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沒拍過主演特寫,攝像燈光都尤其打起了精神,反光板調得一絲不差,光線送進層疊遮掩的密林。一身塵土和血的少年將軍全力策馬,駿馬被絆馬索狠狠一絆,長嘶一聲,連人帶馬砸在地上。雲琅就地一滾,躲開幾道勁力極強的弩箭。遠處追殺聲愈近,雲琅隨手抹了唇角血痕,拍了兩下馬頸,掠上馬背頭也不回繼續疾馳。……這一段要的鏡頭感張力極強,靳導沒半點因為梁宵剛複工就放鬆,盯得格外嚴格:“馬過了,拉開。”幾個副導演已經看不出有什麽問題,遲疑著不敢勸,叫人把馬牽開,空出鏡頭。馬是租來的,雖然受過訓練懂得做戲,可也不能一味這麽摔。這些鏡頭後期還要剪切,梁宵沒什麽意見,踩著道具的彈簧木板一遍一遍滾著砸在地上,單手撐地護住頭頸,翻滾發力,避開弩箭。畢竟已經有一周沒連著拍攝,他的狀態保持得再好,鏡頭感也要重新找。鏡頭是最嚴厲的標準,前後的狀態哪怕有細微不同,都會格外明顯地暴露出來,叫人產生不自覺的違和感。這種差異可意會不可言傳,梁宵半跪著歇了一陣,撐身站起來,讓妝效重新處理補妝掃掉泥土殘葉,看了看監視器後靳振波的神色,又走回彈簧板前。“差不多了吧?”監製都已經看不出什麽問題,低聲,“這一場太耗體力,再來幾鏡,主演也不一定能撐得住了。”靳振波要的就是他撐不住搖搖欲墜的關口,皺緊眉擺擺手,示意再來一次。梁宵就地側翻著滾開,避開擦身而過的淩厲弩箭。“你已經沒力氣了,但你必須攢出力氣。”靳導讓人替梁宵補妝,過去給他重新說戲,“你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疲憊,但你的心神也比任何時候都集中,這是你最認真的一次。”梁宵小口小口補了些水,緩過一陣喘,點點頭。“會有麵部特寫。”靳振波說,“精氣神不能懈,一懈就不對了。”製片主任招呼著人給梁宵拿椅子,實在忍不住:“什麽導演會在連人帶馬翻過去的時候給麵部特寫……”靳導火冒三丈,扔下劇本,擼著袖子去跟製片主任吵架了。“已經很好了……靳導精益求精。”副導演無奈,苦笑著給梁宵賠禮,“辛苦您了。”梁宵搖頭笑笑:“我狀態確實不對。”回去之前,他心裏牽掛著霍闌,又惦記著那把沒掉下來的刀,無論如何都安不下心,反而陰差陽錯契合了角色。現在心裏滿當得過了頭,再要找回當時的感覺,反而不容易了。梁宵沉吟一陣,跟段明打聽:“霍總有什麽緋聞嗎?”段明正抱著手機日常維護微博,聞言愕然抬頭,險些把手機扔到馬蹄下麵:“你要用來勒索霍總嗎?”“不是。”梁宵咳了一聲,也覺得不大合適,“我找找感覺……”心態問題不比別的,不是純靠演員的職業素養能彌補的。梁宵業務水平再高,入戲也總得要個代入的由頭。偏偏他們霍總實在過於讓人放心,梁宵盡力搜刮了半天,也沒找出來什麽用得上的切入點:“霍總有沒有跟誰傳過緋聞?”“有。”段明查了查,點點頭,“近十年前,他剛接手霍氏的時候往那個藥業不由分說砸錢,被人懷疑是不是衝冠一怒為omega。”梁宵:“……”段明點開另一段:“五年前,他參加龍濤挑頭的宴會,有不明身份omega被緊急送醫,被人懷疑是不是和他有關。”梁宵:“……”段明翻了翻,找到最後一個:“有身份不明某omega深夜衣冠不整,從霍宅出來,上了三天的熱搜……”“好了好了。”梁宵嚴肅打斷,冷漠擺了擺手,“都用不上。”段明假裝沒看見他紅通通的耳廓,配合著點點頭:“嘴角控製一下。”導演還沒回來,梁宵飛快壓往上揚的嘴角,盡力往下墜了墜,切換回了一身的鋒芒冷冽。段明切回微博評論區:“其實可以換個思路。”梁宵好奇:“什麽?”“很久很久以前。”段明說,“我們討論過,讓霍總還你清白的事。”梁宵嗆了下:“……”“當時你還沒廣泛引起討論。”段明補充,“但這一次,廣大網友目光如炬,有人在機場看見了你偷渡。”梁宵氣結:“我怎麽就是偷渡――”“都知道你在拍戲,微博上不少人在傳謠辟謠,討論你究竟回去幹什麽。”段明翻了翻:“碰巧這兩天沒什麽能替你吸引火力的熱搜位,就隻有霍氏發布聲明資產重組。”《歲除》正在熱播,梁宵的熱度壓都壓不住,廣大網友看了三十來集黑白照片的戲份,等雲斂歸宿等得眼睛都綠了,終於難以避免地波及上升了演員本人。梁宵扼腕:“當時就不該答應宋導。”“晚了。”段明拍拍他,“你和霍總交集確實太多。有人顯微鏡出來了你上次去酒宴的表和霍總的一塊同款不同色,還有數據流分析了你跳槽和收購龍濤的時間。”段明:“八卦有記憶,上次你在片場出事,也是霍總把你抱出來的。”梁宵一陣頭疼,無從反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