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僅僅是林庭的那句話，僅僅是兩個星期的隔閡，就讓林夏天自亂了陣腳，連去當麵對質的勇氣都沒有……隻敢選擇逃避。林夏天不想再這樣了，要麽就不要再有瓜葛，要麽從一開始就把一切都說的清清楚楚……他疼怕了。林夏天從座位上爬起來，按了車壁上的一個按鈕，等著一層升起的隔板把後座和駕駛室完全隔開，才轉頭望向林庭。深吸了一口氣，林夏天輕輕道：“哥，我想了好幾天，有一些事，還是想跟你聊一聊……”林庭愣了愣，隨即便輕輕頜首，道：“你說。”“三年前，我從學校輟學，從林家出走，你心裏應該是怨我的吧？”林庭一怔。林夏天接著道：“其實你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從上個月我第一次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對我表現出的態度，還有你在車上說的那些話……那時我以為因為你厭惡我，所以那些是出於對我的羞辱――”“不是。”林庭微微蹙了眉頭，打斷林夏天，道：“沒有厭惡你，不是羞辱你。”原本應該是很嚴肅的氛圍，因為林庭這句甚至帶著一點急切的反駁，林夏天反而忽然有了一點笑容。林夏天掩住心裏湧起的開心，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嚴肅點兒，“嗯，我知道不是，你先聽我說完。”林庭仍舊蹙著眉，卻隻是靜靜的坐在那兒，沒再說話。林夏天心裏鬆懈下了一些，語氣也變得更順暢了許多，“我先前對你有很多不了解，因此也產生了許多的誤會，但那都是在我不知道那些事之前，在我聽說過，也了解過你的處境以後，我心裏的不理解、不高興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在我心裏徹底煙消雲散了……”林庭眉頭微擰，顯然是有什麽話想說，但又因為不想打斷林夏天，就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林夏天覺得自己此刻腦子裏無比的清明，林庭還沒有開口，他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看出來林庭想問什麽了。林夏天輕聲道：“我是怎麽知道那些的並不重要，那些都不是我想說的重點，我想說的是，”因為後麵的話太過重要，林夏天頓了頓，那一點兒笑漸漸被斂去，聲音聽起來有些低：“那些事在我這裏已經過去了，但是我總覺得，你沒有……我們之間的那些不愉快，其實並沒有在你這裏過去……”“你其實一直怨我當年離家，也怨我三年沒有回家過年，怨我沒有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站在你身邊。”林夏天仰起頭，手指揪住林庭的黑西裝袖口，直直的看進林庭眼睛裏，輕輕的，猶豫著問道：“哥，我說的……對嗎？”林夏天自顧自的說完，卻沒有發現，在他還沒說完上一句的時候，林庭原本還有些情緒的神色，早已經歸於了無邊沉寂……林庭低垂著眉目，靜靜注視著林夏天，氳在黑暗中，又被薄薄的鏡片所掩，一雙眼眸沉寂而平淡，看不出情緒。似兀自思襯又似在審視，無端讓人心裏發緊。林夏天眼皮一跳，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但他是打心底裏對林庭信任的，林夏天雖然驚著了，到底不會因此生出什麽害怕的情緒，心髒雖然跳的很快，但也僅僅是這樣了。林夏天摸不定林庭此刻在想些什麽，但他先前說了那麽多，這時已經沒有退路了，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我說這些，並不是想指責你什麽，我隻是不想讓以前那些事再變成一根拔不掉的刺，一輩子紮在心裏，永遠都惶恐不安……”林夏天吸了一口氣，低低道：“可能你覺得我沒用，覺得我傻，覺得我什麽也不懂，所以沒什麽必要跟我講太多，你什麽事都不說，什麽都不告訴我，雖然我沒法否認那些，可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了，我怕了……”可能是因為先前留下的影響太多，林夏天幾乎都控製不住自己要激動起來的情緒，聲音不自覺有些抖，“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想知道你為什麽不高興，你要是有什麽心結，或是因為之前的事不高興，你都可以告訴我，你告訴我，好不好……”車裏一片寂靜，好像除了他以外，就再沒有第二個人一樣。林夏天嗓子哽咽，說了這麽就卻沒有得到一句回應，漸漸覺得有點委屈……尖利的虎牙輕輕咬了咬下唇，眼眶裏剛泛上一點濕意，林夏天感覺周圍環境突然變暗了一些，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頭頂傳來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你應該委屈的。”林夏天愣住了，抬起眼，在黑暗中和林庭對視。車開進了隧道，周圍更加寂靜，車內也瞬間暗了下去，模糊的橙黃燈光暈一道道在臉龐劃過……林庭嗓音低沉，很溫柔道：“不論你聽到了什麽，或是有誰和你說了什麽，讓你誤會了的那三年，原本就是我的過錯造成的，你應該委屈的……”林夏天愣了半晌，才終於明白林庭在說什麽……“我沒有委屈……”林夏天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他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我不委屈，那些事情，我早就不覺得委屈了，因為那些在我心裏都已經過去了，我一點也不怕，我隻害怕你，怕你仍然還在怨我，怕你不讓它過去。”林庭摸了摸林夏天的頭，不發一語的聽著他毫無章法邏輯的說出的那些話，難得的沉默了好一會兒。瞧著林夏天含著淚光，又帶著期翼的眸子，林庭輕輕抿了抿唇。似乎終是妥協，他靜靜垂著眼眸，低低道，“是，有過埋怨。”“但不是你說的那些……”林庭從來沒和人說過這樣藏在內心深處的私密話，一字一句都能看出他很不習慣，往日從容皆不見，還帶著一些不洗察覺的僵硬。林庭抿著唇，道：“我給你打過電話……”頓了頓，聲音更低，“去年年初的時候，我到國外談一個項目，在去實地考察的途中，遭遇了一次七級地震，我們的車正好經過，被塌陷的山石壓在下麵，因為地處偏遠，信號又被阻斷，我們被困了十多個小時。”林庭用最平鋪直敘的話語，講著這樣驚心動魄的故事，甚至從頭到尾連語氣都沒有變一下，林夏天聽著卻仍然心驚肉跳。他的手指下意識緊緊抓緊林庭的衣袖，手心不知不覺出了一層冷汗，慌亂道：“你遇到了地震！為什麽都沒有人告訴過我！”林庭抬手覆住林夏天的手，安撫的摸了摸，接著又不急不緩的，低聲道：“我代表著林氏，這樣的消息不可能傳出去，即使發生了再大的事，也必須得壓著，不然就會出大亂子。”林夏天還有些恍惚，就聽林庭繼續說了一句，“但那時……我給你打過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