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玉的話讓霍長羨腦子懵了一瞬。


    “什麽意思?”


    “意思很簡單,本來就是你的人,對我們的用處也用完了,自然要奉還給你。”


    “畢竟,我們對沒用的人或者東西,都沒什麽興趣。”


    霍長羨更懵了。


    什麽沒用的人?什麽本來就是他的人?


    這不是薩滿師嗎?不是他一直想私留下,千方百計找借口,不肯還的薩滿師嗎?


    顏如玉漫不經心地淺笑:“還不懂?那你不如把他的麵具揭開。我很好奇,這麽久了,你就沒想過,要把他的麵具揭下來,看看他長的什麽樣嗎?”


    霍長羨還真沒有想過。


    他覺得,那樣做大概就是對神明不敬。


    顏如玉輕嗤:“你真的是,被你母親教成了好寶寶。”


    貝貝“撲哧”一聲笑出來。


    霍長羨怒火往上漲,斷劍一指,吼道:“狗官,你笑什麽?”


    孫刺史忍不住道:“哎,你罵誰狗官呢?我們可一點都不狗。”


    霍長羨轉身,一把抓住薩滿師的麵具,狠狠往下一掀。


    圍觀的人都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等著看。


    看清時,又驚呼一聲。


    這張臉上還塗著些油彩,亂七八糟的顏色,都混成一團。


    “原來畫得挺好看,”顏如玉說,“好多天不摘,汗水糊成一團,也難看許多。”


    貝貝轉頭吩咐:“來人,給大公子準備條熱手巾,好好擦擦!”


    霍長羨心砰砰跳,他盯著這張臉,盡管臉上塗了油彩,但輪廓太過熟悉,熟悉到他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不會,一定是相似。


    熱手巾來,他也顧不得什麽,一把扯過,在薩滿師臉上胡亂抹幾下,大部分被擦去,露出真容。


    現場低低言論聲四起。


    金山這張臉,實在是被臨城很多人熟悉,他騎著馬,招搖過市,去花樓,嫖妓宿夜,實在是想不認識都難。


    霍長羨定定看他半晌,很難從這張臉帶給他的情緒中回神。


    極度憤怒到最後反而讓他聲音平靜。


    “為什麽是你?”


    他猛地把手巾狠狠往沒金山臉上一砸,似底下洶湧的海麵終於翻滾出怒浪。


    “為什麽是你!”


    可金山回答不了他。


    他雙手抓住金山的肩膀,用力搖晃:“為什麽是你?你竟然和他們一起騙我?你活膩了是不是?”


    金山依舊不說話。


    霍長羨手持斷劍,狠狠捅進去,也沒管捅的是哪,隻知道想捅,捅死他。


    金山的嘴角慢慢滲出血,流成注,身上的衣裳看不出血,但被浸得濡濕,輪椅下血漸漸流成一片。


    金山死了。


    霍長羨還在捅。


    四周鴉雀無聲。


    金山在霍長羨麵前,是什麽地位,所有人都知道,但親眼看著他這樣殺掉自己的手下,不管什麽原因,都覺得心頭一陣涼意。


    顏如玉開口道:“你就不問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霍長羨總算停手,雙手都被血染紅,斷劍不斷往下滴血珠。


    “為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霍長羨聲音冰冷,沒半點溫度,“你,你們,都會一樣的下場。”


    “欺我者,都一樣。”


    顏如玉問:“那,你母親呢?”


    霍長羨一愣,隨即極慢地笑笑,正欲開口,聽到外麵車輪聲響。


    有人大聲道:“永昌縣主到!”


    霍長羨沒有第一時間回身,而是慢慢擦斷劍上的血。


    永昌縣主還沒下車就挑簾看,看到那些護城軍,果然把刺史府圍住,胸口就一陣陣痛。


    人群中還有幾個被綁著的人,她沒心思看是不是戚天猛和他的手下,吩咐馬車停住,跌跌撞撞走到人群裏。


    到近前,發現霍長羨還背對著她,火氣頓時更濃。


    “你在這兒幹什麽?”


    “殺人,”霍長羨緩回身,聲音平靜。


    永昌縣主看到他臉上身上的血,再看旁邊輪椅上早斷了氣的金山,也吃了一驚。


    “金山?這!”又看到地上的麵具,詫異道,“這不是薩滿師嗎?怎麽會是金山?”


    霍長羨輕笑:“哪有什麽薩滿師,本來就是金山。”


    永昌縣主覺得不可思議:“所以,你一直找不到金山,他是成了薩滿師?”


    她轉向顏如玉和霍長鶴:“是你們?為什麽!你們想幹什麽?”


    顏如玉聲音輕快又鋒利:“當然是為你們,永昌縣主,大公子。”


    “為我們?我們與你們有何仇怨?值得如此誆騙?!”永昌縣主怒火如浪,眼睛裏都幾欲噴出火。


    “若有什麽,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來,為何要做如此行徑?”


    “光明正大,誆騙?”霍長鶴短促笑一聲,極盡譏諷,“別人也就罷了,永昌縣主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真是讓人可發一笑。”


    “你又何嚐沒有誆騙?撒下彌天大謊,一騙二十多年!”


    永昌縣主一愣:“你,你們究竟是何人?”


    “母親,”霍長羨掀眼皮看她,“他們是何人有什麽要緊?反正都是要死的。倒是有一點,我覺得他們說得有些道理。”


    永昌縣主看著他,霍長羨直接回視:“彌天大謊,一騙二十多年,母親,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永昌縣主心猛地沉下,像被一塊巨石狠狠壓住,她預感到,有些事情正在脫離她的掌控。


    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她深吸一口氣:“羨兒,無論何事,我們回家再說,今日的事,就此作罷。你先回家,其它的事情,母親為你善後。”


    她上前一步,輕輕拍拍霍長羨的肩膀,如同任何一個慈愛的母親一樣,為兒子整理一下衣領。


    “聽話,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母親,不會讓任何事傷害到你。”


    霍長羨眼底泛起潮意。


    若是在不知道這些秘密之前,此時的話該令他多麽感動。


    可惜。


    “母親要為我善後?”


    “是,沒錯,相信母親。”


    霍長羨笑笑:“那母親你知道我最喜歡吃什麽嗎?”


    永昌縣主一愣:“什麽?”


    她極力壓製,其實心裏已經煩躁不已。


    都這個時候了,還說什麽吃?!


    霍長羨說:“我不愛喝雞湯,從來都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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