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去細想剛剛莉莉沒說完的話,這些事情其實我主觀上是排斥它的,我似乎漸漸有些理解藍敬林對我說的那些話。


    這是給我的禮物。


    我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幫我,但無論是現在這張臉,還是目前身處的環境對我來說都是戰爭年代不敢奢求的。


    不過她又不是神,怎麽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隻不過是湊巧罷了。


    我挽著藍敬元的手出了休息室,走廊裏四下無人,我放慢了步伐,用平常的語氣問:“剛剛伯伯在台上說的那些話,你有什麽想法嗎?”


    “姐姐說的是股份的事嗎?”藍敬元對我歪頭一笑,打趣道,“我該有什麽想法,嫉妒你嗎?要開始和你爭奪家產嗎?”


    他語氣俏皮,話語中滿是嬉笑,這個反應讓我心中有了底,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藍家從來沒有過同室操戈的事,對我們來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姐姐,那些股份財產本來就是叔叔嬸嬸留給你的,無論是我還敬弘都不會為了點利益去傷害血親。再說,如果我們兄弟倆真的是那種唯利是圖的人,就算姐姐你沒回來,我和敬弘也不會是現在這樣兄友弟恭關係。”


    聽到他這樣說,我的心也定了下來。藍家是否有禍起蕭牆的前車之鑒我並不在乎,我隻想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日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宴會還在繼續,在今晚之前,我是隻是藍寬仁的女兒,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可今晚之後,我是繼承了藍寬仁夫婦所有財產和股份的香餑餑。不少人都上趕著來與我結交,甚至還有特地把家中英俊子侄介紹給我,言語曖昧,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這種情況藍林也遇到過,她剛結束了在軍校的課程,在軍隊掛了名,就有不少人上趕著往她床上送人,各種類型都有。她的做法是看見合自己心意的就把玩幾天,不喜歡的就直接丟出去。我倒不是做不到像她那樣瀟灑肆意,隻能裝傻充愣。


    也有人邀請我跳舞,但都被我以身體不適推開了,直到那與西蒙有著相同容貌的青年站在我麵前,我又愣了神。


    “藍小姐?”


    他的聲音又將我從記憶中拉出,我這時才意識到自己伸手回應了他跳舞的申請,但身體卻沒有要移動的意識,愣愣的坐在椅子裏望著他。


    “不好意思先生,我有些不舒服。”我有些尷尬的抽回手,平複著表情。


    他被拒絕了也不走,而且身形一轉坐到了我身邊的椅子,微笑著看著我:“藍小姐的腿還疼?”


    “剛剛是我失禮了。”我十分不自在的和他道歉。


    “剛才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文森特·瑞瑪斯曼,是埃利斯托·瑞瑪斯曼的兒子。”文森特伸出手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十分好看。


    看著他的笑,我更加確定他不是西蒙,文森特和西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你好,瑞瑪斯曼先生。”我握住他的手,語氣疏遠了不少。


    “叫我文森特吧,你弟弟們都是這樣叫我,我們兩家有不少合作,以後會常見麵。”


    “我不懂生意上的事,那都是我伯伯在打理,我剛回家,身體也不太好。”我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下意識的想回避他的容貌。


    兩人一時無話,我們之間隻有舒緩的音樂。我現在好像懂了西蒙當時的心情,他看著藍林的臉在思念我,他厭恨藍林的為人,厭惡在別人身上找我的影子,但卻沒法拒絕容貌帶來的記憶。


    那是種充滿無力與悔恨的感情,讓我我整個胸腔都酸澀不已,腦子裏一直有兩股力量在對抗,我想看他的臉,但不願接受那個人不是他的事實。


    我原以為文森特會離開,可他隻是靜靜的坐著,保持著臉上燦爛的笑容,半晌道:“藍小姐,我可以詢問你剛剛的表情嗎?你看到我的時候好像很害怕。”


    聞言,我眼神動了動,但終究沒看他,也什麽都沒說。


    “是想起什麽事了嗎?”


    “以前的事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故作輕鬆的笑笑。


    “不記得也沒關係,就當是重新認識,我看藍小姐可是麵善得很呢,就是……”文森特頓了頓,繼續說,“感覺有點高冷,都不施舍點眼神給別人。”


    我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笑,目光落到了他身上,道:“文森特先生平時是這樣和女士說笑的嗎?”


    “我是個很幽默的人。”文森特聳聳肩,笑得特別好看,“多笑笑,藍小姐你笑起來非常好看,眼睛也很美,如果能多看看我就更好了。”


    我抬手遮掩自己壓不住的嘴角,雙眼被他吸引。文森特身上有戰爭年代沒有的鮮活,那是對生命和生活的熱愛,是對當下和未來都保持樂觀,是熾熱到滾燙的生命力。他是世界彷佛是由多巴胺組成的彩色,是開滿鮮花和灑滿陽光的燦爛,是我過去二十年人生中從未觸碰的溫暖。


    我不禁有些看呆,西蒙在這個年紀是不是也曾這樣開朗,他笑得是不是也這樣肆意隨性。


    我覺得有些窒息,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匆匆和他道了再回,起身離開去找藍敬元。


    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別想了,隻會徒增煩惱。


    沒事的,會重新開始的。


    大人們的宴會在十點前就徹底結束,可年輕一代的生活彷佛才開始。


    我正和藍耐恕一起送著賓客,就見藍敬弘鬼鬼祟祟的躲在酒店門後不停的張望,見我望過去還不停對我使眼色。


    待到賓客走了我和藍耐恕打了招呼才走過去,藍敬弘迫不及待的把我拉到一邊,將手上的毛絨外套披在我身上,神秘兮兮的說:“姐,都忙完了嗎?”


    我理了理流蘇耳環,挑眉看他:“基本沒事了,怎麽了?”


    “才十點鍾,回家睡覺多無聊,馳小子安排了後半場呢。”藍敬弘帶著幾分討好幫我理衣服。


    馳小子指的是殷馳,一個年紀和藍敬弘相仿的二世祖,他父親便是之前在宴會上看出我在軍隊待過的軍隊高官。在都城這堆太子黨裏殷馳算是玩得比較花的,哪怕是剛剛短暫的和他聊了會我也不得不感歎藍林的生活還是太保守了,跟殷馳一比藍林算是一個合格的家族繼承人。殷家人已經給這個孩子鋪好了路,所以在高考的年紀他依舊玩得忘乎所以。太子黨裏有不少這樣的人,也有像藍家兄弟踏實上進的人,不過他們似乎也從不拒絕夥伴提出的各種新鮮遊戲。我我好像不知不覺中也被他們拖入了太子黨之中。


    我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但故意不順著他,打趣道:“你不是後天開學嗎?不準備準備備戰高考?”


    “姐姐,我後天就開學了,爸爸和哥哥就允許我玩這一次了,就一起去嘛。”藍敬元拽著我的衣角撒嬌,嘟著嘴語調軟軟的,真是可愛極了。


    我剛要開口答應,就聽身後傳來藍耐恕的聲音:“要去哪玩呀?”


    藍敬弘見其父親,立刻收了撒嬌的模樣,站直了道:“爸,我帶姐姐出去轉轉,我之前和你提過的,你也同意了,我玩了這次保證收心備戰高考,哥哥和姐姐都去,他們看著我,我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的。”


    藍耐恕明顯一眼就看清了自己的小兒子在想什麽,嘴角噙著笑,似乎是想說什麽,我趕在他之前開口道:“伯伯,我會看著敬弘的。”


    藍敬弘見我答應了,嘿嘿笑著就貼過來。


    藍耐恕也沒說什麽了,隻囑咐讓家裏的司機跟著就走了。


    藍敬弘並沒有告訴我是去什麽地方,隻是說其他人先走了,拉著我和藍敬元坐上家裏的車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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