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元草草瀏覽一遍合同,在報酬那裏打了個“0”,就把電腦放白椿歲腿上。白椿歲一驚一乍,差點兒揮手把電腦摔到地上,邱天元穩住了,也沒責怪他,隻說:“期限你填。”白椿歲一看屏幕,呆住了。邱天元在他問出來之前就說:“我又不至於丟臉到還真要你養我。”白椿歲怔怔的,這一整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都過於突然,他接受包養隻是想彌補邱天元而已。但邱天元要他包養,又不要他的錢,還要他自己選時間。他手指在鍵盤上遊移了一會兒,真行動起來,倒是非常快。光標從期限那欄移開,到了報酬的“0”前麵,抬手隨便打了五六個數字。光標重新挪回日期,白椿歲再把電腦往邱天元那兒推了推,說:“你,你填。”邱天元:“什麽意思?”白椿歲把臉埋下來,說:“你想要多久,都可以……我都會配合……”邱天元板起臉,把他擅自添加的報酬刪了,又把電腦推回去,讓他對著恢複原樣的頁麵傻眼。放在以前,邱天元說出這些話,一定都是紅著臉、梗著脖子、好像正在和自己的羞恥心作戰的。但現在的邱天元已經經過磨練,可以做到語氣如常,臉不紅心不跳,隻是表情稍稍有一點臭而已。“想被你包養,不想要你的錢。”他說,“我圖什麽你還搞不明白嗎?”“……”白椿歲傻傻地說,“不……”邱天元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額頭:“你是豬吧!”“不,不是……”邱天元磨了磨牙,搶回電腦,給合同文檔點了保存,放回桌上,對白椿歲說:“你自己給我好好想,想不透你就當豬吧。”第68章 邱天元沒有撂挑子離開,他還是在那兒坐著,臉色很臭,姿勢很拽,翹著二郎腿,雙臂交叉橫在胸前。身份上應當是等待被包養的小明星,姿態卻活像個大爺,等著人伺候。小金主茫茫然,手指在大腿上刮了好幾下。他偷瞄一眼邱天元,像是在揣度大爺的心思,接著又低下頭,思索自己揣度得對不對。和邱天元分開的這些年,他的生活說是一片空白也不為過。什麽都沒有,好像被留在了原地。周圍的人都在前進,唯獨他駐足不前,被留在了過去。再次見到長大的邱天元,他才被拽到七年後的世界,再次麵臨這讓他不知所措、讓他不得不獨自處理的現實。白椿歲像一台老舊的破電腦,機子都還沒開起來已經卡住,好不容易啟動了,現實就自顧自給他扔來十多個彈窗。他看完一個,關掉一個,就要花上很長的時間,等開到最新的這個時,他的cpu已經過熱,全是卡頓。程序用很慢的速度運轉,一行一行跳下去,才終於吐出來一個答案。白椿歲不敢確定它是不是正確的,隻能夠笨拙地求助。“你……”每說一個字都要付出巨大的勇氣,“是不是,還,還想……”邱天元等著,但後麵的話卻怎麽都沒有被說出來,他嘴角抽搐了兩下,二郎腿放下來,重重踩在地板上發出響聲。他的身子偏過去,眉毛豎起來,表情變成了和少年時期很像的、發怒的樣子。“你想急死我是不是?!”他手指戳白椿歲的額頭,沒留情,戳一下就一個淺淺的紅印子,“就幾個字說出來能要了你的命嗎!”舒荷已經退出去了,沒有人看著,邱天元也就沒有什麽顧忌。他咬牙切齒:“你真的是豬吧!話都說了這麽明白了還不懂!我看你也不是舊情已逝的樣子,怎麽的,人都擺在你麵前了,還要我把自己扒得幹幹淨淨,給你按牆上強吻二十分鍾你才能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嗎?!”這些年裏,他培養出了為數不多的沉穩,和一點架子,一點矜持。他學著在懶得打交道的人麵前擺譜,學著用不那麽尖銳的態度和必須打交道的人周旋,就像用一層透明的殼子把自己包了起來。不熟悉他的人,或許會覺得,他與從前相比並沒有什麽變化。他還是一樣暴躁,一樣直率,但邱天元自己,卻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都發生了些什麽。但和白椿歲共處的這小段時間裏,他的殼子被磨破了。邱天元氣得幾乎化身噴火龍,轟隆隆就放了一長串話出來,說得白椿歲雙眼睜大,臉色通紅,不敢還嘴。他說累了,口渴了,才麵容扭曲地扭頭準備去桌上找水。白椿歲這才說:“對不起……”“你再跟我說對不起我就走了。”邱天元恨得牙癢,“你個豬!蠢豬!笨豬!我他媽什麽時候受過這種氣……”當年他倆確定關係的時候白椿歲多主動,多幹脆,窮追猛打的,現在他把路給白椿歲鋪好了,台階也搭好了,就等著白椿歲走下來。這傻子竟然連路都不知道走,就知道用個傻了吧唧的表情無辜地看他。白椿歲多年沒經曆過他發火,被凶傻了,下意識想說“對不起”,又記起教訓,把這三個字吞回來。他兩隻手舉在空中,想去給邱天元拍背,告訴他別氣,但又不敢動,最後還是收了回來。他用很低的嗓音說:“好像做夢一樣。”邱天元也不喝水了,馬上轉回去,手捏他的臉,捏得臉蛋發紅,白椿歲“嗚嗚”地發聲。“做夢會這麽疼嗎?”邱天元打機關槍似的,“不夠疼我可以多捏兩下,捏到你清醒為止!”白椿歲竟然也不反駁,不反抗,一副任由他捏的樣子,兩隻眼睛又水又潤,滿臉的逆來順受。邱天元放了手,他才揉揉自己的臉頰。有時候,他也不是不會做那種很疼的夢,夢裏沒有實質性的傷害,但他總是覺得心口很難受,好像心髒被一隻手攥住了,馬上就要被掐壞,榨出血來。但眼前的不是夢,這點,他還是知道的。他的手落下來,一點一點地,往邱天元那兒爬過去。他到達了邱天元的手邊,食指動了動,縮回來。最後才猶疑地,勾住邱天元的手指。邱天元哼了一聲。“是,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他問。“還能是哪個意思。”邱天元沒好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