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的確有點激動。


    但他現在動不了,也說不了話,又有麵具、寬袍在身,所以,這點激動也隻有顏如玉能夠感覺到。


    連霍長鶴都沒有察覺。


    顏如玉抬眸看金山,為什麽林楠看到他會激動?認識?


    金山也轉過頭來看她。


    這婢女……穿著雖然是婢女的服飾,頭上也沒幾件首飾,容貌是清秀偏上,但……


    別有一番韻味。


    尤其那雙眼,黑沉沉發亮,不似別的女子,或是嫵媚勾人,或是驚懼害怕。


    有趣。


    霍長鶴察覺到金山的目光,心中迸發殺意,又極力忍住。


    “大人,這位是……”


    吳縣令真心介紹:“哦,這位就是縣主府……”


    金山大刀闊斧地坐著,開口道:“我是縣主府大公子身邊的第一侍衛。”


    霍長鶴微訝,金山清楚看到他的神情,越發得意,忍不住撇起嘴。


    “原來是個侍衛,”霍長鶴咳嗽幾聲,“恕我沒有見過什麽世麵,頭一次聽說,一個侍衛,竟比縣令大人還有派頭,還能在縣衙前廳坐在主位。”


    吳縣令眼睛微睜,眼底迸出喜色,嘴唇抿住,拚命繃緊才沒笑出聲來。


    師爺在一旁揉揉鼻子,清清嗓子。


    金山臉色驟然一變,噌一下子站起。


    “你是何人?竟然敢如此無理!”


    “不敢,”霍長鶴不慌不忙,絲毫不被他震懾,“不如第一侍衛無理,在下好歹還知道尊敬大人。”


    金山“啪”一拍桌子,茶盞都跳起來落地,被摔碎。


    霍長鶴麵不改色,根本不理會金山的怒火:“大人,在下有事想和大人商議,不知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吳縣令連忙點頭:“行,行啊。這邊請。”


    他們轉身剛要走,金山製止道:“站住!”


    吳縣令趕緊賠笑:“金侍衛,這位賈公子是大鹽商,有意在咱們永昌開鋪子,所以……”


    “原來是鹽商,難怪如此氣盛,”金山邁步過來,瘦削的臉上皮笑肉不笑,“本侍衛追隨大公子,一向行事不拘小節,讓賈公子見笑了。”


    顏如玉心頭微訝,原以為這個金山就是個莽夫,現在看來,倒也是能屈能伸,有幾分城府的。


    霍長鶴嘴角一勾算是笑過:“無妨。反正這也不是在下的府中。”


    金山笑容加深,垂眸看林楠:“永昌縣是縣主的封地,縣主不在,大公子命我時常回來看看,說起來,與縣令一起掌管永昌,也算是出一份力。”


    他說得輕鬆,轉頭問吳縣令:“大人說,是不是?”


    吳縣信強笑:“是,是。”


    金山自顧又道:“聽說公子手下有能人,能通鬼神,所以,在下想讓幫忙問一下,能不能問個鬼事。”


    他語帶挑釁,霍長鶴心頭火氣漸起,顏如玉輕扶住霍長鶴:“公子累了,不如先坐下歇息片刻。”


    霍長鶴察覺她手上力度,又把火氣壓下。


    金山目光又轉向顏如玉,眼底深處漸起欲望:“姑娘聲音動聽,似泉水若畫眉,不知可會歌舞?”


    霍長鶴目光刹那鋒利,顏如玉側身擋住,偏頭對金山說:“不會。”


    “有點遺憾,”金山不知死活,“不如姑娘跟我說說,這通鬼神,問鬼事,當真嗎?”


    顏如玉淺笑:“若信,便是真。”


    金山見她笑,心頭快速跳兩下,隻覺得那雙眼睛似有魔力,勾得他心癢。


    “那,看在姑娘的麵上,我願意相信,給我試試。”


    這話說得無禮至極。


    霍長鶴哼道:“大侍衛口氣也大,尋常人敬請薩滿師,銀錢自不必說,態度也需恭敬,就這還得看薩滿師是否高興。


    大侍衛這種說辭,倒是聞所未聞。”


    金山臉色微沉,覺得這個病鬼說話真是讓人不愛聽。


    眼見氣氛又不佳,吳縣令趕緊又打圓場:“公子,縣中發生些事,金侍衛也是著急,並非有意不敬。”


    “還請公子……”


    “跟我說沒用,要和薩滿師說。”霍長鶴語氣冷淡。


    吳縣令趕緊看林楠。


    但看也白看。


    氣氛有點尷尬,金山的耐心也要到極點。


    “薩滿師不愛與人說話,”顏如玉開口,“我來代替。”


    顏如玉一說話,金山的火氣就小了些,點頭道:“好,可以,我相信姑娘。”


    顏如玉俯身低頭,在林楠嘴邊。


    顏如玉問道:“金侍衛想問什麽?”


    “縣主府死了位大總管,剛死不久,讓薩滿師問問,大總管是與誰一起私賣了馬。”


    顏如玉點頭,在林楠麵前保持彎腰片刻,直起腰來道:“金侍衛,大總管說他冤枉。”


    金侍衛一怔,臉色立即沉下:“冤枉?他親口招認的供狀就在我手中,豈會冤枉?”


    “薩滿師說了,大總管是屈打成招。”顏如玉字字清晰,毫不掩飾。


    吳縣令眼睛睜大,在兩人之前來回轉動。


    金侍衛喝道:“混帳!膽敢說本侍衛屈打成招他?純粹是無稽之談!”


    霍長鶴冷然:“不信就不信,本也沒想著給你看,是你自己強求,現在又說什麽無稽之談,金侍衛,事情可不是這麽做的。”


    金侍衛目光一冷:“本侍衛就這樣做,你們能奈我何?!”


    氣氛驟然焦灼,吳縣令像被夾在中間烤的魚,來回跳動。


    “兩位,兩位,消消氣,都是為了把事情查清楚,有話好好說。”


    “就是就是,”師爺也趕緊在一旁添茶,“喝茶,喝茶消消火。”


    顏如玉淡淡道:“金侍衛,薩滿的意思就是如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不會再更改。若是信,就交五十兩銀子,若不信……”


    金山簡直氣笑:“不信又如何?”


    “不信,就當我們沒說,不過,我有一言,要提醒金侍衛,誆騙不敬薩滿師,是會遭受天譴的。”


    顏如玉字字沉重,像凝了冰的珠子,落地有聲。


    吳縣令心頭莫名一緊,感覺顏如玉並非虛言。


    金山卻不吃這一套:“銀子是有,但本侍衛還要留著喝花酒,斷不是為了給這種神棍的!”


    “倒是你,若是沒有銀子花,別說五十兩,就是一百兩,本侍衛也樂意給,”金山一笑,“怎麽樣?”


    “要,還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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