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立羽來去匆匆,大夫人和顏如玉對視一眼。


    “他倒是……挺不錯的。”


    顏如玉點點頭:“母親,您對這個馬大人,知道多少?”


    大夫人搖頭:“並不多,隻是偶爾聽長鶴提過兩句,他在禁軍中,表現不錯,人品……倒不曾提過有什麽不妥。”


    “這次押送,三分之二是顏鬆的人,三分之一是禁軍,我看禁軍這邊,就是馬立羽說了算。”


    顏如玉暗想,既然是分兩派,那就更好辦了。


    霍長鶴無聲湊近,和銀錠換了換地方,距離顏如玉隻有兩米之遙。


    他咳嗽兩聲,顏如玉偏頭看到他。


    衝他招招手,霍長鶴過去:“怎麽了?”


    他這一聲,輕輕的,淡淡的,卻透著熟稔,讓顏如玉感覺不太適應。


    大夫人目光也微微變深,抿唇沒說話。


    “你之前說,我家夫君曾提過關於馬立羽的事,繼續說。”


    霍長鶴正想要說,見大夫人打量他的樣子,知道母親此時對他有點不放心了。


    他們母子感情深,他是長子,擔著家中重擔,母親對他的期許和心疼,自然不同的。


    為避免母親對他的懷疑變深,以後也和霍長旭一樣,對他接近顏如玉百般阻撓,他順了一下思路,才開口。


    “我對王爺十分尊敬,一直想去王爺帳下,隻是軍中規矩森嚴,調動不是易事。


    慶幸的是我有個兄弟,就在王爺身邊,我仰慕王爺,因此時常纏著他,讓他講一些王爺的事情聽。”


    “關於馬立羽,那還是王爺身兼禁軍副統領時人提及的,王爺曾說,馬立羽,並非他的真名。”


    “然後呢?”顏如玉追問。


    “他姓司馬,名翊。”霍長鶴說到這裏,眼睛迅速瞄一下大夫人。


    大夫人聽他說仰慕自己兒子,又有兄弟在兒子身邊,對他的疑慮打消幾分,思緒也被拉回。


    “司馬?”大夫人微訝。


    “母親,您知道?”


    “司馬家,”大夫人壓低聲音,“二十年前,司馬家也是世家大族,顯赫一時,先皇後便是出自司馬一族。


    隻是,後來皇後生下皇子,朝中便開始出現是立嫡還是立長的爭辯聲。


    太子是嫡出,但並非長子,而長子乃貴妃所生,出身也不低,但到底並非嫡子。


    一直到皇嫡子三歲時,皇後設計陷害貴妃,貴妃雖保住一條命,但廢了一條腿。


    自那之後,便不能再為皇上跳舞,皇長子也病了好些時,差點就喪命。


    皇上大怒,廢皇後,皇嫡子也失去爭奪太子的資格。


    司馬家拚死上奏,但皇帝盛怒之下,豈能聽得進去,不但沒有保住皇後,反而讓司馬家遭受滅頂之災。”


    大夫人悠悠歎一口氣,想到自家現在的處境,想必也和當年的司馬家相差無幾。


    “司馬家女子發賣充為官奴,男子一律發配至西北,聽說路上死傷不少。


    走到半路時,又得到皇後自縊身亡的消息,老家主又急又病,也沒能撐到西北。”


    顏如玉靜靜聽著,目光落在火光裏的馬立羽身上。


    大夫人搖頭歎息:“真沒想到,馬立羽竟會是司馬家的人,他隱姓埋名,還做了禁軍……”


    說到此處,大夫人突然頓住,眼中浮現幾分驚慌,拉住顏如玉:“如玉,你說,皇上怪罪長鶴,發配我們,是不是也與此事有關?”


    顏如玉也拿不準,正思索,霍長鶴清清嗓子說:“夫人,據在下所知,應該與此事無關。”


    “此事久遠,而且,馬立羽的身份,王爺除了我那位兄弟之外,並沒有告訴過其它人。


    馬立羽是他父親的故交冒死保下,改名換姓,在繈褓中時就開始收養,與馬家兒子號稱是雙生子。


    若非王爺當時在禁軍中,職責所在,也不會查到。


    另外,關於此事的消息,王爺也早撤掉,無人知曉。”


    大夫人接過話說:“這的確像是長鶴會做的事,當年司馬家被發配,老爺還在朝中,覺得司馬家冤枉,也曾求過情,徹查此事,但都被皇上駁回,還被降了官職,這件事情,長鶴也是知道的。”


    霍大人覺得司馬家冤枉,不忍看其下場淒慘,那時候的霍長鶴年紀尚小,但也知道其父的做法心思,默默記在心裏。


    長大之後,恰逢馬立羽入禁軍,他也便沒有為難。


    顏如玉聽完大夫人的話,沉默不語,心裏對霍長鶴的尊敬,又增加一層。


    正想著,霍長鶴說:“夫人,此番馬立羽負責押送,會不會……是他自身也想去西北?”


    大夫人眼睛微亮:“這……也的確有可能。司馬家是大家族,當年被流放發配的人可不少, 比我們這些多多了。想必現在也有許多還在那裏。”


    顏如玉轉念一想,也的確有這個可能。


    “母親,”她看一眼馬立羽的方向,“他之前就曾提醒過我,但那時我不知他與夫君之間的事,因此沒有理會。


    方才他又提配,我倒覺得,他對夫君,應該是心存感激,想找機會報答。”


    “不錯,是這個理,”大夫人自嘲地笑笑,“說起來也是可笑,我們之前真心相待的人與我們迅速劃清界限,人家外人,倒是想著給我們回報。”


    話音剛落,就聽霍長旭的聲音傳來:“為何隻給我們這麽一點兒?”


    大夫人擰眉看,見霍長旭和阮仙藻站在前麵,已經領到米麵。


    分糧的官兵不耐煩道:“就是這麽多,愛要不要。”


    “你們……”


    “不服就別要,你不要有的是人要,躲開!”


    霍長旭被推開,阮仙藻趕緊勸:“二表哥,算了,給多少算多少吧,我看大家分到的都差不多。”


    “明明有那麽多,為何隻分我們這麽少?”


    大夫人別開眼,無奈閉閉眼。


    霍長鶴走過去,掃一眼霍長旭分到的東西:“二公子可知道,就這點,是怎麽來的?”


    霍長旭扭頭看到他,仍舊沒什麽好氣:“剛才瞧見了,不就是那幾個村民送來的。”


    “沒錯,他們送來的,他們送,也是有人爭取來的,否則,無緣無故,他們自己留著吃不好嗎?


    況且,之前有人去要過,有幾個能要出這麽多的?”


    “所以說,二公子,你也是跟著白拿的,能分到已經是走運,就別挑三撿四了。”


    霍長旭漲紅臉:“你!”


    阮仙藻目光微閃:“敢問……這些是誰要來的?我們也好謝謝人家。”


    霍長鶴似笑非笑,目光睥睨,似暗藏了勾刺,要生生把阮仙藻的心和心眼一並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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