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問池傾，可池傾童年不幸，就更不知道了。他隻知道溺愛孩子，為池律滿足想要的一切。譬如偶爾出去逛個街，池律隨手指到什麽玩具說想要，池傾二話不說立刻買回家，完全不顧家裏同類的玩具已經塞滿了幾個房間。喬書佑勸過池傾不要過分溺愛孩子，但池傾就是做不到——當然，其實喬書佑也做不到，自己的孩子怎麽看怎麽可愛，心頭恨不得將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他。喬書佑嚐試著為池律在這邊找幾個朋友，可年齡相同的孩子池律看不上，好不容易覺得霍家兩兄弟還不錯，興許能做個朋友，結果霍家小哥哥嫌他年紀小，不願帶著他玩，霍家小弟弟又體弱多病，很少出門。喬書佑想著要不給他找個興趣班，但池律根本沒有什麽感興趣的東西，樂器勉勉強強，跳舞愛搭不理。喬書佑教他畫畫，池律連坐都坐不住。他最喜歡的是看書，每天捧著故事書，坐下就是半天，能屁股都不帶挪動一下。池律認的字已經很多了，少年版四大名著都已經看過，然後開始偷偷摸摸對池傾書房裏的書下手，一回問起喬書佑“濫觴”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喬書佑才知道他從書櫃的角落旮遝把《中國文學史》翻了出來，但生字太多，看不懂。愛看書是好事，可才五歲不到就開始看這些書，喬書佑又覺得早了點，還好這次翻到的是專業書，要不小心找到什麽倫理小說，他怕池小律受到衝擊。於是喬書佑認真在家裏為他劃了一個小書房出來，裏麵小書架上都是適合小孩子閱讀的科普書籍，至於他從池傾書房搜刮來的書，都被喬書佑收走了。池小律還有些不服氣，問他為什麽不能看，喬書佑隻好告訴他這是大人才看得懂的書，他要長大些了才能看。池小律就生氣了，小孩子總有很多大人難以理解的雷區，但他生氣的模樣倒是隨了喬書佑，就是冷戰，不肯跟人說話。不過好在池律很快就上了幼兒園，喬書佑就希望他能在有幼兒園裏麵交到些朋友。可現實依舊很難。池律根本看不上這群小孩子，連玩都不願意一起玩，更不用說做朋友了。連老師都說池律相對自立，透著這個年齡不會有的成熟老道。喬書佑對此憂心十分，乖巧懂事是好事，可才四歲多些的孩子，這樣明顯是過度了。池律現在都已經不愛跟大人撒嬌了，晚上睡覺都獨立睡，還對家長半夜去看他結果不小心將他弄醒的行為表示非常抗議。池律上下學是喬書佑跟池傾輪流接送的，這是他們從最初就向池小律保證下的事情，不管工作多忙，他們都會每天做到這點。不過池傾工作更忙些，所以喬書佑接送更多。一般早上出門是誰送的，下午就是誰去接，要是有什麽事情耽誤了，都會提前告訴對方去接。這點一直是沒有出過差錯的，直到有一天本該是喬書佑去接，結果他給忙忘了。夏日太陽火熱，白晝又長，總給人一種時間很漫長的錯覺，等喬書佑忙過之後去看時間，距離池小律放學都已經過了一個小時。把孩子落在幼兒園忘記去接，喬書佑原先以為這是隻有狠心迷糊家長才幹得出來的事，哪裏想到自己卻這麽快就走到這步。喬書佑心裏特別愧疚，連忙開車前往幼兒園。全班同學都走光了，就隻有池律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教室裏開著空調，老師在旁邊陪著他。喬書佑推開門進去時，池律還端端正正地坐著在看書，老師說了句“律律，爸爸來接你了”，池律才將頭抬起來。池律看到喬書佑很淡定，沒有很開心地笑，也沒有抱怨他怎麽才來，就跟平常一樣，將書收起來後背上書包，一步步慢慢走到喬書佑身邊——牽上他的手，跟老師說：“老師，我回家了。”喬書佑這才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老師，我今天來晚了。”老師對池律揮手：“沒事，律律明天見。”池律的態度就很公式化，像固定步驟一樣，說道：“老師明天見。”喬書佑牽著他的手出去，打開車門後，池律就自己爬到了寶寶椅上，喬書佑幫他扣安全扣，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我今天來遲了，讓你等了好久。”池律搖搖頭：“沒事的，如果你跟爸爸忙，可以讓司機來接我。”“不忙的，今天是例外，以後都不會忘記了。”要是池律能任性發發小脾氣，喬書佑大概還好受些，他越是懂事，喬書佑心裏越是過意不去，“等休息了，我們一起去海邊玩好嗎？”“好呀。”但池律的答應看上去也不是有多少發自內心的高興。喬書佑沒有辦法，池律就是這樣，一副小大人樣。喬書佑幫他扣好安全扣，正要關上車門的時候，池律卻慢慢開口：“媽媽……”“嗯？怎麽了？”在外池律已經不會叫他媽媽了，一般都是叫他爸爸。隻有在家或者私下，池律才會這麽叫。不過叫什麽喬書佑都不介意，池律就是他生的，叫什麽都好，媽媽爸爸僅是個稱呼罷了，最多是用於區別他跟池傾。池律眨眨眼睛，過了許久才說道：“……我以後，也會有弟弟妹妹嗎？”喬書佑一愣，因為池律的語氣讓他不知道這是想要還是不想要：“嗯？為什麽這麽問？”“……因為好多人都有，還有哥哥姐姐，他們說有了弟弟妹妹的話，爸爸媽媽就不喜歡他們了，隻喜歡弟弟妹妹了。”喬書佑心裏一軟，告訴他：“不會的，我們家就隻有律律一個孩子。”“真的嗎？”“真的。”但池小律並不是那麽相信，因為同學也告訴他了。一開始父母都是這麽說的，可後來還是有了弟弟妹妹。池小律不想要弟弟妹妹，他希望他就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孩子。“……下星期舉行歌唱表演，你跟爸爸會來看嗎？”“當然會來。”喬書佑親親他的臉，“好了，我們回家了。”池律幼兒園的歌唱表演是為了迎接暑假舉行的，據說每個班級都會出一個節目，但池律卻一直沒告訴過他的家長他們班級的演出節目是什麽。上回兒童節演出的時候，喬書佑飛去了意大利，沒能趕上，就隻池傾過去看了，這回池小律都提前問了，喬書佑無論如何都會空出時間來。而表演那天看到的畫麵，讓喬書佑跟池傾都意外驚喜。他們班準備的是合唱節目，高音獨唱部分竟是由池律擔當，等到演出結束之後，音樂老師才有機會告訴他們，她覺得池律在演唱方麵非常有天賦，如果他們願意，完全能夠當成特長培養。喬書佑這才後知後覺回想起來，池律的確是挺喜歡唱歌的，還在意大利的時候，池律就常跟著電視節目一起歌，但回來之後池律就不太唱了，所以兩位家長從來沒有意識到池律在這方麵可能是有天賦的。幸虧這裏的老師細心，竟將這點發現了。因此喬書佑跟池傾放在池小律身上的時間就更多了起來。喬書佑本身就喜歡藝術，而音樂繪畫是一家，池小律既然有天賦，那這一點就該好好培養。而池傾雖然不愛交際，但這麽多年闖蕩下來，人脈關係網非同一般。最後池小律成了市內一位著名歌唱家的關門弟子，開始跟著唱歌。那會兒距離池小律的五歲生日還有半年，這麽多年來，他們沒在公開場合炫耀過家庭孩子，但這回，池傾有意將孩子的生日會舉辦得大些，通過孩子的生日會來告訴所有人，喬書佑是他的人，池小律是他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