發的?!”寧非揪著水鑫的領口不客氣的前後搖晃兩下,水鑫隻覺得自己被搖的頭暈。翻身出來的江澤看到著急上前來架住寧非的胳膊,結果被寧非一繞反手推倒在地。寧非推開了江澤,回頭繼續揪著水鑫領口質問,“快說到底是不是你?”水鑫麵無表情看了一會兒寧非發怒的樣子,突然笑了一聲。寧非被他這一聲笑搞得有些糊塗了。水鑫笑完才看著寧非說,“是他對不對?”寧非躲開了水鑫直直看著自己的眼神。“我知道是他,你一直念念不忘小心藏在心裏的那個人。”寧非沒有回答,水鑫故意激了他一下,“如果我說是我幹的,你會怎麽樣?”寧非掐住水鑫下顎兩側跳動的脈搏,“殺了你!”江澤聽到寧非這樣說著急從地上起了身,“寧非!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到底是什麽事,可是從你出去水鑫就一直和我呆在一塊兒,他一直沒拿出手機怎麽可能是他給你發的你說的那什麽狗屁短信!”寧非扭頭看一眼衝過來抱住自己後腰試圖拉開自己的江澤,人好像突然清醒了,鬆開了掐著水鑫脖頸的手卻沒回頭去看他。水鑫咳嗽兩聲說著,“果然是他。不然你怎麽會這麽衝動,一點判斷都沒有了。”“是他又怎麽樣?!”寧非回頭瞪了水鑫一眼,“你最好別對他動什麽心思。”說完一抖肩膀,抖開了江澤扣著他肩膀的手,騎在水鑫身上的寧非起了身頭也不回的走開了。江澤伸手想要扶起水鑫,水鑫擋開了隻是坐在地上看寧非生氣離開的背影。“為什麽要這樣?”江澤又把先前問水鑫的話問了一遍,隻是這次的語氣略有不同,帶著要水鑫回答不可的堅定。水鑫也沒再江澤麵前掩飾,他現在這麽狼狽再掩飾就有些死要麵子的可笑了,“因為嫉妒啊。”江澤看著水鑫,“就因為寧非所以你嫉妒?”“不完全是吧。”水鑫自己撐地起了身,拍了拍手掌上的灰,“有些嫉妒那些被保護著過著好日子的人。嫉妒被珍惜的這類人。你看他,明明十八歲了可還是單純幼稚。”這世上隻有被珍惜著的人,即便長大也脫不去幼稚。“我十八歲的時候在幹什麽呢?”江澤看一眼問這話的水鑫,低下頭去不敢回想當年他們十八歲的場景。十八歲的時候,江澤在為生計拚命打工,白天工地鑽地,晚上飯館擦碗,而十八歲的寧非已經在送十八歲的水鑫出入各種高級的低級的酒店賓館,然後出來一碰頭,笑著點手裏的大把現金。那時候江澤看到水鑫大把點著鈔票,然後從裏麵抽出幾張給寧非的的時候還有些羨慕來著。要說他們的十八歲,除了苦字真的沒其他什麽好來形容了。晚上洗著碗洗到肩膀酸痛的時候,江澤抬著手臂仰著脖子一歎氣,這就是他一天裏唯一偷懶的時間。在這段偷懶間隙裏,江澤也曾比較過,究竟他們三個人到底誰更苦?想到水鑫笑著點著鈔票,寧非不費力氣從水鑫手裏接過錢的樣子,江澤覺得最苦的是自己,因為隻有自己是賣力氣活的,比不上水鑫嘴甜會哄人,比不上寧非的拳頭,所以隻有自己是做苦力活的。可後來,他卻更心疼了水鑫,因為他覺得水鑫比較苦。曾有一次半夜給他們送去飯館的剩菜時,江澤無意間看到了躲在廁所裏抹著淚給自己擦藥的水鑫。那時候就連廁所的門都是壞的,裏麵的鎖扣扣不上。江澤拎著用塑料袋裝著客人飯桌上沒吃完的剩菜過來時,一進門就看到了累倒癱在沙發上的寧非,屋子裏沒開燈,江澤走過去給沙發上睡著的寧非蓋上毯子,蓋完一回頭就看見廁所門縫裏露出的光。廁所的木板門就在這時候吱呀一聲敞開了點,躺著的寧非翻了個身,背朝外麵朝裏。江澤沒去在意寧非翻身的動作,因為他看到了廁所裏的水鑫,衣服半敞著,背對著門正好露出半邊肩膀,門裏的水鑫艱難的拿著一管藥膏扭著臉想給背上的鞭痕上藥。江澤頭一次看到水鑫的身體,肩上的鞭痕是新的,泛著鮮豔的紅印在水鑫白皙的皮膚上,像是毛筆尖上墜下的那一滴紅墨,落在宣紙上開出一朵梅花。他呆呆看著水鑫艱難給自己上藥,就在指尖的藥膏抹上紅痕時,水鑫一閉眼一吸氣,江澤看著的時候就想怎麽連皺眉的幅度都是好看的,然後等水鑫再睜眼時,眼裏蓄著的淚被燈光照著讓他的眼睛變得迷蒙閃爍。而這雙迷蒙閃爍的眼正吃驚看著呆了的江澤。江澤被水鑫這一盯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張起身解釋著,“那個我……”“啪”一聲,被憤怒關上的廁所門表示著裏麵的人不想聽江澤口裏的蒼白解釋。十八歲時的江澤雖然被生活磨練可還是笨拙,他抬腳想往廁所去,嘴裏試圖說清誤會,“不是,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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