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麵不改色,看著程鳳瑤走過來。


    程鳳瑤現在被所有人矚目,目光也隨著她移動,她非常享受這種感覺。


    程鳳瑤心想:現在的風頭連鎮南王妃都被蓋住了。


    她淺笑行禮:“王妃,我方才瞧見,王妃幾次舉牌想買,是我當時隻顧著欣賞首飾,沒有顧及到,還請王妃不要見怪。”


    顏如玉沒說話,她又自顧說:“我和母親買下的首飾不少,就請王妃隨意挑一件吧, 算是我的心意,請王妃笑納。”


    顏如玉笑容淡淡,眸色幽深,聲音略帶笑,卻讓人無故泛起一陣涼意。


    “程小姐,你到本王妃麵前說這套詞,就不怕本王妃真挑選你幾件?”


    程鳳瑤一愣,交疊在一起的雙手不自覺微微用力。


    這話不對啊,這種場麵話,顏如玉也應該客套幾句,說什麽不用了之類的。


    怎麽,和常規的不一樣?


    難道真要挑她的東西?那可是花真金白銀買來的!


    她一遲愣,在場的夫人小姐都是人精,哪有不明白的,都看透她就是純粹甜甜嘴,根本不是真心。


    有人輕聲嗤笑,方才被她們母女壓製,心情可好不到哪裏去,此時正好舒解。


    程夫人趕緊快步過來,滿麵堆笑:“王妃說笑了,瑤兒的確是真心想送予王妃的。”


    說這話時她心頭也在滴血。


    顏如玉聞言,抬手在她們買到的那些首飾上輕掠。


    程家母女立即屏住呼吸。


    真挑?


    真挑!


    顏如玉手指頓一下,她們的心就慢跳一拍。


    直到顏如玉空著手收回,她們才緩緩鬆口氣。


    “本王妃就不挑了,”顏如玉眼底似清冷星光,“以免稍後又傳說鎮南王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本王妃買不起首飾,還要靠程家送的謠言。”


    程夫人臉色一白,程鳳瑤臉上紅透,抬頭看顏如玉。


    顏如玉似笑非笑,鳳眸幽幽看著她,似能看透她心底。


    程鳳瑤心底一慌,又低下頭。


    這是程夫人第二次聽顏如玉說“金玉其外”這句話,她忽然想起來,那日去沉遠寺,她似乎是說過這句。


    可是,顏如玉是怎麽知道的?


    顏如玉沒有給她們思考的時間,順手拿起一支發釵。


    “大家覺得這支釵可漂亮?”


    不少夫人小姐附和:“漂亮。”


    “確實好看,剛才我還舉牌來著。”


    “樣式新穎,做工也精湛。”


    程夫人咬下忍下尷尬,趕緊道:“王妃若是喜歡……”


    “本王妃當然是喜歡的,”顏如玉輕笑,又把發釵放回去,“若非喜歡,若非覺得它美,也不會畫出圖紙來。”


    眾人一愣。


    程家母女齊齊抬頭看顏如玉。


    顏如玉看向周掌櫃:“周掌櫃,回頭再做一本薄子,掛在店內廳堂,讓客人有什麽建議,甚至不滿,都可以寫在本子上。”


    周掌櫃忙道:“是,稍後我立即準備。”


    眾人見顏如玉說得坦然從容都麵露驚訝,而周掌櫃如此恭敬聽從,更是疑惑。


    周掌櫃笑說:“諸位夫人有所不知,小店裏的這些新品首飾,樣式圖紙都是出自王妃之手。”


    他一指那副珍珠頭麵:“對了, 還有那上麵的珍珠,小店雖然也有那麽好成色的珍珠,但可沒有那麽多,也不能保證顆顆如此,這些珍珠,皆是王妃所出。”


    眾人嘩然。


    看著顏如玉的目光更加熱切,驚訝,羨慕,敬佩,崇拜,複雜各異。


    大夫人挺挺胸脯,驕傲得不行,笑聲爽朗,拉住顏如玉:“如玉是我的兒媳婦,她的本事我也不全知道,也是今日才知圖紙一事。”


    “我呀沒事就是在家裏,很少出門,對外麵的事知道得也不多,像之前什麽捐藥捐糧,都是後來才知道,各位夫人沒事多去我家坐坐,也給我說說外麵的新鮮事。”


    眾人心知人家是炫耀,但也心服口服。


    都紛紛點頭稱是。


    可不是,之前人家王府捐藥捐糧,好些日子,花出去的錢如流水一般,連曹刺史都親自上陣,讚不絕口。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話是誰說的?是怎麽說出口的?


    人家敗絮其中能出糧出藥嗎?能輕鬆拿出這麽多珍珠嗎?


    別的不說,單是與珠寶閣合作,錢財一定賺得不少。


    程家母女被擠到一邊,無人問津。


    兩張臉青紅交加,臊得不行,趁著沒人注意,灰溜溜逃走了。


    一上馬車,程鳳瑤就發脾氣,要掀翻首飾盒子。


    程夫人阻止道:“你拿它們撒什麽氣?這麽多錢買來的!”


    “母親,這首飾以後還能戴出去嗎?再戴都不是光彩,是恥辱!”


    “別人一看到我戴這個,就能想起今天的事,本來風頭都是我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偏就被那個女人壓下去!”


    程夫人也很頭疼:“唉,誰知道她竟然和珠寶閣合作?這……一個女人,拋頭露麵,畫什麽圖紙,真是不知所謂。”


    “母親,你不是說王府沒錢嗎?我瞧著可不像。”


    這是讓程鳳瑤最恨的。


    那個女人長得漂亮,竟然還會畫圖,還有錢!


    哪一樣都讓她追趕不上。


    一提到錢,程夫人頭更疼了。


    “這事兒回頭再說,當務之急,是去布莊,你父親讓我送過去的錢都給你買了首飾,我總得去交待一聲。”


    程鳳瑤鬧別扭:“我不去,布莊裏那些夥計一搬布渾身臭汗。”


    她掀簾往外看看:“前麵有個點心店,我去那裏,一會兒和他們交代完,您來找我吧。”


    “也好,”程夫人點頭,布莊裏多是男人,她也不想讓女兒去。


    馬車停住,程鳳瑤帶丫環下馬車。


    這條街不算特別熱鬧,但兩邊有不少賣小點心蜜餞的。


    她看前麵有家蜜餞鋪子,吩咐丫環過去買一些,隨後獨自向點心鋪子走。


    剛走沒幾步,就見從點心鋪子裏出來一個男人。


    一抬頭,看到那個男人的臉,她的心跳瞬間停跳一下。


    男人身姿頎秀,穿玄色錦袍,腰係玉帶,外披黑狐大氅,烏發束在白玉冠裏,膚色微白,鼻梁高挺,唇色朱紅,在極寒的冬日裏,似收鞘的寶劍,帶著凜冽之氣。


    程鳳瑤心起起蕩蕩,似牽著繩索,在山間在水中,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在呐喊。


    神明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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