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看看我們現在的身體是什麽樣嗎?”藍林跟在我身邊,問道。


    “何須看,猜都能猜到,無非就是比正常人多了或少什麽東西而已。”我堅定的朝歐陽家走去,黑暗中拖出長長的細影,詭異又怪誕。


    藍林忽而沉默,身形隱入黑暗,忽而有些看不真切。


    我心中有些厭惡,這般優柔寡斷,多愁善感,簡直不似藍林的作風。我恨鐵不成鋼的望她一眼,見她懦弱又膽怯,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又無計可施,我們終歸是用同一具身體,她是反麵的我。


    我壓下心中的不滿,道:“你若想知道,等殺了歐陽秦,我們就去做個體檢。”


    藍林愣了愣,臉上出現一抹笑意。


    我別扭的收回目光,大步向歐陽家走去。


    越走進歐陽家我越覺得奇怪,剛剛還燈火通明到豪宅此時卻寂靜下來,莫名的籠罩著一陣陰森,甚至連吹來都夜風都有了肅殺的味道。


    “有點不太對勁。”藍林站在我身後說。


    我眉頭微微皺起,超乎旁人的感官此刻卻聽不到歐陽家任何正常的聲音,隻有一些細微而急促的呼吸聲,這不對勁。


    我打起十二分警惕,沿著牆根一邊走一邊觀察,在一處翻身而入,院子裏靜得出奇,冬日的雪仿佛蓋住了所有的聲音,隻是這些寂靜中似乎夾雜著一些血腥味。


    我眉頭皺得更深,不好的預感從心中升起。


    我警惕的環視四周,小心邁出每一個腳步。越靠近房子血腥味越濃鬱,歐陽家豪宅正門禁閉著,象牙白的大門在金色大道暖色路燈的昏暗照射下顯出幾分陳舊,一朵盛開的紅玫瑰放在了門把手上。


    我心中莫名一滯,那紅玫瑰放佛尖針一般刺入我的眼,讓我腳步不由一頓。


    我深呼兩口氣,伸手去拿那朵玫瑰,觸手卻是黏膩的感覺,我拿到光線下一看,才見花瓣和花杆上全是鮮血。


    滴血的紅玫瑰……


    “誰會在這放玫瑰?”藍林道。


    “屋子裏好重的血腥味。”我拿著玫瑰,眼神凝重的望著禁閉的大門。


    在安邪將我半路截胡時是沒有血腥味的,難道是依克洛夫蕾娜做了什麽?


    我心中思緒萬千,索性推門步入,可當眼前的景象落入眼底時我便確定這絕對不是依克洛夫蕾娜的手筆,或者說在金羲自由聯眾國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這樣做。


    昔日金碧輝煌的歐陽家豪宅的客廳裏躺著七八具屍體,他們死狀各異,有的被劃開了喉嚨,血泊印著他瞪大的雙眼,他死前感受到了自己血液的溫度;有的被扭斷了脖子,頭垂到了肩膀上,有的甚至沒了頭顱。血液飛濺在牆壁,樓梯,柱子,目光所及之處都有血液的痕跡。


    我有些厭惡的皺著眉,這場景著實有點不堪入目,什麽人下手這樣醜陋,這樣的場麵實在難看。


    我將手中的玫瑰隨意的丟在地上,一具一具的查看屍體,屍體還有餘溫,說明死的時間不長,應該就是在我被半道截胡的時候被殺的。而且這些人都是歐陽家重要的家庭成員,這些人或是在政府或是在軍隊都有官銜,對於從政治中心退位的歐陽家來說是寶貴的資源。


    這是要斷了歐陽家。


    我腦中飛速旋轉,到底是什麽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殺了歐陽家重要的成員,基本等於斷了他家的前途。就算是曾經如日中天的歐陽家,沒了軍政的支持,被剝削也是遲早的事。


    這與當年的藍家幾乎一模一樣。


    一陣細微的響動從樓梯角傳來,這時我才注意到,樓梯角有一個細微的呼吸聲。我心中更是疑惑,都做到這種份上了怎麽還會留活口?


    警惕得湊近一看,竟然是有過一麵之緣的歐陽明訓的妻子,此時她蓬頭垢麵,滿身血漬,腳上的鞋丟了一隻,蜷縮在樓梯角,身體神經質的抽搐著。


    我並不知道她叫什麽,對她並不了解,她與歐陽明訓婚禮的請帖被我丟進了垃圾桶,她的兒子被我設計殺死,也許她是個可憐的女人,但我並不憐憫她。


    我知道好奇,為什麽死了一地的人,卻留了她。


    我想伸手看看她有沒有受傷,這個女人卻像被烙鐵燙到,激烈的反抗起來,抬起一隻手胡亂的揮舞著,不斷的將身體縮起來,嘴裏含糊不清的喊叫著什麽。這是我才發現她懷裏好像抱著什麽,隻是被她抱的掩飾,光線又暗,一時看不清是什麽東西。


    我雙眼一凝,粗魯得就要去拿她懷裏那黑色之物,這女人不知哪來的力氣,雙手死死抱著懷中的東西,甚至探頭來咬我的手,雙目含淚卻帶著威脅。


    我有些惱怒,揮起拳頭便將她砸暈,可就算暈倒她還是死死抱著懷裏的東西。


    我彎腰去將她的手掰開,藍林蹲在一旁疑惑道:“什麽東西值得她抱得這麽……”


    藍林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這女人一直拚死抱在懷裏的東西竟然是顆人頭!


    我將人頭麵上的汙漬擦去幾分,辨認出這是歐陽明訓的人頭。我回身看向客廳裏那具沒有腦袋的屍體,心中了然。


    殺了歐陽家一眾子弟,將歐陽明訓的頭砍下,可卻沒殺一個兒媳。


    我心中有了幾分疑惑,蹲下身試探著去摸這女人的肚子,沾滿血漬的衣裙下是隆起的腹部,微弱的胎動傳遞到掌心。


    “她懷孕了,”我不解道,“殺了這麽多人,卻留下一個孕婦,這是要滅族還是不滅族。”


    “金羲自由聯眾國沒有人能做出這樣的事。”藍林道。


    我起身又細細檢查那些屍體,發現沒有歐陽秦,眉頭越皺越深,這些人的傷口幹淨利落,都是一擊致命,且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麽歐陽秦去哪了?


    “無論是誰做的,這裏我們最好快點離開。”藍林望著滿地的屍首,厭惡道。


    我也知這個道理,心中雖有不甘,但還是抬步往外走,卻見敞開的大門把手上外斜著什麽東西,應該是在門關著時從門內放到門把手上的,所以我開門時才沒發現。


    那歪著的是一張卡片,上麵寫著“到藍家老宅來”,落款是一朵玫瑰。


    門外放著的是玫瑰,門內的留言落款是玫瑰,想必那些屍體也是這位“玫瑰”的手筆。


    我心中一笑,頓覺有趣。


    這些年來,無論是我自己的記憶還是薛靖的記憶裏都存在了太多神秘的事,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位“玫瑰”與那些人是不是同一個,但至少在迷霧中我拽住了一根線索。


    “要去嗎?”


    “人家都給我發邀請函了,我自然要去看看,並且歐陽秦很可能就在他手上。”我將卡片丟棄到地上,微微一笑道。


    我從正門出了歐陽家的宅邸,快步走向那幢我熟悉的豪宅。


    藍家老宅從外看沒有絲毫變化,也沒有開燈,仿佛隻是夜深了主人睡去罷了。但今晚的老宅卻給我一種陰森而陌生的感覺,就好像這不是我的家,我隻是一個漂泊很久的過客,路過這幢古老的房子。


    晚風吹過,我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腦中的記憶很亂,許多人在呼喚薛靖,卻無人在喚藍林。


    該死,怎麽這時候犯病了。


    我努力的安慰著自己,盡可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麵前的老宅裏不知道藏著什麽危險,在不知對方實力如何前,我必須得保持最佳狀態。


    殘月高懸,冷風四起,金色大道如一條深不見底的冥河,河兩岸是自以為高高在上的孤魂,我踩著河上不存在的浪花,綻開的漣漪是被風吹散的月光,走向那幢古老又富麗堂皇的藍家老宅。


    我好像,很久沒回家了。


    這是我的家嗎?


    我突然一愣,心緒更加不寧,但還是不得不推開了藍家老宅的大門。


    路過已經很長時間沒人打理的前門草坪,兩邊的噴泉裏的水早已幹涸,老宅裏沒有亮燈,灰藍色的屋子給人的隻有沉悶。


    我在門口站了站,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在門口站了。


    就在我要推門時,大門竟從裏麵開了。


    金色的長發在黑夜裏猶如陽光般耀眼,慘白的皮膚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病態,可手臂的肌肉卻那麽有力,她的五官深邃迷人,若是笑起來一定好看,可偏偏沒有一絲表情。身上的黑色小禮服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但偏偏月光撒在了她的身後。


    矛盾。


    這是我對麵前這個女人的第一印象。


    她很美,但卻又充滿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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