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椿歲眉頭緊皺,臉色已經由白轉紫,看起來難受無比。邱天元大腦都空白了一瞬,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麽事。白椿歲幫他擋了一拳?巨大的恐慌感如海嘯一般淹沒了他,邱天元大吼一聲:“去叫老師啊!”“快,快去!”圍觀的男生衝出去,似乎還有人喊著“死人了”之類的台詞。狹小的衛生間亂成了一團,邱天元抱著懷裏的人,不斷顫抖。他不再有心情管自己未打完的架,也來不及去找那個打了白椿歲的人尋仇報複。在這一刻,類似於第六感的驚懼像雷電一樣打到他大腦裏。完了。他沒來由地想,完了。不,隻是暈倒而已,他不能這麽慌張,不能想這麽不吉利的事……邱天元咬咬牙,把白椿歲打橫抱起,出衛生間的人還擠在那個入口。他滿臉通紅,大喊了一聲:“都滾開!”人群見他抱著暈倒的人,都自覺地散開,邱天元抱著他衝出來,四下環顧了一圈,直直往辦公室跑去。已經有人通知了班主任,班主任撥了120急救,見他來,讓他把白椿歲放在小會議室的圓桌上。邱天元的手不停顫抖,冰冰涼涼,他從未遇上過這樣的事,班主任問他怎麽回事,他也不回答,一個勁地盯著白椿歲。那張會對著他臉紅、微笑的臉,現在隻剩下了青紫的臉色和痛苦的神情,呼吸萬分急促。邱天元去抓他的手,卻比自己的還要涼。之前與白椿歲一起跑步時的場景乍現在腦海中,那時候的白椿歲也是臉色發紫,好像要暈倒的樣子……一切並非毫無先兆,隻是他從未察覺到。小會議室的門被撞開,白雲鴻飛奔而入,腳步刹不住,差點直接撞上邱天元。他喘著粗氣,不管不顧,推開邱天元,一下子到了白椿歲身旁,二話不說從口袋裏拿出一盒藥。“麻煩幫我倒杯水!”他對老師說,正打開盒子拿藥,顫抖的手卻怎麽也不能完成這個動作。邱天元要幫他拿,被他打開了手,白雲鴻麵上滿是陰霾,深吸了一口氣才拿好藥,把白椿歲扶起來一點兒。“小椿,小椿,張嘴!”他拿著藥片,放進白椿歲口中,又接了水要喂他服下。但白椿歲一抽一抽地呼吸著,被喂了水就嗆出來,喂藥也成了一件困難的事。邱天元抬起手臂,代他扶著白椿歲,又在白椿歲耳邊說:“白椿歲,吃藥,藥吃下去就好了!”兩個人合力,好不容易才把藥喂了下去。白雲鴻又把人放平,再次貼到白椿歲胸口去,聽他的心跳聲,接著抬起頭來問老師:“救護車什麽時候能到?!”班主任沒想到突然就出了這麽大的岔子,也有些慌亂,告訴他:“我三分鍾前打的電話。”邱天元問:“白椿歲怎麽了?”白雲鴻道:“他有心髒病。”他的目光鎖在邱天元臉上,壓抑著自己的怒氣質問:“他怎麽會病發?!”邱天元仿佛被一道驚雷蓋頭劈下,瞳孔急劇放大。他不自覺地喃喃說:“白椿歲幫我擋了一拳……”話音未落,白雲鴻便一拳打到他臉上。他們二人體量相當,白雲鴻又處在暴怒之中,這一拳竟將他打得後退了兩步,臉上飛快地腫起來。白雲鴻肩膀上下起伏著,顯然這一拳還不能發泄他的怒意,班主任趕緊上來阻攔:“停一下,不要在這兒起衝突!”邱天元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還停在白椿歲有心髒病的震驚事實裏,目光停留在白椿歲的臉上。他好像被那一拳打回了數九寒冬,赤裸暴露在風雪之中,不然他怎麽會覺得這麽冷,手腳都在抖。白椿歲在他懷裏的觸感他記得,而那具身體一點一點滑下去、漸漸失去氣力的感受,他也記得,它們好像被無限地放大了,如酷刑一般淩遲他的大腦。怎麽可能……白椿歲怎麽會有心髒病……為什麽他什麽都不知道?他失魂落魄,隻呆呆地凝視著躺在桌上的那個人。邱天元是個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的人,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在初中二年級左右,有一段時間,邱天元甚至暗自在心裏覺得,“天之驕子”這個詞至少有一半是為他打造的。然而現在的他,非但無法在白椿歲病發時為他做點什麽,甚至連白椿歲有這麽嚴重的病都絲毫不知情。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後悔與無能為力。救護車很快趕到,白椿歲被小心翼翼抱上擔架抬走,邱天元一路跟隨,想要跟著上車,卻被班主任攔下,隻能目送著那輛載著白椿歲的車遠去。邱天元失了理智,想要追上去,班主任隻是個中年婦女,根本攔他不住,隻能用力推了他一把,吼道:“你給我留下!把事情交代個清楚!白椿歲那兒有他家人處理,你去什麽湊熱鬧!”白椿歲送去急救了,而學校必須給他的父母一個交代。和邱天元打架的人已經被叫到辦公室盤問了一會兒,他也沒想過會造成這麽大的後果,邱天元到時他已經哭了起來,辯解說:“我真的隻打了一下,沒用多少力氣的!”見到邱天元,他又急切地喊道:“事情都是他挑起的!老師你也看到我臉上的傷了,都是他打的,真的不是我的錯啊……”而邱天元一句話都不想說。白椿歲生死未知,他的心好像也隨之被牽走了,牽到了一個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去。說什麽也沒有用了,他全無辯解的欲望,抿著唇,麵無表情。第55章 在場的人並不少,邱天元不說,老師自然也能從圍觀的人那兒問出情況。言語挑釁過後兩人鬥毆,白椿歲勸阻不得,攔住邱天元時,被人從背後打了一拳。誰也不知道他有心髒病,當時情緒正激動著,又被一拳從後背正中心髒,就那樣倒下了。挑釁的內容不便在老師麵前說出來,另一人再次被逼問時,說得吞吞吐吐:“我就問他和白椿歲處得怎麽樣而已……他們兩個人不是走得很近嗎,還兩個人住在一起!大家都在傳……”班主任轉向邱天元:“是這樣嗎?”邱天元冷冷地盯著那個人,盯得那個人心虛萬分地別過臉去。班主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讓他下去,辦公室裏隻剩下自己和邱天元時,她歎了口氣,說:“最近有什麽流言,老師也不是不知道。本來這兩天就想找你談一談,誰知道今天晚上就發生了這種事。”邱天元垂著頭:“對不起。”她組織了一下語言,道:“你坐下。”拉了椅子給他,她又道,“你知道現在的問題在於哪裏嗎?”邱天元道:“我不該衝動和同學打架。”他隻想快點結束掉這形式的問話反省,認錯也好處分也罷,快點結束讓他去找白椿歲吧。光是想到白椿歲現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接受著什麽手術,他就頭皮發麻,忍不住身體的顫抖。原來他發自真心害怕的時候,也是會有這樣懦弱……沒用的反應的。班主任看他心不在焉的神情,語氣變得嚴肅:“不是這個問題。”她道:“場麵話我也不跟你多說了,出了這麽大的事,學校肯定要給你處分,但現在不僅是學校,你知道白椿歲家是什麽背景嗎?”