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枝被沈懷信這目光看得一激淩,心都要從腔子裏跳出來。


    沈懷信走到她麵前,捏住她的下巴,如枝勉強擠出個笑:“大人,恭喜大人,事情成了!”


    沈懷信沒說話,如枝繼續道:“大人,奴要留在大人身邊,好好伺候。”


    沈懷信微勾唇,眼底映著四周的燈火,卻如冰冷的刀光。


    “事情成了。”


    “是呀,大人,奴不辱命,為大人出了一點力,以後……”


    沈懷信打斷她的話:“你還有什麽以後?”


    如枝一怔 :“大人何意?”


    “你的用處,無非就是給明昭郡主下個蠱,僅此而已,如今事情做成,你還有用嗎?”


    “大人……”


    話沒說完,沈懷信手往下滑,掐住她細嫩的脖子,五指慢慢收攏。


    如枝大驚,眼底滿是慌亂,雙手攀住他的手臂,不斷拉扯撕打。


    但,無濟於事。


    空氣越來越少,胸腔疼得如針紮一般,幾近炸裂,眼前景物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不知怎麽的,如枝忽然想起,顏如玉在聽她說沈懷信很看重她,答應會娶她的時候,流露出的那一絲玩味是什麽意思。


    原來,顏如玉早就知道,沈懷信根本不會娶她,甚至都不會讓她活。


    如此想來,等到天亮,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人來接應她,更不會有二十萬兩銀子。


    因為從她答應走進沈府的那一刻,顏如玉就知道,她踏上的是一條有來無回的死路。


    如枝的手慢慢滑下,頭歪向一邊,眼睛瞳仁也散了。


    沈懷信鬆開手,她屍首軟軟倒下,沈懷信一邊用酒洗洗手,一邊吩咐人把屍首抬出去,甚至沒有多看一眼。


    忘恩負義的東西,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留。


    沈懷信猛灌一壺酒,火氣帶上酒氣,草草趿著一雙便鞋,也沒穿大氅, 快步去暗庫。


    他要親眼看看,現在暗庫究竟是什麽情況。


    院子裏寂靜無聲,此時天近黎明,正是最黑暗之時,萬物都在暗影中,陰沉沉的,似蟄伏的獸,在無聲嘲笑他。


    沈懷信走入暗庫,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不禁睜大眼睛。


    空蕩蕩的暗庫,什麽都沒有,一眼能望到那一頭的牆壁。


    他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空蕩的暗庫。


    沈懷信隻覺得頭腦發暈,胸口發脹,抬手一扶,卻扶了個空。


    原來這裏放著個古董架子,上麵放滿古董,還有一件是他祖父最愛的一個銅器,說是外出征戰時,從敵首那裏繳獲的。


    現在,都沒有了。


    “噗!”沈懷信終究還是沒忍住,噴出一口血。


    但此時隻有他自己,吐血都沒人理。


    彎著腰緩解一會兒,跌跌撞撞出暗庫。


    沒了,什麽都沒了!


    草叢中突然傳來悉碎聲響,他衝過去,一把把人從雜草暗影中拖出來。


    “說,有沒有看到有人來過?”


    形容狼狽的女子嚇得發抖,臉上髒得早看不出原來模樣,大眼睛中滿是畏懼惶恐。


    她不說話,隻喉嚨裏發出古怪聲響。


    沈懷信盯她半晌,又鬆開,嫌棄地自嘲:“我也真是瘋了,怎麽會問一個傻子?”


    沈懷信走向院外,女子像一頭僥幸逃脫的小獸, 又紮進草叢中,不見蹤影。


    天光漸亮,今天是個好天氣。


    顏如玉醒來時,霍長鶴沒在房間,低低說話聲從屋外傳來。


    是宋平來稟報情況。


    顏如玉也沒打擾他們,意識進入空間,找了幾本遊記,還有一本彩色地理圖冊,先整理好,回頭再讓人送到郡主府。


    收拾妥當,霍長鶴也從外麵進來,顏如玉退出空間。


    “醒了?”霍長鶴笑問。


    他已經洗漱過,還晨練一會兒,精神奕奕。


    “宋平說了什麽?”


    “聽見了?”霍長鶴過來扶起她,“那個采買趕著車一早出門去了,沈府那邊暫時沒有別的動靜。”


    霍長鶴一頓,又說:“如枝死了。”


    顏如玉絲毫不意外,和如枝預料的一樣,她早就想到,沈懷信根本不會放過如枝。


    沈懷信陰險狡詐,做事也謹慎,怎麽會留下她這麽大一個把柄?


    事已成,再無半點用處,如枝無論容貌家世都對沈懷信沒有半點助力,若非如枝主動投靠,沈懷信眼中壓根不會看到如枝。


    隻可惜,如枝自己卻看不清這一點,一心隻想攀附富貴,甚至不顧明昭郡主昔日救命之恩,忘恩負義,賣主求榮。


    顏如玉並不覺可惜,點頭道:“沒有其它動向,那就是計劃暫時成功,沈懷信相信了。”


    “沒錯,”霍長鶴為她輕梳發絲,“一會兒去看看明昭醒了沒,她要沒事,我們也就回去吧。”


    霍長鶴湊到她耳邊小聲嘀咕:“我是真不習慣在這裏。”


    顏如玉輕笑:“王爺大可不必,人家心裏沒有你了。”


    霍長鶴一愣,轉到她正麵,驚喜道:“真的嗎?確定嗎?”


    顏如玉嘶口氣,眯著眼睛看他:“別人聽說這種消息,多半會遺憾失落,怎麽王爺你反而如此興奮驚喜?”


    霍長鶴捧住她的臉:“我恨不能大笑三聲!快說,你是怎麽說服她的?”


    “這種事哪能說服?隻能自己想開,經曆一番這種折騰,與死亡擦肩,還有什麽想不開的?”


    霍長鶴認真想想:“有理。”


    他如釋重負,給顏如玉梳好頭發,催著顏如玉趕緊去向明昭郡主辭行,就是想回家。


    明昭郡主也起了,氣色也好了許多,正在屋子裏慢慢走動。


    顏如玉給她做的微創手術,用的藥也好,基本沒什麽大礙。


    見顏如玉來,她淺淺行個禮:“好些日子沒下床走動,身上都躺得酸痛了。”


    “別碰到傷口就行,走走也好,”顏如玉又叮囑幾句用藥事宜,“你沒事我就先回了,找幾本書,稍後讓人給你送來。”


    “宋平暫時先留下,讓他暗中保護一二,這陣子是多事之秋,務必小心。”


    “好,那我也就不推辭,”明昭郡主爽快道,“若是有什麽不妥,我會再讓綠湖送信。”


    “好,”顏如玉看一眼院中,“那個采買小廝出府去了,出門之前來打探過情況,是吧?”


    綠湖小聲說:“回王妃,的確如此,他來問,小姐身體如何,要不要買些滋補之類的菜食。”


    “你怎麽說的?”


    “奴婢裝作心煩意亂,讓他看著辦。”


    “很好,走動一會兒就行,別出院子,對外就按昨天商量好的來。”


    “王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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